狂风怒吼,雪花漫天飞舞。鸦雀发出沙哑的呜咽,和着冰冷的空气回响在灰暗的天宇。铁松林立,银装素裹,葱翠地站在白皑皑的雪地里。呼啸而过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划过,铁松随着凛凛的风摇摆着身子,收回尖厉逆耳的咆哮。地上的雪足有齐膝般深,但很白很净。风铃、树枝须、树根须三人静静地站立雪中,注视着前方。
树枝须低声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没想到今日还能碰到这等美事!”树根须嘻嘻笑道:“二哥,是哟!这只野猪少说也有两百来斤,够我三人吃好几天了。”原来,三人前方三十来丈处有只体躯健壮的野猪,只见它正在刨开地上积雪找松果吃,未发觉危险将至。若非饿急了,天寒地冻的,野猪也不会出来。树枝须侧身望着风铃,道:“大哥,是时候给我跟三弟露一手了。”此时,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刮在脸上如刀割一般,风铃点点头,道了声好。猛提一口真气,冲将而起,右手一扬,数十点“寒芒”疾射而出。二指点出的寒芒仿佛一连串的细小飞刀,待野猪发现三人之时,寒芒尽数没入野猪体内。嗷!嗷!嗷!只听野猪狂叫几声,还未来得及掉头逃走,便倒在雪中。
风铃缓缓落地,树根须拍着手,尖叫道:“厉害,厉害!”树枝须若有所思地道:“此地的野猪非比寻常,尤其毛多皮厚,一般的兵器根本伤不了它。以前我跟三弟遇到这东西,得花好些时间才能将它制服。如今大哥凭几点寒芒就能将其杀掉,嗯嗯,无极刀叶这宝贝真不赖!”树根须接口道:“对对对,这东西性情凶残,连纹树驴都有些怕它。以前我跟二哥遇到它,全靠掌力将其击毙。这玩意儿厉害的很,没个三四掌,根本将它杀不死。”风铃笑道:“大哥还得感谢二位弟弟,若无二位弟弟指教,大哥怎会这么快学会化气为刃?”树根须笑道:“大哥过奖了,毕竟我俩跟了死鬼老儿十几年,多少还是懂的点儿门道。”三人走到野猪身旁,只见野猪身上覆着一层薄冰,树枝须道:“霸道,霸道!”树根须笑道:“怪不得那么多人想抢到它,嘻嘻……幸好被大哥抢到了!”树枝须吁了一声,纹树驴窜至三人身前,树枝须一把扛起野猪,坐上纹树驴,道:“说那么做甚?我把野猪抗回窟中,大哥先将野猪烤起来,你去偷些酒回来。”树根须也坐上纹树驴,望着风铃道:“大哥,我去去就回!”不待风铃开口,一拍纹树驴跑远了。
风铃返回雪窟之后,终日与树枝须、树根须二人比武、打猎、喝酒,有这两个开心果陪伴,日子也过得逍遥自在。
这一日,风铃正在练习二人教授的武功,二人风风火火地跑来,树枝须大叫道:“大哥、大哥,我听说江湖上有人冒充你……”风铃收回长尺,急道:“二弟,怎么回事?”树根须尖声道:“昨日我俩本想去偷点酒回来,却在一个客栈听到有人在谈论你呢。”风铃惊愕失色,树枝须道:“他们说你没死,还有人说见过你呢。”树枝须摇头道:“我们就奇怪了,这一年多来,你除了见我哥俩外,没见过其他人。怎地又冒出一个风铃来?”风铃神色一沉,道:“难道是来此地之前就被人发现了?”随即他又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要是来此之前行踪暴露,这一年多来为何不见有人来抓自己?
