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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了提醒,纪元烨用尽力气就地一滚,虽谈不上容易,却也躲过了偷袭者的一击。

白光打在地上,在清源山的土地上钻了个洞,吓得那俩杂役浑身一颤。

“快去汇报掌门!”张小道长瞅着天上那道白光又要俯冲下来,瞳孔微缩又猛然睁大,他朝杂役们吼道,两个杂役弟子在得到张小道长的指示后立即扭头就跑,留下两篓筐柴火翻在地上。

等到周围的人该散得都散了,又认为掌门会及时派支援的人类来,张小道长随手挑起一块木柴,在其中灌注灵力也催动灵力、控制其去干扰那道白光。灌了灵力的木柴好似变成了一块钢铁,白光打在上面瞬然“弯折”了也扭曲了。

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的纪元烨瞅着这幅情景发着愣,他意识到自己也该快些离开。

“纪师侄,你去找安全的地方……”张小道长没有时间回头,“去丹殿,或者剑堂,里面有长老,而且殿堂外还立有结界,外来者没那么容易闯进去。”

“好的,张师叔。”纪元烨并没有逞强,他自知现在的自己的身体情况,本就想离开。留在这里不仅帮不到什么忙,张小道长为了保护他,还得分心。

他不想拖别人后腿,咬着牙转身往离这里较近的丹殿一步一顿地移去,他是想跑得快一些,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在气愤和害怕中,他还在心中给顾斐记上了一笔,因为他明白,自己之所以走路走得如此艰难,是由于劳累过度而导致的身体虚脱,这都是拜顾斐的那些手下所赐。

“清源山的叛徒、如果不是顾斐的话……”不是顾斐还能有谁呢?他一边挪动着,一边愤愤地想,思考问题并不会影响他的速度,反倒增加了他的求生欲。

他认定顾斐就是隐藏在清源山中的那个“叛徒”,哪怕在旁人眼中,顾斐因那“叛徒”的偷袭险些丧命。

这不是他的偏见,是所有已知的“证据”都指明了,顾斐就是“叛徒”。

在顾斐被叛徒偷袭重伤后,张小道长本是想找近神之地的长老来仔细查看这等事情的,但传音符还未送出去,原本应该再次闭关的童邢却又冒了出来,与张小道长争抢着重伤之人以后的“去向”。

童邢不顾张小道长反对和顾斐身上的“疑点”,二话不说,强行将陈罡的事按下、把顾斐送去了医堂长老那儿,事后又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张小道长办事太过冲动,也多次和围观的弟子们强调,说顾斐绝不是“叛徒”。

“他哪来的修为去聚灵凝剑?”那时的童邢这般笑骂道,张小道长沉着脸却找不出话来反驳。他已被童邢用雷劈过一次了,身上的那件蓝白夹衫变得焦黑,披散在身后的黑发也全部被炸了起来。

在童邢向张小道长施压时,被张小道长提前推去一旁、从而得以没被牵连的纪元烨清楚地知道自己张师叔的隐忍。

不过他也感觉到了,在威胁张小道长的时候,童邢的攻击力度,与魔窟时童邢对他的攻击,完全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他能感受到童邢对他的、相比顾斐和其他人而言更为强烈的恨意,如果说其他人只是被某种不明力量影响才仇视他,那么童邢就是有明确的理由的、真正地将他视作仇人。

“顾师弟的修为,你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记得当时的童邢反复说着类似的话语,最后还将话题扯至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若是就这样死去了怎么办”这种杞人忧天的程度,末了,在听闻“叛徒还在清源山时”,童邢甚至失态地大呼张小道长其名,又一改原本的稳重形象,胡搅蛮缠,骂因为他的搅局才追丢了“叛徒”的张小道长“不负责任”。

直到顾斐苏醒,这场闹剧才怏怏结束。

童邢的态度实在反常,张小道长在他的请求下,被迫相信顾斐是无辜且清白的,这让纪元烨觉得,童邢应该是在帮顾斐、或是帮他自己隐瞒什么事。

明面上他能想到的,就是童邢也背叛了清源山,或者顾斐只是一个幌子、童邢才是真正的“叛徒”——也有可能,是童邢宁愿背叛清源山也要袒护顾斐这个“叛徒”——纪元烨心念着第三种可能最符合实情,童邢对顾斐的“在意”,已远远超出正常的师兄弟间的情感。

他看出了缠绕在童邢身边的“执念”。

执念过深者终将蜕化成妖,迟早会成为一介祸害。童邢的执念将他捆得死死的,他却仍没有妖化的现象,对此纪元烨也有自己的理解。他想,或许童邢的执念只在“陪伴”,执念虽深却随时能解;或是童邢本身是妖,有了执念而假扮成人。

不过,假若童邢是妖的话,他会这般仇恨“纪元烨”也有理由了,谁知道妖怪的原型长什么样,也没人知道妖怪的想法,一个人好端端地走在路上,就有可能惹怒一群妖。

顾斐醒来后,童邢依照顾斐的吩咐将不明原因地陷入了昏迷的顾霜送入了医堂,接着才返回剑堂、闭关修习。张小道长则带着神志不清的陈罡与对童邢意见很大的纪元烨返回了顾斐的木屋,想要找出更多的线索。

