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江面上,一层层浓雾弥漫着,方圆数里,都白茫茫一片,不见丝毫。
一艘艘斗舰、艨艟等战船上所在船上歇息一夜的吴军士卒也纷纷向江上舀水,开始洗漱,然后食着所携带的干粮。
一般,古代水上作战,除了后勤会运输军粮作为扎营立寨以后的根本,每位士卒还会单独准备行军的干粮,易于携带,直接可以啃食的那种。
毕竟,在江河航行,一般都是不抵达目的地,不会扎营立寨,那么,如若不携带干粮,那在行军途中的吃如何解决,总不能再船上造饭吧?
如今蒋钦率众阻截关平只是顺带,真正的目的还是要北上沔水,驻防险要,以免荆州遭受袭击以后,荆州军主力回援。
故此,此次吴军士卒,也是各自携带了约莫数日的干粮。
一番完毕,吴军士卒各执刀枪,弓弩,列阵于战船上,继续封锁着上游,阻止着荆州军回防。
蒋钦心底很清楚,只要能够拖到己方出兵袭取荆州的那一刻,那么便大功告成,届时,就算放任荆州军回防。
时间上,也不够了。
楼船,主舰。
此刻,蒋钦披甲而立,手执利剑,身后十余名亲卫跟随着,时刻注视着岸上荆州军的态势。
这便是楼船的优势,数丈高的船身几乎跟一些城池高度相当,从上而下的俯视,将岸上局势尽收眼底!
片刻功夫,脚步声逐渐响起,一员亲卫快速飞奔而来,奔至蒋钦面前,遂喘着气,拱手道:“将军,我军分散后方负责搜集军情的斥候传来紧急消息。”
“昨夜,赤壁古寨沿岸的下游,周遭村落、甚至数家豪强庄园,都遭到一股不明武装袭击。”
“他们身着贼寇服饰,一夜之间,村落被打破,所能食用之物纷纷被洗劫一空,并未有民众伤亡,可一些庄园,不仅财务、粮食被洗劫,甚至人员还出现了损伤。”
瞬息功夫,亲卫便急速的汇报完。
话落,蒋钦闻言,顿时面露铁青,愤恨道:“沿岸南下,洗劫村落、庄园?”
“是贼军么?”
“损失如何?”
一席话语落下,他亦不由面色难看,艰难问着。
闻言,亲卫遂立即拱手道:“将军,据分散在后的斥候军情,估计有沿岸民众尽遭抢掠,庄园约也有一两家大族被打破。”
听罢,蒋钦面色越发难看,目光紧锁,紧紧凝视着岸上古寨,喃喃道:“关平,果真难缠也!”
时至今日,关平率众取襄阳城,领众孤军深入,直入数百余里伐许的总总威名早已是传到吴地,故此江东诸将对其层出不穷的谋略也多为忌惮。
蒋钦,自然也不例外!
他却没想到,此刻关平为了逼迫他上岸陆战,竟然使出了劫掠下游沿岸的民众,甚至豪强大族。
这一策,虽然够狠,可后遗症也的确很大,一旦暴露行踪,那荆州军的仁义之名也就几乎废了。
只不过,此策也的确行之有效,听闻此计后,此时的蒋钦面目严肃,沉默不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此时,一名吴将走来,眼神细腻,一眼便望穿了蒋钦面色凝重,不由拱手道:“将军,出何事了?”
“荆州军,沿岸南下劫掠周遭大族庄园,甚至民众亦是深受其害。”
话落,沉吟半响,蒋钦面色复杂,喃喃道。
此刻,他也一时难住了,苦苦思索着究竟是放任不管,继续封锁江面,还是上岸扎营,防范荆州军继续一如既往的劫掠。
这两道选择,都不能轻易去选。
首先,如若是选择前者,吴军继续封锁,那荆州军肯定是突围不了的,如此,让己方偷袭空虚的荆州下,夺取是必定的!
只不过,蒋钦不傻,他同样也知晓如若真的放任荆州军继续劫掠,势必会导致吴地大幅度动荡,境内不稳。
毕竟,吴地大族实力庞大,江东各地大都有各大族间的产业,赤壁沿岸下游大族的庄园并不少。
这要是让他们得到消息,而且自己还无动于衷,蒋钦不敢想象,各大族群起作乱的景象。
“上岸,还是计划依旧?”
思索片刻,蒋钦不由感到极为头疼,半响拿不定主意。
其实,内心蒋钦也是倾向继续封锁江面,拦截荆州军的,毕竟,就算关平真的率众强行突围,他也丝毫不惧!
水战,蒋钦有自信,在关羽不在的情况下,吊打任何一路荆州水军。
“只是,一旦上岸,那胜负便不可控了啊。”
蒋钦思绪万千,喃喃自语着。
就在他权衡不觉时,楼船上又是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迅速响起。
“启禀将军,荆州军卒求见。”
此刻,又一名亲卫上前,拱手汇报着。
闻言,蒋钦面露疑虑,说着:“荆州军士?”
“将其带过来吧。”
想了片刻,他还是挥手示意道。
“诺!”
话语落下,这员亲卫立即又拱手应诺离去,然后过去约莫半刻钟,二人徐徐前来。
望着这员壮硕的荆州军卒,蒋钦面露冷色,冷厉道:“贼子,如今两军交战,你竟然还敢前来吾之船只上,当真是嫌我军刀剑不利乎?”
一声响声,面露怒容,言语间隐约间存在着杀气,震慑着这员军士。
蒋钦本以为,经过自身这一怒喝,荆州军卒必定肝胆俱裂,立即心生畏惧的。
只是,事实却是出乎意料!
“哈哈哈。”
见状,这员军士反而大笑不止,片刻后才恢复如初,淡淡道:“哦,将军是要杀我么?”
“那便请动手吧,我不过贱命一条罢了,死不足惜!”
“也是时候让你等江东鼠辈看看,我荆州人胆气尚在,决不是你们这群鼠辈能够吓到的。”
一席话语出落,周遭吴将,甚至亲卫都大惊失色。
蒋钦更是茫然无语,暗暗道:“荆州军一员普通军士胆色都如此过人,这支军卒战力又将有多恐怖?”
一时,他不由遐想着。
本来,蒋钦便是打算先行展露自身浑身气势,威慑一下荆州军卒,看其反应如何,如果真的被吓得跪地求饶,那便说明荆州军不足为虑!
届时,就算上岸一战,他也不惧。
只是,如今这员荆州军士的表现,却令他眼神异样,以点带面,暗暗重视起荆州军的战力。
寻思片刻,蒋钦顿时冷声道:“快说,关平派遣你来,究竟有何事?”
一声冷呵,极为冷酷。
眼见着,这员军士丝毫不惧,面色淡然,轻描淡写着:“少将军,派遣我前来拜见贵军。”
“只有一个目的,他让我转告将军,你要是但凡还有一丝骨气,便不要像鱼头一样龟缩江里,有胆便上岸,与我军一战!”
“如此,少将军还高看你数分,不然你还是趁早领军逃回去算了。”
顿了顿,这员军士继续道:“要是贵军当真执迷不悟,不上岸与我军一战,那恐怕下游将会成为人间炼狱。”
“这位将军,你想清楚吧。”
一席话语落下,遂瞬息戛然而止,这员军士也不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