树根须道:“大哥,你还有什么兄弟没有?”风铃点头道:“有位高人告诉大哥,大哥有一位同胞兄弟尚在人世。大哥还与他交手过几次,只是每次他都戴着面具,大哥也不确定他是不是。何况他是独臂,江湖上出现的风铃应该不是他假扮的。”树枝须叫道:“怪了,怪了,真他妈的邪门!”树根须颔首道:“恩,他们还说你失踪的这段时间,是天什么威镖局的把你藏起来了。有人得知消息后,便将那个镖局的人杀的一干二净。大哥,我听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小弟觉得假不了。因此,连酒都还来不及带走,就跑回来告诉你。”风铃神情陡然大变,沉声道:“二弟、三弟,你们没听错?”二人点点头,风铃心道:“难道是她所为?可她为何要……看来江湖上又要掀起一股腥风血雨,但这个假风铃是谁呢?”沉思之际,树枝须又道:“大哥,我们还听他们说了一件怪事。”
风铃抬头望着二人,急道:“快说,什么怪事?”树枝须想了想,道:“中原出现了一个神秘剑客,杀了不少高手。衡山派的曲什么,人称一剑走江湖那个,少林寺的,还有武当派的吴迪。名字都无敌了,功夫却不行。哈哈哈……”树根须振奋地道:“还有华山派向啸冲,这个我记得最清楚了。二哥,他的名字太有趣了,向啸冲,向上冲……哈哈哈!”风铃惊啊了一声,面色晦暗,嘶声道:“曲风、向啸冲也被杀了?”二须一怔,互望一眼,道:“大哥认识他俩?”风铃点点头,道:“他二人是大哥的朋友,还救过大哥的命!难道真的……”树枝须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他喝道:“哼,居然敢假扮大哥?大哥,待我二人捉住他后,非扒了他皮,敲碎他脑袋不可。”风铃泪流满面,黯然不语。
去秋三五月,今秋还照梁。今春兰蕙草,来春复吐芳。悲哉人道异,一谢永销亡。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念此杳如梦,凄然伤我情。天下快意之事莫若友,无奈情深缘浅……
这一日,风铃一夜未眠。第二日,天未亮,风铃便叫醒树枝须、树根须二人。他道:“二弟、三弟,大哥要回中原一趟。朋友被杀,大哥不能让他们死的不明不白,还有那个假风铃,大哥一定要查出是何人所为。”两人连声应和道:“对对,大哥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这事儿我俩帮到底了。”风铃却摇摇头,道:“不,这次大哥打算一个人回去。”此言一出,两人神色陡变,树根须忧道:“大哥想抛下我们不管了?”风铃急道:“二弟、三弟,大哥不是这个意思。此番回去,大哥是秘密潜回,想暗中调查这位神秘剑客。虽你二人武功盖世、当世无敌,可人多显眼。暴露行踪倒没什么可怕的,就怕中了敌人奸计。”他缓了缓,沉声道:“二弟、三弟,你们想想看,神秘剑客先杀大哥朋友,再找人假扮大哥。看来此人对大哥了如指掌,知晓大哥是个愿为朋友两肋插刀之人,说不定用的引蛇出洞之计,故意把大哥逼出来。你们跟着大哥,岂不是更危险?”
树枝须神色不悦,尖声道:“既然这么危险,我俩更要跟着大哥了。我们可是在娘坟前发过誓,保护好大哥是我跟三弟的责任。”闻言,风铃甚是感动。他道:“二弟、三弟,经过这一年的修炼,大哥的功力大有长进,无极刀叶也生长完成。还有你二人教授了的拳法,回去之后,肯定没人再敢欺负大哥了。你俩就在这里安心等大哥回来,好不好?”树根须摇头道:“不好,万一大哥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二位死去的娘?”树枝须神情沮丧,嘶声道:“大哥,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们呢?你走了之后,没人给我俩做好吃的,又要挨饿受冻……”话犹未了,二人抱着痛哭起来。
风铃心有愧疚,暗道:“此次潜回中原,甚是凶险,定不能让二人跟着我回去。万一我趁他二人不备溜走,他俩一定会跟来。我该如何是好啊?”他长叹一口气,道:“二弟、三弟,我暂且留下便是了。”闻言,二人破涕为笑,齐声道:“真的?”风铃无奈道:“大哥再陪你二人待些时日。”
