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擂台清理干净,李元恺重新站上去,抱拳向四方沉声道:“各位,武会规矩有言在先,比武较量点到即止,不可咄咄逼人伤人性命!本场比试中,单雄信违规在先,出手过重,在对手已经受重伤失去抵抗力的情况下,依然穷追猛打,欲要置他人于死地,严重违反了武会规定!现在我代表北狮商行宣布,废除单雄信武会资格,将其从十名优胜者中剔除!其人比武成绩一律不作数!”
擂台四周一片哗然,立时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有人表示理解,毕竟大会开始前已经言明规矩,单雄信最后关头痛下杀手更是人人亲眼所见,不少人对他的狠毒表示反感。
也有人认为处罚过重,对其不公,一时间擂台四周争论不休。
单雄信面色大变,万没想到李元恺竟然会当众宣布废除他的武会资格!
单雄信捏紧拳头气急败坏地怒吼道:“我不服!这场比试明明是我胜出,你凭何不作数?还要废除我的武会资格?”
李元恺淡淡地道:“你违反大会规定,我不过是依照规矩办事!若不处罚你,武会规矩如何服众?”
单雄信恶狠狠地盯着他,大声狡辩道:“我没有要杀人的意思!只是比武场上太过投入,一时收不住手而已!你也是习武之人,当知其中道理!”
李元恺笑了笑,淡然道:“在你伤中窦师武胸膛时,可以停手,在我出声喝止时,你明明听到,还回头看了我一眼,那时也可以停手。你有两次机会停手,可是你都没有,还想抢在我赶到之前将槊尖捅进窦师武的胸口。现在你跟我说没有杀人之意?在场观战之人上千,难道他们也冤枉了你?”
李元恺虽然没有很用力的说话,但他的声音却响彻在擂台上空,四周观众人人都能清楚地听见他的说话声。
大多数人都表示同意,只有小部分在为单雄信喊冤。
单雄信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耳边那些议论和嘲笑声仿佛越来越大。
虽然他的武功的确强出窦师武一头,但窦师武已经用他的顽强和坚韧赢得了观众的心。
如果他能老老实实的赢得一场胜利,台下观众依然会为他喝彩欢呼,只可惜在最后已经稳赢的情况下,他还要痛下杀手,超出了比武较量的界限。
洛阳百姓是善良的,他们想看精彩的武艺对决,而不是残忍的凶杀现场,单雄信的所为有失高手风范,让人大失所望。
单雄信朝东看台望去,哪里还有李幼良的影子,放眼之处尽是观战百姓对他的指指点点。
王勇和徐世勣焦急地跑到台下,抱拳大声道:“李将军,单大哥乃是无心之失,他性子暴躁,冲动之下控制不住,恳请将军给他一次机会!”
李元恺看了他们一眼,微笑道:“你们应该知道,以他的武艺,不可能连自身心性都控制不住!这并不是能让他逃脱处罚的理由,抱歉!”
说罢李元恺就要往台下走去,单雄信凶光闪烁的眼眸里忽地涌出极大的恨意,怒吼道:“李元恺!我不服!你就是在报复我!因为老子在春旭楼得罪了你们商行的人,还当众说过挑衅你的话!还因为老子不是世家子,你故意偏袒窦氏!对不对?”
四周观众听到他的话,急忙相互打听起来,很快就有人将三日前单雄信三人和北狮商行的人发生过冲突的事抖了出来,说的有鼻子有眼,好像印证了李元恺就是在故意报复一样。
东看台一些看李元恺不顺眼的官僚也纷纷附和起来,指责李元恺身为武会主办人,自身却失去了公允,难以服众。
声音传到侯府家眷这边,周白桃拄着木杖神情淡然,似乎根本不以为意,张九娘嗔怒低声喝骂了几句,倒也没有太大反应。
反倒是把杨吉儿气坏了,小姑娘叉着腰杆就要去找那些胡说道的官员理论,被宇文娥英哭笑不得地拉住。
“哎唷我的好小妹,何须去理会那些聒噪?有本事的人才容易招惹非议,那是他们嫉妒,害了红眼病!”宇文娥英笑着劝解道。
杨吉儿气得脸蛋通红:“他们他们太过分了!竟然...竟然那样说他!气死我了!”
李静训低低地笑道:“小姑姑莫要生气,些许非议,李侯爷不会放在心上的!”
好说歹说,才将气鼓鼓的杨吉儿和小琰儿安抚住。
主观台这边,宇文述眼珠骨碌一转似乎想说什么,刚凑过来拱手,就被杨广挥挥手打断。
杨广神情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半闭着眼淡淡地道:“李元恺是主办人,让他去解决,你们莫要多管,朕也不会管。”
宇文述一怔,只得讪讪地应了声,缩了回去。
李元恺停下脚步转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单雄信,想了想重新回到擂台上,笑道:“不管你信不信,你在酒楼说的那些话我完全不放在心上。每日这洛阳三市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说着和你同样的话,若是我每一桩都要去管,岂不是会累死?”
