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肇庆像是路上早已排练过，一张嘴登时不停：“此物据见过的探子所报，长不过四尺，却是有几种不同的，短些的可能三尺多，长最多四尺，主要的玄机应该就在其腹部和后部。”

指挥使老大人迷撩着眼睛，瘦脱相地他倒是挺像后世一位演艺家，只是那人演得是魏忠贤，等级上高过他便是了。

卢肇庆看指挥使发迷瞪，声音加大：“此物与我大明现用的火器不同，它不需要清理、填装、火绳亦或是火石，可以直接激发，且威力巨大！属下培养的探子在神木堡中做斥候，他亲口向属下描述了此物，抬手即可激发，硝烟少于大明火器，火光也小，却可一枪打死一匹军马！”

这军马二字一出，指挥使老大人的眼睛是再也迷瞪不住！睁大眼问：“抬手可激发？一枪打死一匹军马？”

指挥副使也惊呆了，今年榆林又旱了，辖内百姓哭嚎、流民奔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时候，又出了这档子事儿？！这可不好！越是民风彪悍的地方，越不好管束，大明两百多年了，该地一直风雨飘摇，又不是没出过巨匪，这时候，一伙儿能起坚城的神秘人。

还是在塞外？！这可如何是好？

指挥副使有些不敢相信：“卢肇庆！你可知此事绝非小可，不可有半点虚说！”

卢肇庆没有理会副使，只是看着指挥使：“属下断断不敢开这等玩笑！大人...”

指挥使深吸一口气，卢肇庆生生掐住话头，而后指挥使喊道：“来人！更衣，请圣裁！”

卢肇庆一听这话，直接打摆子了，自己被封千户的时候，也是殿外等候，这回难道还有可能见到天子？想着自己一路风尘仆仆，除非是吃撑不住才稍作休息。

这时不喜，就不是人了！

卢肇庆避开老大人换衣，背过身来，嘴角有笑，指挥副使赶紧上前劝说：“这可不是好事儿！你给我收拢点儿！这等大事，虽是你报，对你来说是好事儿，可对于皇上可不是好消息！你去了多想想你爹你哥咋死的！”

指挥副使真的把这卢肇庆当成自家晚辈交道，卢肇庆也自知不能唐突，听副使提点，转念一想父兄，立刻就嚎嗓了。而后指挥副使又知会卢肇庆，最近厂公不得新皇宠信，东林余孽占满朝纲，叫他小心点儿。

现在的锦衣卫，下狱的下狱，自杀的自杀，好不红火！这时候卢肇庆回来，可真不是什么妙事！又不是去汇报好消息，不论卢肇庆自己，还是锦衣卫上下。

这回都是悬乎！

指挥使大人更衣只是换身官袍，刚才穿那身躺过了，面圣必须妥帖才好！新天子不喜一点杂乱！

随即，几个探子进门，竟然也是百户人手，搀扶着指挥使就往出走，卢肇庆赶紧跟上。指挥使当门外上了轿子，一行人就匆匆往皇城赶。

除了北镇抚司衙门，只是几步路就进了一个侧门儿，卢肇庆是个小小千户，只能徒步行走，可现在他心中恨不得叫几个抬轿的探子再快点儿！

指挥使撩开侧帘，见卢肇庆一脸着急，笑了一下，伸出骨节儿在轿内敲了三下。抬轿的探子自然知晓指挥使大人深意，一瞬间步履如飞。

看来平日里是常练习的，也是个挺好的业务，卢肇庆这下傻眼儿，他一路劳顿，只消跟了几步，就再也跟不上，只能看着指挥使大人的轿子慢慢走远。

几年的准备，好容易逮着这么个机会，十几日的亡命奔波，那轿子里好像坐着的不是指挥使，而是他卢肇庆自己的功勋！卢肇庆狠狠咬了一下嘴唇。

死命跟了上去，男儿哪有不为功名的？更何况，卢肇庆现在不是为他一个人活！

明紫禁城宫内城中部偏南地区，周长六里一十六步，南北长960米，东西宽760米，南北向的矩形宫殿群。八个宫门今儿走的是，南五门中的左掖门，进去一走一段儿，拐弯，乾清门一过，是后庭。第一个见面的是皇极殿，今儿皇上不在儿，中极也不在。

卢肇庆有点背不住了，心脏都快飞出肚皮了，那顶要命的软轿却是在前面的宫殿停了下来，今儿皇上难道在建极殿？

趁着指挥使被扶出轿子的功夫，卢肇庆再添一把力气往上追赶，跑着看见前面指挥使扶正面对着建极殿就拜。

卢肇庆心中亡魂大冒！这指挥使是要死啊！寻个皇上在的殿，竟然遇到了皇上？卢肇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现在拜还是奔到跟前再拜。

他都没看见皇上，皇上在哪儿呢？

硬着头皮往前走，这回是真的哭丧了，只有心中一个念头：大事不得耽误。这没办法了，这种大乌龙怎么办？

硬着头皮走到前面，在指挥使后边，看着指挥使官袍尾部的金边儿。都不敢看台阶上的人，也跟着拜。

卢肇庆心里那个急啊！这可咋整，即刻汗水布满全身，顺着下巴都往地上滴。

可没听见有什么声音，指挥使的袍子先动了！卢肇庆瞄了一眼，发现汉白玉台阶上却并无有一人啊！除了几个小内官瑟瑟发抖之外，竟然是没有其他一人！

皇上呢？愕然之下看见指挥使转身，被几个探子又掺进软轿，这回倒是慢悠悠地走起来，卢肇庆一头雾水，里面指挥使的声音传出：“方才那大殿讳建极，先皇甚是喜欢，你是先皇破例追荫的千户，该拜一下的！”

卢肇庆满脸的汗，跟在软轿后面却不在说话，卢肇庆有耳闻过新皇不喜魏公公的事儿来，今日指挥使病入膏肓竟然领着自己化日之下，拜了建极殿。

而且先皇喜欢建极殿，怎么从没听过？先皇不是喜欢把自己的作品毁掉吗？

一众人朝右手边走去，比起三大殿来，只是偏殿。可指挥使端坐软轿之中正了正身形，眼中却是有些死志！魏公公看来真的要倒了，方才建极殿门口站立的小内官儿，自己可从没见过。

不是说锦衣卫指挥使有如此好的记忆里，是他从未见过三大殿门前，站的，都是小内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