又过了五日,这五日对风铃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他没心情练功,也没兴趣弄吃的,整日都在思考如何让树枝须、树根须二人留下。无奈无计可施。这日傍晚,又不知他二人从何处搬回不少刀子酒。可惜,借酒消愁愁更愁。风铃第一次觉得刀子酒如水,连干了三大坛,毫无醉意。
酒过三巡,树枝须一抹嘴,道:“大哥,这几日我和三弟见你闷闷不乐,知道你想什么。今晚我们把这些酒喝光,算是我俩替你饯行,如何?”风铃神情一震,双眼噙泪望着二人,树根须道:“这几日我跟二哥也想清楚了,让你留下,虽可保你平安,可仍由朋友不明不白地死去,岂不是让大哥成为无情无义之人?”树枝须接口道:“我跟三弟懒散惯了,受不了那么规矩。虽我二人能保大哥安全,万一回去之后管不住肚子里的酒虫,坏了大哥的事,不小心陷大哥于危难之中,我俩岂不是对不起娘了?所以我跟三弟商量,不跟大哥回去了。”树根须点点头,道:“大哥,我和二哥只有一点要求,你的事儿一了,就要回来找我俩喝酒。”风铃点点头,举起酒坛,哽咽道:“二弟、三弟,大哥有大哥难处,你们放心,等大哥了结恩怨,定会来找你二人。到时候我们再痛痛快快地喝他个昏天暗地。来,我们干了!”三人又你来我往喝了一夜。
第二日,风雪漫天。天刚亮,树枝须、树根须便叫醒风铃。二人骑上纹树驴,一人各提风铃一只手臂,一拍纹树驴,便离去了。不知纹树驴跑了多久,当纹树驴停下时,风铃发现四周已无冰雪。
一阵道别,见风铃欲离去,树枝须、树根须又抱在一起伤心地哭起来。风铃心生不忍,走过去抱着二人,哽咽道:“二弟、三弟,大哥一定尽快回来看你们,你们放心好了!”二人点点头,树枝须哭道:“你也保重啊!我们可不想你这么早就去陪娘了。”树根须嘶声道:“对了,大哥,你别忘了告诉四弟我哥俩的事情。他有空的话,你也把他带上,我要跟他喝上几坛子酒。”风铃笑道:“你们是我的兄弟,大哥怎么会不告诉他呢?”风铃望了望天色,道:“时候不早了,大哥要走了,你们回去吧!”风铃连连不舍地与二人告别。
听完风铃讲述之后,谢晓峰、吕丁默然半饷。谢晓峰问道:“最近几个月,江湖上出现一位神秘人,专杀奸佞之人,想必就是你吧?”风铃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江湖中人忘了习武的宗旨:行侠仗义,惩恶除奸。那些人作恶多端,都是些该杀之人。风铃也只是尽了自己的绵薄之力。”吕丁点点头,叹道:“想不到你的武功精进神速……”风铃沉声道:“这全得倚赖无极刀叶,还有我那两位兄弟。”吕丁怅然道:“如今,武林波云诡谲,人人自危,哪里还顾得了他人的死活?”
风铃点点头,道:“吕兄,风铃本是想从假扮自己之人入手查起,回到中原得知向啸冲、曲风的确是被神秘剑客所杀。向啸冲、曲风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决定先找出神秘剑客,可寻了数月,却一无所获。”吕丁点了点头,道:“此事我也听说了,哎……”风铃望着谢晓峰,道:“谢前辈,您见多识广、阅历丰富,您可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使出让人查不出来路的剑法?”
谢晓峰思索片刻,道:“能够杀死七大门派之人,一定是位绝顶高手。可所使剑法无从查询,我认为只有三种情况。第一,该剑法的剑谱可能遗失百年以上,某个人因机缘巧合得到剑谱之后练成绝世剑法。但有一点,既然练成了,大可正大光明向各大门派挑战,扬名立万,没必要偷偷摸摸。”吕丁点点头,道:“之前被你杀死的通天道人也是如此。他捡到一本昆仑派的遗失百年的武学秘笈,三年之后自学成才。虽然干的是打家劫舍的勾当,不过依旧威震江湖,”风铃急道:“前辈,那第二点呢?”谢晓峰道:“这第二点,此人绝非中土人士,自然没有人能看出剑法出自何门何派,但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小。若是异域高人所为,他的衣食习惯与中土有天壤之别,再加上对中原武林不甚了解,想要不暴露行踪,比登天还难。第三,剑客本就是一代宗师,自创剑法,自成一派,但却从未在世人面前使用过。想必这人也算得上一世枭雄,只是他这么做,不知为何?”
