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神木,是荒凉的,它很大。
神木是后世陕西省最大的县级市,与拥挤、富庶的关中不同,这里地方大人少,路也不好走。
在大明朝,连高速都没有的情况下,神木就更大了,能住人的可能性更低,更何况,这里就是面对漠南蒙古的第一站。
独眼龙和手下离开同济城的时候,李九州又扔给他们每个人一袋子马奶酒和一些腌好的肉,叫他们快快回去复命。
这一群年轻的斥候走在路上不说话,都是静悄悄地摸索着手里的马奶酒和肉干。
这是好东西,肉是好东西,马奶酒更是!
他们却不敢喝,只是捏着不说话。别人的口粮,除非是死人的,斥候是不敢进嘴的。
一行人怕共济会的人寻踪追出来,那神威无敌霹雳枪着实可怖,他们出了城先是向北走了二三十里,等了一炷香时间,见地平线上没有出现追兵,这才向东走。
走到神木堡,大约需要近五十里路,其实并不远,只是他们不敢径直回去,所以饶了一个大弯,敌我不明的人,最好不要发现自己来自哪个军堡为妙。
一共走了三天夜,路上为了保险,李九州给的吃食也是分批来吃,就害怕共济会的人给里面下毒。
确认了东西是好的之后,才敢当做干粮来吃。本来他们在同济城就已经吃过了,可习惯使然,积重难返了。
独眼龙嚼巴着嘴里的肉干,这共济会和同济城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独眼龙越发迷糊了。
如果是奸人,不需要把自己放走,只需要几个拿着枪的监工,让他们十来个人继续搏命地干就是了。
独眼龙甚至想过,李九州这厮是不是玩儿了一手计谋,想要自己带着羊回去神木堡打消官军的怀疑,继而继续他们共济会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又不像,走了一路也没有发现尾巴的存在。
这李九州脾气也有点儿太好了!唾面自干的本事,本地没几个人有,白给物资的本事也没几个人有,如果说李九州是放自己回去好达到什么蒙骗边军的目的。
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李九州也并没有从他这里刺探神木堡的城防,有什么阴谋能在没有讯息的情况下展开?
走了几日之后,神木堡到了。
千户大人震怒异常,他很生气这几个斥候没有办好差事,丢了马,却拖了几只没名堂的羊回来。
未让独眼龙辩解,杜冰的军令就已经下发:鞭二十。
军中的鞭子不同于其他,它很长,约莫一丈左右的牛皮长鞭,中间裹了牛筋,从鞭头到鞭尾由黑转黄,这黑,就是人血。
神木堡的边军们听着大鞭甩出一个响亮的炸音,随后就是受刑者的哭喊。
皮肉伴着鞭子的炸响,就这么分离开来。
独眼龙看着自己的下属受刑,他一声未吭,军队从来都是讲究效率的,马上就到他自己了。
这鞭子抽在人的皮肉上,皮开肉绽,但是这种疼却疼在心里。
这个年轻的千户很傲气,他觉得独眼龙是个蠢货,受了贼人的蒙骗还敢回来,怕不是投敌做了探子,丢了马牵回羊,与其这样,该马革裹尸报效大明才对!
现在,独眼龙一言不发的样子让杜冰生气,他下令给独眼龙再加上十三个。
三十三重天,三十三响鞭,好叫这个桀骜的、该死的斥候知道谁才是官长!
一丈长的大鞭,二十个就让人半死不活,三十三个,真能要了人命。
刚从木架子上放下来的斥候,哭喊着让叫传令兵求情,三十三下军鞭真的会死人的!传令兵却冷漠地将他提起来,推倒在地上。
随即对行刑人陈述了一遍千户的口令:“鞭三十三!不得少一下!不得手软!千户大人要听到炸响!要是少了一声,或是哪一声小了,你就代他受罚吧!”
话音刚落,已经被架在独眼龙就听到了一声刺耳的炸响,应声,背后的衣服已经被抽裂,随后就是刺骨的疼。
豆大的汗珠一瞬间就布满独眼龙的额头,他不吭声,狠狠咬住木架上的横板。
堡楼里传来一声冷笑,一个魁梧的人影出现在了窗口。
又是一声炸响,依旧没有哀嚎。
行刑人瞄了一眼窗口的千户,小声求到:“兄弟,你喊叫出来啊!喊叫出来就少了皮肉之苦!快叫啊!”
他捉鞭子的手都有些发战,独眼龙是堡里人人皆知的硬汉!行刑人不想让他受苦。
窗口的千户摆了下手,那传令的亲兵立刻就一脚踹在行刑人的脸上,赤手夺过鞭子,解开束腰,长鞭拢圆了,一个霹雳般的炸响传出。
值守的士兵都暗自心惊,却不敢回头看,只是站在城墙上,心不在焉地看着远方。
一条条可怕极了的血痕布满了独眼龙的后背,但是他始终没叫一声出来,亲兵有些惶恐。
杜冰千户有些不喜欢斥候他是知道的,会通敌的斥候,千户大人是更加厌恶,千户大人的爹老守备就是被一个通敌的斥候杀死。这可是千户大人的心病!
可这个独眼龙真的就一声未吭地挨了下来,这让他很是难堪。
低眉臊眼地看了千户一眼,发现杜千户自己也很是不爽,有脾气的兵就是在挑战自己的权威,祖荫的千户,叫这个年轻的千户杜冰眼高于顶。
他抬了下手,示意继续,几个已经受了刑的斥候登时哭嚎起来,他们跪在地上祈求杜冰放过独眼龙。
杜千户很是满意这几个斥候的举动,但是兵者凶器也,军中自己说一不二的地位是要维护的,依旧是不改命令。
甚至低沉地下令:“继续抽!他要是不喊,就抽到他死!”
亲兵得令之后,恨恨看了一眼独眼龙。
这时候的独眼龙牙关紧咬着刑架,浑身发软,就好像一只叼着绳子的狗,全身的力气就出在牙齿上。
亲兵活动了下手腕,揉捏了下肩膀,三十几下响鞭该是有些累了,他冷笑着拖着鞭子走圆圈,直到鞭子完全拖在自己的身后。
下盘一定,腰间一甩,一道霹雳就又向独眼龙血淋淋的脊背狠狠劈了下去。
“啊!”斥候们嘶喊!
“呔!”亲兵凶神恶煞地飞扬吐沫星子。
“哼哼。”楼塔里的千户冷笑。
“呼..呼.呼呼..呼.”牙咬着木架的独眼龙终于算是出了声,真像一条快死的狗。
亲兵志得意满,拖回鞭子,准备趁热打铁。
远方的地平线上,三簇黑烟喷薄而出。
站岗的哨兵早就被这炸裂的响鞭折磨地骨头发痒,看到黑烟,他岔开嗓子喊:“北方狼烟!狼烟!狼烟!狼烟!!!!!”
千户登时飞奔至城墙,亲兵捏着鞭子有些诧异,几个斥候四脚着地爬着挪向独眼龙,独眼龙哆嗦着:“北方并无我大明城防,狼烟...”
几个斥候的瞳孔忽然缩紧,异口同声地怪叫:“北方...同济城!共济会的同济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