他虽然答应童邢、会帮顾斐证实清白,但这份承诺又与陈罡的事情有何干系呢?他满心期盼着清源山的崛起,心疼一个在未来能够大放光彩的弟子的陨落,不甘真相被掩埋,所以回到事发地也于情于理。

再者,顾斐自己也说了,陈罡的失智是他一手导致的,用的借口是“为了救他”。

两个人在傻子陈罡无意识地带领下,在木屋外围的土地上发现了黑红的血迹和散落又没能及时收起的丹药。

药是最普通的止血丹和辟谷丹,只要是清源山的弟子,随时都可去丹殿领取一批这样的丹药:它们大多是炼药的弟子用剩下的药渣凑合炼成的,效果不明显但数量特别多,所以在下发丹药时也格外得大方。

干涸的血迹中能提炼出陈罡的灵力,于是张小道长判断这是陈罡的血,不过其中蕴含的灵力由于外部的冲击已经紊乱。

“看来是这个结界所致。”张小道长抬头看向木屋外包裹着的那层结界,叹了口气,已然猜想到了陈罡会受重伤、顾斐会说“我是在救他”的原因。

两人还在竹林的边缘发现了一株被人为撞断的竹子,竹子断掉的上半截不知去向,它碎掉的叶子飘落在地上已快腐烂了,地上还有被人挖掘的痕迹。

在抬手拦住纪元烨,让其看住陈罡也莫要四处走动后,张小道长小心地走至那些零碎痕迹前,接着后退半步、屈膝在那些痕迹前跪了下来:“有人也曾跪在这儿。”他说,然后身上掂起了一些土块,“那个人跪在这、亦有可能是被人按在这里、被人强迫着用手挖土,然后……”

他们都想到了陈罡脸上、与他嘴角边沾上的泥土,“他把陈师兄按在土上,逼迫陈师兄啃土吃土?”纪元烨瞪着眼睛,一边急切着想要扑倒在土地上的陈罡似是这个猜测的最好证明。

他们两个随后又去了顾斐遇袭的地方,在包裹着陈罡的魔气降落的地方、以及顾斐倒下前最后站着的地方,各发现了一个足以被人忽视的标记。

是一个被灵力刺出的极小的点,陈罡那里的标记已被魔气腐蚀得看不出原样,但在一些特殊的符咒的帮助下,魔气的侵蚀和灵力波动仍是有很大的区别,能被人一眼看穿。

“这个符咒是我,不,是我的师尊自己做的。”在拿出那枚能分离魔气与灵力的符咒时,张小道长特意对纪元烨解释道,“师尊不想再卷入清源山近神之地的那些杂事里了,所以没有把符咒上交。”

纪元烨现在的修为与见识,还不能判断符咒的价值,但他明白张小道长的话中含义:“放心吧。”他点头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之后两人就对着地上的印记看得走了神,放由傻子陈罡又在一枚印记上蜷成了一团憨憨地笑。这些印记的出现绝不简单,张小道长绞尽脑汁地作出了一系列设想,又带着纪元烨在一棵棵梨花树下绕了一遍又一遍。

他们最终在不远处的雪白梨花下发现了简易的机关,虽不知它是用来做什么的,但清源山弟子从不在梨花树上动手脚。

未能处理掉的丹药和血痕、断掉的竹子和泥土、地上的印记和机关——这些全都是“证据”。

脑海中的线索一条接一条地闪过,逐渐拼接在一起也就快连成一条完整的线。

纪元烨在张小道长的帮助下,拼尽力气扑进了丹殿的大门,顺带拉下了门口的那块卷帘,裹着帘子往丹殿大厅中央滚了两滚。

他忍着身上的疼痛,猛地翻身坐了起来。

而后他看见了丹殿内的装潢,看到了随处摆放的药架和药炉,还有摊开放在地上的丹方和裂开的丹药,但让人讶异地,丹殿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

偌大的丹殿中竟不见张小道长所说的“长老”,其中空无一人,且这里就好似刚刚发生了一场没有征兆的恶战,东西洒落一地,炼药器具上也有了磨损。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纪元烨听见了从门口、从远及近传来的乒乒乓乓的打斗声,猜想这是他的张师叔拔出了剑在与那道白影交锋。他慌忙地站起身往丹殿里面走去,一路走过丹殿内的各种药房和仓库,依然没找见一个弟子。

在他慌乱间推开一扇门时,霎时,一道金影闪到了他面前。

有着一对淡金眼眸的傀儡似是被什么东西撞断了脖子上的零件,此时它正僵硬地抬着手,一点一点地将歪曲的脖子板正。

同时,还睁着那对好像包含有世间万物却又什么也映不出来的眼睛,叫人有些毛骨悚然地、盯着纪元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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