“啊?”吕丁脸色大变,煞是难看。风铃见状,急道:“吕兄,怎么了?”吕丁神情陡然暗淡下来,许久才道:“听谢前辈这么分析,我想到一个人。”风铃沉声道:“谁?”吕丁抬头盯着风铃,一字字道:“我的师傅,姜十三豆。”风铃身子一震,惊声道:“姜大刀客他……他会使剑?”吕丁点了点头,道:“而且只有我才知道他会用剑。”风铃不解地道:“若真是他,那他为何要这么做呢?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吕丁摇摇头,道:“师父的野心不小。”风铃叹了一口气,道:“名和利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四人又沉默起来。
谢晓峰胡道:“老朋友,我有一个请求。”风铃道:“前辈,请讲。”谢晓峰盯着风铃,道:“我想见识见识无极刀叶神奇!”
“这……”风铃沉思片刻,道:“前辈请!”两人走出屋外,来到院中。
谢晓峰道:“风铃,你曾见过天香帅施展魔盟绝学《地火蚀日剑法》,这次我就以此剑法会会你的无极刀叶。”说话间,谢晓峰右手手捏了个剑诀,缓缓举起,劲力凝结,指端似乎闪着一支烛焰,好纯的真气。风铃顿时察觉周围似乎存在一种看不见却又感觉不到的气。只见谢晓峰右手徐徐前伸,伸直伸平。手指指端的烈焰呈现了一柄剑,无鞘无柄的剑,但他的劲力仍是凝结着,这柄剑是烈焰剑,闪着火热的光芒,停驻在半空……
嗖!一点火芒自谢晓峰指端射出。风铃却不以为意,右手一挥,数点寒芒射向谢晓峰。火芒一遇寒芒立即消失,而寒芒劲道未减。谢晓峰右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圈,一道剑气组成的盾牌立时而成。去不想寒芒所向披靡,刺破剑气之盾射向谢晓峰。谢晓峰惊骇不已,侧身避过。谢晓峰收回劲气,赞道:“难怪群豪纷纷寻叶屠鳖,二者得其一,足以傲视天下。”风铃却道:“风铃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能得到无极刀叶,现在风铃只有一个心愿,还武林一片宁静。”谢晓峰哈哈笑道:“老夫没有白交你这个朋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风铃摇头道:“不知道……”一旁的吕丁道:若真是师父,那他肯定在下一盘大棋。“
风铃环视四周,好奇地道:“对了,怎么偌大的村子,只有这一户人家?”谢晓峰与吕丁对视了一眼,谢晓峰道:“这里所有的人都被你的师父杀死了。”风铃惊啊一声,面色骤然大变,颤声道:“什……什么?这,这……”吕丁道:“江湖上有传闻说水血疯了。但只是传闻,这两年江湖上甚少有他的消息。”风铃愤恨不已地道:“他怎么会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谢晓峰摇摇头,幽幽地道:“这其中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吕丁忽抬头望着风铃,道:“风铃,以前有些事情,我没有告诉你,你别多心。”风铃愧疚地道:“吕兄,该说这句话的人是我,你为了做了那么多,而我却……”吕丁道:“不说这些了,今晚我们不醉不休?”风铃道:“好,一定要是刀子酒才过瘾。”三人大笑起来。
蓦然回首,前尘不堪流连,自卿离去,暗淡了这俗世繁华,只余孤影几度徘徊,独酌月下,对影成殇;陌上花开乏人赏,红尘孤飞凭谁引?独自憔悴,把剑凄然望,来时路上,再不见那一痕素裳淡雅。堂前燕,沐烟雨,鸣月孤飞,月下荷,濯清涟,伴泥摇曳,楼中人,染相思。
第二日,风铃便于谢晓峰、吕丁告别。二人知风铃心思,也不好挽留。风铃抱拳道:“相见时难别亦难……吕兄,谢前辈,告辞了!此事一了,我会回来找你们喝上几坛子。”吕丁笑道:“保重,我在这里随时恭候大驾。”风铃望着谢晓峰,抱拳道:“谢前辈,你也保重!”谢晓峰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风铃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烟雨中,许久,吕丁才转过身,正欲进屋,却听谢晓峰道:“吕丁,难道你真的不想再拿刀了吗?”谢晓峰伫立门口,一直望着风铃离去的方向。