李元恺看了眼舆情汹汹的擂台四周,淡淡地道:“说吧,你想怎样?”
单雄信跨前一步怒喝:“我要跟你比一场!若是你输了,当众向我道歉,该给我的,分毫不能落下!”
“你想跟我打?”李元恺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怎么,你不敢?”单雄信冷笑。
李元恺摊手,幽幽地道:“也不是不行,不过我建议你先回去把伤养好了再来。要不然就算我赢了,也会有人说我胜之不武。”
单雄信大手一挥喝道:“用不着!现在就打!要是输了,老子就认栽,今日就离开洛阳!”
李元恺见他满脸狠厉坚定,耸耸肩道:“那就随你好了。”
王勇和徐世勣相视一眼,现在这种情况,恐怕也只好如此了。
擂台四周观众顿时来了精神,赫赫有名的辽东神将竟然要亲自下场比武了,这种机会可是难得!
李元恺名头响亮,但亲自见过他出手的人却极少,今日倒是撞上了。
与诸多洛阳百姓满脸兴奋不同,东看台这边顿时鸦雀无声,甚至有不少官员摇摇头嘀咕了一句:“不自量力!”
朝廷官员对于李元恺的了解,自然是要比洛阳百姓多的,在他们看来,单雄信选择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方式为自己正名。
主观台这边也是恹恹欲睡,鱼俱罗撑了撑懒腰笑呵呵地道:“陛下,咱们要不开一个盘口,就赌这单雄信能撑几招!”
杨广笑眯眯地没有说话,屈突通略一沉吟,慎重地道:“一百两银子,十招之内必败!”
王仁恭斟酌了一下,笑道:“五招!”
来护儿摇摇头,伸出三根手指头:“三招!”
鱼俱罗嘿嘿笑着,又道:“成都,你也来赌一把!”
宇文成都看了眼杨广,见皇帝脸上挂笑并无阻止之意,而宇文述脸色淡漠显然不打算参与,犹豫了下笑道:“几位大将军恐怕许久没和李千牛交过手了,我赌单雄信敌不过一招!”
鱼俱罗立即笑道:“就这么说定了!来来来就由我坐庄赌一把!各下一百两银子啊,输了可不许耍赖!”
屈突通气得吹胡子瞪眼:“好你个老鱼,你这是故意坑我们的钱啊?”
鱼俱罗瞪眼喝道:“放屁!老子只是提议,是你们自己愿意下注的!要是你们承认自己输不起,大不了投降认输嘛!”
屈突通气恼地道:“陛下在此,我们几个老家伙怎能丢了颜面?今日说什么都要跟你赌了!”
鱼俱罗嘿嘿道:“有陛下作证,你们几个老家伙输了可不要赖账!”
杨广忍俊不禁地打趣道:“鱼爱卿,要是赢钱了,朕和几位大将军倒是要去你府上喝一顿!”
鱼俱罗拍拍胸脯嚷嚷道:“陛下尽管来!臣府上别的没有,好酒有的是!”
主观台上一片说笑声,杨广平时倒也难得和几位国朝老将军谈笑风生,今日坐在一块观战说笑倒也有趣,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擂台上,李元恺看着跃跃欲试的单雄信,笑道:“你可以去挑选一件趁手的武器!”
单雄信犹豫了下,喝道:“那你呢?你用何兵器?”
李元恺无所谓地道:“我没有带佩刀,就这么打吧!”
说着比划了下一双拳头。
单雄信当即浓眉倒竖怒道:“你赤手空拳,却让我用兵器!哼!欺人太甚!”
李元恺撇撇嘴:“只是好意提醒,既然不听,那就来吧!”
单雄信看着就这么跨腿负手随意地站在对面的李元恺,越发感到羞恼,这小子分明就是瞧不起他。
“杀!”单雄信怒吼一声挥拳打来,颇有一股莽牛气势,身形速度竟然和刚上台比试时差不了多少。
李元恺微笑不改,单雄信的拳法步数倒是不慢,只是这出手的速度落在他眼里,那就慢如蜗牛了!
脚步往左侧一搓,稍一侧身,李元恺的身子堪堪避过了单雄信的拳风,未等单雄信下一招打来,李元恺背在身后的左手闪电般挥出,以拳背猛地击中单雄信的腰腹部!
单雄信双眼瞬间鼓裂,布满血丝的眼球好像要爆开,他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伸出的拳头僵在半空收不回来。
擂台方万籁俱静,大多数人都是一脸茫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寥寥几位高手才瞧得清李元恺是如何出手的。
单雄信痛苦地哀嚎一声,双手捂住腹部浑身颤栗地跪倒下来,哇地一大口鲜血喷出,缓缓仰头无比惊恐地朝李元恺望来。
李元恺却没有看他,环视一眼四周,高声道:“对于单雄信的惩处维持不变!请参会者严格遵守武会规矩!胆敢违背者,严惩不贷!请诸位稍待,第四场比试即将开始!”
说罢,李元恺绕过单雄信,径直走下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