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恺挥舞长戟跃入巡兵队伍中,一戟杆打翻几名冲上来的刀盾手,突然只觉眼前一阵阵眩晕感,头脑有一丝昏沉!
脚下一个踉跄,李元恺心中大惊,急忙双手撑着戟杆才站稳!
胸口箭疮流血不止,感觉不到疼痛,却有一阵阵的酥麻感,并且那种感觉正在向全身蔓延!
“箭镞果然沾了药粉!”李元恺使劲甩甩头,咬牙如被困的凶兽一样,猩红的眼睛凶戾地盯着围拢的巡兵。
王世充见李元恺果真中招,精神大振,高举大刀怒吼道:“他已经中了麻药,就快无力,不要怕他!一起上!将其乱刀砍死!”
早就被打得胆寒心惊的巡兵一个个挪着脚步踌躇不前,饶是亲眼见到李元恺腿软,但刚才那勇猛无敌的身姿成了他们一辈子的梦魇,就算看出李元恺药力发作,也不敢轻易上前。
王世充大怒,提刀砍翻两个退缩的巡兵,厉声道:“不尊命令者,死!”
强硬逼迫下,巡兵们才重新鼓起勇气,嘶吼着朝李元恺杀去!
轻蔑地吐出一口血水,李元恺仰头大笑,怒吼道:“吾乃狮王!岂会被尔等一群软脚羊所害!今日便死战一场!杀!”
狠狠一口咬在舌尖上,剧痛刺激下顿时将头脑发晕的感觉驱散不少,李元恺挥舞大戟左右劈杀,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直朝李世民而去!
“不管今日能不能活,只要宰掉李二就不算亏!”
李元恺怒极之下恶向胆边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李神通诛李世民,把个隋末江山彻底搅乱!
心里打定主意,李元恺精神大振,一脚将一名刀盾手的木盾踢得粉碎,踩着那人的身子高高跃起,长戟一舞犹如天神下凡!
“李二!老子忍你很久了!”
一声怒啸炸响在别馆上空,李家人吓得面无血色屁滚尿流,李幼良更是撒腿就跑。
李世民扔掉雕弓,双手攥紧剑柄,倒是十分硬气地没有逃窜,死死盯着李元恺劈下的长戟月刃,勉强侧身躲过,只觉一道劲风擦着脸滑落,一缕黑发被划断!
李世民刚抬手举剑,李元恺捏着黑戟杆尾端用力一震,戟杆嘭地一声闷响打在李世民胸腹间,只一招就将他打趴下,杵着剑单膝跪地,吐出一口鲜血,一张俊脸憋得通红!
“世民!”“二弟!”“二公子!”
几声惊呼响起,李建成和李神符急忙冲过来拦在李元恺身前,李秀宁提着白蜡枪略一犹豫,还是护在李世民身前,美目含泪低声道:“元恺弟弟,你不能伤害世民!”
李神符握剑的手早已是颤抖不停,紧盯着李元恺叹道:“你若伤他,就真的与李家决裂,再也无可挽回了!”
李元恺扫了一眼三人,有些狰狞地冷笑道:“神符叔父,你觉得都到了今日这般田地了,李阀还能容得下我?别忘了,刚才李二亲口说的,要将我逐出陇西李氏!”
李建成长叹一声,眼神复杂地道:“此事我等皆无权定夺,须由父亲决断!元恺,你走吧,现在你还是李氏族人!”
李建成扔掉手中剑,双手举起高呼道:“李府护兵全都退下!李家所有人都住手!我以世子名义命令尔等放下兵刃!”
刚刚才被李世民收拢的李府护兵面面相觑,在李建成严厉的目光逼视下,还是不敢违抗世子命令,一个个放下手中兵刃退去。
李建成朝窦惠揖礼,轻声道:“母亲受惊了,今日事情已经够糟,孩儿希望就此罢手!”
窦惠怀抱李元吉察看了一下李世民伤势,满是怨恨的眼睛盯着李元恺,有些不甘心地勉强点点头。
李元恺眯起眼睛,不停地用力咬自己的舌尖,那麻药甚是厉害,一阵阵的虚弱感如潮水般涌上头,实在让他难受。
他强作镇定,望着被无数人护在身后的李世民,轻蔑地嘲讽道:“李二,别总躲在别人身后射冷箭,有种就上前一战!你记住,今日你这条命,是建成兄长,神符叔父和大姐替你保下的!他日疆场之上,希望你能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与我决一死战!”
李世民俊脸如染血一样红,羞恼地杵着剑就要站起来,怒吼道:“混蛋!你站住~”
“世民!闭嘴!”李建成扭头怒喝,脸色阴沉,“今日的事究竟从何而起,我会如实禀告父亲!你有什么话,留着同父亲说吧!”
李世民顿时不甘地低下头,咬牙不言,眼眸一片冷色。
李元恺毫不掩饰眼里蔑视之意,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刚迈出一步,失血加上药力发作,双腿飘然像是失去知觉一般,黑铁长戟咣一声脱手砸在地上,李元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李府护兵和县府巡兵立马产生骚动,谁都看得出来,李元恺此刻已是强弩之末,斩杀这头凶兽此时便是最好时机!
“全都给我住手!”李建成捡起长剑环顾四周怒喝,“李家人谁敢再动手,莫怪本世子以族规处置!”