闻言,吕丁愣了一愣,他不知谢晓峰为何突然这么说。愣了半饷,他道:“谢前辈,吕丁早已不是刀客了,拿不拿刀没任何区别。”谢晓峰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气,厉声道:“你身来就是一名刀客,不管你活着,还是死了,都逃不出宿命。”吕丁苦笑道:“那又怎样?现在不是很好吗?我很喜欢现在这种日子。前辈你是过来人,应该知道这种日子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名和利,早已在我心中灰飞烟灭。”谢晓峰点点头,朗声道:“你能认识到这点,足以证明你还是一名刀客,一名真正的刀客!你可知我能够明白这些道理是因为有多少个英雄牺牲,多少人家破人亡才懂的。”吕丁思索着,谢晓峰道:“我有一件事需要交给你来办,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你从新拿起刀。”
风铃说完之后,众人沉默起来。风断喝了一口酒,叹道:“没想到你去北方还遇到了那两个怪人,真是无巧不成书!”勿戒瞪着风铃,大叫道:“大哥,那两个老东西能喝不?不行不行,我找他们比试比试,否则和尚不甘心。”田思思却道:“这两年来,我和无血一直在寻他,却被你瞎猫碰上死耗子给遇上了,老天不长眼!”月无血目光闪动,沉声道:“他是否还好?”风铃点点头,又摇摇头。月无血一怔,田思思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风铃默然半饷,幽幽道:“好,是他还活着;不好,因为他再也不是一名刀客。”英雄落寞凄凉,众人伤感不已。月无血又道:“那日,我在谷底寻到的那人,明明是中毒而亡,莫非……”花铜道:“看来也是天意!”众人点点头,良久,花无悔问道:“谢晓峰?南天魔盟的谢晓峰?”风铃颔首道:“是!他被自己的徒弟囚禁在阴阳窟中三十年。”风断长叹一口气,接着问道:“水血已疯之事我们早有耳闻,却未想到是真的……”酒丐喝了一口酒,叹道:“世事无常,世事难料……来,各位,我们干一杯!”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花伊伊望着风铃,道:“那后来呢?”风铃扫视众人一番,道:“去鬼谷找鬼尊前辈,想弄明白为何无极刀叶已长成,而麒麟火鳖却还未现身。”
那日,风铃一路上还算顺利,以前蛇儿看守的地方也未出现一条蛇。似乎鬼尊知道风铃要来。很快,风铃就来到大厅,鬼尊早已等候在此。鬼尊凝视风铃良久,才道:“你终于回来了!”风铃扑地一声,跪在地上,哽咽道:“鬼前辈,你知道风铃会来,所以那些蛇儿都不见了?”鬼尊点了点头,风铃又道:“我遇到鬼丫头了,她和吕丁、谢晓峰在一起,她很好!”鬼尊愕然一惊,失声道:“南天魔盟的谢晓峰?他没死?”风铃颔首道:“是的,谢前辈遭劣徒司空清星设计陷害,被困在中原秘密据点阴阳窟中二十年。”鬼尊怔了一怔,苦叹一声,怅然道:“三十年,人这一生究竟有几个三十年?若是早想明白一些事情,也不会……天意,天意啊!”
风铃抱拳道:“鬼前辈,罗无目前辈在哪里?”鬼尊道:“罗无目云游四海,神龙见首不见尾,老夫也不知晓他去了哪里。”风铃又道:“风铃愧对二位前辈,我……”鬼尊摇了摇头,打断道:“风铃,你起来吧!这场纷争本来就是由老夫引起的,老夫这么做只想还武林一个平静,你不用谢老夫。”风铃抱拳道:“风铃此次回来,也是想彻底解决纷争,还武林宁静。”鬼尊神情落寞悲痛,他怅然道:“无极刀叶本是通灵之物,没想到却让这么多英雄豪杰命丧于此,唉……”鬼尊瞥了风铃一眼,继续道:“现在你已经运用无极刀叶了吗?”风铃点点头,不解地道:“鬼前辈,风铃还有一事不明。如今无极刀叶已长成,为何麒麟火鳖隐没不出?”
鬼尊沉吟半饷,朗声道:“麒麟火鳖,无极刀叶;鳖口含珠,叶片成刀;叶长鳖行,鳖死叶枯;江湖争雄,屠鳖夺叶;珠叶同体,天下无敌。这是江湖人口中流传下来的一段话。二者只要有一个在,另一个就不会消失。可麒麟火鳖迟迟不见动静,老夫也不得而知。凡人强行探寻天意本身就触犯了大忌,要是能知晓所有的事情,那岂不是成了神?”风铃颔首道:“是,魔盟的八世生魔也曾告诉过风铃。”鬼尊又道:“但是最后一句‘珠叶同体,天下无敌’,老夫觉得是被误导了。麒麟火鳖隐匿不出,或许在等有缘人。等得有缘人不是你,而是别人。”
风铃心弦不由得一颤,立即失声道:“为何二十年前,近千群豪去寻找麒麟火鳖却无功而返呢?”鬼尊沉声道:“看来是有缘人未出现。”风铃怔了怔,鬼尊接着道:“无极刀叶是无极冰气凝聚而成,若非内力雄浑,寒阴之体的人得到,任凭你武功盖世,也会被无极刀叶蕴藏的寒气所伤,反噬而亡。因此,通灵之外,可遇而不可强求。”鬼尊缓了缓,沉声道:“而你不同,以前老夫告诉过你,无极刀叶破碎,需要借你的身体,而恰好,无极刀叶与你经过十几年融合,已经成为一体。所以,就算你不是寒阴之体,也不是能够承受无极刀叶的寒气。”
风铃立即道:“什么样的人才会是至阳之体呢?那此人会在什么时候出现?”鬼尊摇了摇头,道:“时机未至,不得而知。你只需把你该做的事情做好,就行了。”风铃抱拳道:“多谢前辈指点!”鬼尊仰天叹了一口气,道:“希望你能造福苍生,你走吧!”风铃道:“晚辈牢记前辈指点,不过晚辈还有一事不明……”鬼尊道:“你问吧!”风铃道:“神秘剑客,前辈觉得会是谁?”鬼尊厉声道:“老夫不会告诉你的,你走吧!”风铃默然片刻,抱拳道:“前辈不方便说,晚辈也不勉强,晚辈告辞!”转身刚走出几步,鬼尊又道:“慢着,你去花错门吧,或许会找到你想要的答案。”风铃霍然转身,惊道:“这……”他的思绪陡地乱了起来,心道:“难道那位神秘剑客是花伊伊的父亲?如果真是他,那我该……”
花无悔叹道:“也正是如此,我们才相信你真的死了。”
风铃长吁一口气,望着花伊伊道:“经鬼前辈的指点,风铃才来到花错门等候。终于等到姜十三豆。我偷听了你们的谈话,决心跟踪姜十三豆。救下一个人,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然后才来找花门主。”
勿戒奇道:“大哥,你救了谁?”风铃道:“呼巴音?”勿戒面色一沉,咬牙切齿地道:“大哥,呼巴音在哪儿?你把他交给我,我要好好收拾这狗东西。”风铃道:“呼巴音、朵巴拉、朱无心被八方鬼使下毒毒死了。”月无血身子一震,惊道:“毒圣朱无心被毒死的?”风铃点点头,勿戒瞋目竖眉,大叫道:“让这几个狗东西这么轻易死了?气死我也,气死我也!”酒丐大笑道:“大和尚何时变得这么小肚鸡肠了呢?”看来他在呼巴音手上吃过不少苦头。
花伊伊秀眉一蹙,柔声道:“风大哥,你知晓些什么事情后,才来找爹爹的呢?”