蠢蠢欲动的李府护兵硬是被李建成压住,甚至有一些都已经偷偷捡起兵刃,可是想想违抗世子命令,就算被当场斩杀也无可话说,李家还是无人敢轻易出头。
王世充金环大刀哐啷啷响,指着趴在地上起不了身的李元恺,冷笑道:“世子爷的命令,恐怕对本县府无用吧?暴徒李元恺,杀死县府巡兵六十多人,伤者上百,本县君有权将其拿下问罪!”
李建成手握长剑重重地哼了一声,怒视王世充寒声道:“王县君乃朝廷官员,我唐国公府自然无权干涉!只是,此处乃李家别馆,李元恺现在还是我李氏族人,纵然有错,也轮不到你县府处置!今日你若是敢在我李家别馆拿人,就是不把陇西李氏,唐国公府放在眼里!等本世子到了大兴城,倒要去问问宇文叔父,他家里养的狗,都是这般不懂事的吗?”
“你~”王世充一张黑脸勃然大怒,气得浑身发抖。
李建成冷眼盯着他,寸步不让,冷笑道:“这三百巡兵装备堪比番上府兵,王县君,你倒是来解释一下,你花费如此重金蓄养私兵,有何图谋呢?”
王世充黑着脸不说话,眼珠轱辘辘转。
他的背后靠山乃是当今天子的亲信,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宇文家与李阀同为关陇世族,关系自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攀附者能比的。
还有这些装备明显违制的巡兵,若是捅了出去,罪名也可大可小。
只是现在与李元恺结下死仇,今日他若不死,王世充又怎么睡得安稳?
正在犹豫间,王世充忽地察觉到,一道诡异的眼神从李建成身后投来,其中包含了许多信息,王世充心领神会,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嘿嘿~”王世充面色一变,诡笑道:“既然世子坚持要保李元恺,本县君自当从命!不过只要离开李家别馆,然后我再拿人,想来世子也就无话可说了吧?”
李建成不疑有他,冷笑道:“你尽管可以来试试!”
李建成上前用力将李元恺搀扶起,李元恺神智还算清醒,只是身子沉重无力,还不忘紧紧抱住他的黑铁长戟。
李元恺一只胳膊搭在李建成肩头,有气无力地苦笑道:“多谢兄长......”
李建成叹息一声,低声道:“我送你离开!”
王世充嘴角阴笑,挥挥手喝道:“散开!让他们过去!”
两人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从巡兵人群中走过,一步步朝别馆大门走去,王世充率领巡兵紧紧跟在后面。
“李忠!备马车!”李建成扭头大喊,老管家李忠忙应了一声,牵着马车去大门口等候。
等两人走出李府大门,身后已是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和血脚印,都是从李元恺身上淌下,有他的血,也有敌人的血。
“先上车吧,我送你离开!你亲人的下落,我会派人打探!”李建成轻声说道。
李元恺明白此刻自己的状况糟糕到了极点,已是无力再战,也只得无奈地点点头。
“忠叔,你来驾车!”
正待李建成和李忠扶着李元恺登上马车时,异变又生!
只见从挤在大门口的巡兵队伍里冲出来一人,紧握一把短刃,大吼着以极快的速度朝李元恺冲去!
是李神通!
大战一起就躲得不见踪影的李神通,早早等候李世民的命令伺机而动,就是等着将李元恺一举击杀!
就算杀不掉,能将其重伤也好!
李忠吓得逃开,李建成大惊之下想要怒喝制止,李神通却根本不理,一把将他推开,短刃朝着李元恺腰间狠狠扎去!
精神恍惚,浑身乏力,李元恺在这生死关头爆发出极强的求生本能,他拼尽全力扭转腰身,避开重要脏器,却还是让那短刃扎在肋下!
血流如注!
李元恺痛苦地一声嘶吼,反手抽出李建成放在车厢里的宝剑,用浑身最后的力气朝李神通劈下!
李神通骇然万分,脸上的狂笑戛然而止,早已没了半条命的李元恺,濒死之前竟然再次爆发!
李神通慌忙间拔刀相迎,本以为自己苦练两年,又是面对战力所剩无几的李元恺,怎么说也该有一拼之力才对。
只可惜,李神通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李元恺的凶悍!
那薄薄的长剑携带一股巨力,压着李神通的横刀劈下,激起一连串火星四溅!
剑刃划过李神通的面颊,从他的额头一直到左下巴割开一条口子,血流满面!
李神通凄厉惨叫,捂着脸倒在地上痛苦翻滚!
王世充猛地举刀怒吼:“取李元恺首级者,赏五十吊钱!”
重赏之下,县府巡兵更是发了疯一样涌出李府大门,潮水般将李元恺淹没!
任凭李建成如何愤怒大吼都无济于事!
李家别馆大门前的长街,重新化作一片厮杀战场!
李元恺只觉得双耳发鸣,眼前发黑,只知道下意识地抱着黑铁长戟左右挥舞,他受伤太重,麻药又在体内发作,只不过是困兽犹斗而已,一只脚仿佛已经踏入了阎王殿。
突然间,一阵急促清脆的马蹄声从长街一头响起,一匹矫健黑马飞奔而来!
马背上,有一名全身包裹黑衣的骑士,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
他控马技术无比娴熟,黑马速度飞快,眨眼间冲入巡兵包围圈中,骑士一弯腰一把将李元恺拉上马,接过黑铁长戟左右挥舞,居高临下刺死几名巡兵,双腿一夹马腹,带着李元恺扬长而去!
异变只在瞬息之间,巡兵还未反应过来,李元恺就被突如其来的黑衣人救走。
王世充愣了一下,暴跳如雷地大吼道:“废物!一群废物!快牵马来!给我追!今日一定要杀了那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