树林中,黑衣人把呼巴音放在一棵树下。此时,呼巴音经过一阵颠簸,面如死灰,昏迷不醒。黑衣人从身上摸出一把小刀,在右掌掌心划了一道,撬开呼巴音的嘴,右手握紧成拳,让血一点一点地滴入他的嘴中。呼巴音似乎有了一点反应,过了片刻,黑衣人站起身,包扎好伤口,走到一边,凝望着江水,密树连江暗,残阳隔浦明。
一个时辰之后,苍茫的暮色自远而近,水上的波纹也辨不清晰了。江水与灰色的天空一道,茫茫的一片。一个微弱的声音缓缓道:“你……你是谁?为……为什……么要救我?”黑衣人走到他的身旁,沉声道:“本来是想救你,可你不是没有好吗?”呼巴音嘿嘿地笑起来,笑声扯动五脏六腑,他又忍不住咳嗽了几下,才颤声道:“你……你到底是谁?”黑衣人凝视着他,冷冷道:“我们是老朋友了!”呼巴音怔了怔,喃喃道:”老朋友?”黑衣人点了点头,扯下面罩,呼巴音身躯一颤,脸色更加难看。他骇道:“你……你究竟是……是谁?”
“风铃,你的老朋友风铃!”
呼巴音嘶声道:“不,不可能,风铃已经死了,两年前就死了。活佛也亲口告诉过我,风铃已经死了。你不是风铃,你假扮他有……”风铃摇摇头,平静道:“那我为何要救你?”呼巴音惨然道:“不,不,我不信……”风铃苦笑一声,道:“你知道我有无极刀叶,不信你看。”说着把袖子卷起,呼巴音一看,顿时怔住了,脸色更加惨然。良久才道:“你没死?你没死?为什么活佛说你死了?”
风铃沉吟片刻,道:“我只是到鬼门关走了一遭,至于活佛知不知道我还活着,我不清楚。或许活佛知道,只是不想告诉你实情。”呼巴音身子已颤抖不停,他怒喝道:“不可能,不可能!他一定不会骗我,一定不会……”呼巴音一激动,又吐了一口血。风铃凝视着他,忽道:“名利真的那么重要吗?”
呼巴音长吁了一口气,不答反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风铃摇头道:“我确实想救你,但没想到我的血解不了你体内的毒,所以……”呼巴音眼睛一瞪,怒叱道:“假仁假义,你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你不知道的消息吧!”风铃却道:“你不说,我不会勉强,我救你也不是为了我不知道的那些事,只是觉得你死在他们手里,太可惜了!”呼巴音一愣,自言自语:“可惜,可惜?”他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是跟踪姜十三还是八方鬼使才找到我的?”风铃一字字道:“姜十三豆。”闻言,呼巴音纵声大笑起来,笑了一气,才切齿道:“姜十三、八方鬼使,我说过不会让你们的奸计得逞。哈哈哈……人算不如天算,姜十三豆再会算计,也许还不知道,更不会想到你还活着吧?”风铃望着他,默然不语。
呼巴音缓了缓,接着道:“一年前,本禅师察觉八方鬼使有异常,我、朵巴拉、朱无心三人没有告知八方鬼使的情况下,秘密潜入中原。不久之后,七大门派伏击了本殿多吉大师,并宣称他是神秘剑客。然后我三人秘密跟踪七大门派之人,发现七大门派与姜十三豆勾结在一起。最后发现有不少事情都与姜十三豆有关系,天威镖局惨遭灭门,也是姜十三豆所为。”风铃沉声道:“因此,他们要杀你灭口?”呼巴音颔首道:“只是未料到八方鬼使与姜十三豆勾结。”风铃默然片刻,道:“看来,你也被利用了!”呼巴音苦笑道:“算计别人一世,没想到到头来自己却被别人算计而死。”风铃长叹了一声,叹道:“这就是害人害己!”然后,转过身注视着江面。呼巴音又咳嗽了几声,嘶声道:“只……只是真的没想到你还活……活着。”话音未落,呼巴音身形暴起,飞身扑向风铃。手中不知怎么多了一把匕首。
风铃察举有异,转身一掌击中呼巴音的胸口,呼巴音大叫一声,撞在树上,鲜血狂吐不止。风铃冷冷道:“你这又是何苦?”呼巴音怒视着风铃,厉声道:“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我要杀了你,杀了……”说话间,他想扶着树干站起身来,几经努力都不行。他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倒在地上,没了气息。风铃垂目望向呼巴音的尸体,仰天长长叹息了一声,喃喃道:“无药可救、无药可救……”心里也正有说不出的悲哀,说不出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