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羽河畔，栗子抱起小白马，几个纵落消失在原地。

伏棂背上的幽然坐了起来，空洞洞的眼框盯着栗子消失的方向，脸上流露出诡异的表情。

不远处的密林里有一个小小的山洞，栗子一掌将雪豹拍死丢出洞口，然后取出狐狸皮毛将小白马轻轻放了上去。栗子盘膝坐下，眼眸中突兀地转换成淡紫色的火焰，然后整个身躯迅速化纸，进入了小白马的符纹世界。

栗子紧紧抱着小白马的身躯，双手轻轻抚摸着它的毛发，眼中泪水滴落，脑海里关于小白马的种种往事一幕幕回荡，让他充满了内疚与自责。曾几何时，快乐的小白马就变得忧伤与沉默，曾几何时，一向关心小白马的自己就变得冷漠与疏忽。

仔细想想小白马对栗子的付出，从离恨城不惜让人骑来借钱送给他骨墨，从白骨之城舍命救下只剩头颅的自己，在仙云台拿出所有玄灵液只为了保住他的性命，无数次哀求邋遢老道救他，荒原上面对塞林的重剑舍身挡剑，映水阁上还是它拼着生命力流逝救了它，可是栗子到底为小白马做了什么？

屈指可数！

栗子嘴里发出“啊啊”的野兽哭号，泪水不断滴落在小白马的脸颊上。

小白马呻吟一声，从昏迷中醒来，然后疯狂地挣扎。

“不、不要~不要杀他们~”小白马疯狂地喊叫。

“娇娇~娇娇~”栗子急忙安抚小白马。

“爸爸，妈妈，快走啊~”小白马继续哭喊，“不要杀他们，不要，他们是我们的父母啊~”

“娇娇，你快醒醒，你快醒醒，我是小栗子啊。”栗子紧张不安地摇动小白马的身躯，让它的眼睛望向自己。

“小栗子~”小白马的视线渐渐聚集在栗子脸上，“原来我真是罪人，一出生就害死了我的父母。”

“不，那不是你。”栗子拼命地摇头，“那个鬼婴也不是你的哥哥，你的父母是被人下了诅咒，是他害死了他们，不是你。就像我一样，是沙漠女皇害死了白骨之王海格，不是我害的，不是我啊。所以我们是无辜的，但我们要活着，要找到凶手，要报仇。”

“报仇~”小白马轻轻摇了摇头，它的眼睛望着小栗子，有种莫名其妙的孤独，“我一出生就害死了我的父母，他们离我而去，现在小栗子也要离我而去了吗？我现在算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死？对，就像那时候一下子炸死了？为什么还要让我变成白纸马活着？！我现在算是个什么东西？我感觉到好孤独？呜呜~”

“娇娇，娇娇，不要哭，不要哭，是小栗子不对，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栗子狠狠的煽打自己的耳光，“是我心已入魔，是我变得冷酷无情，是我对不起你。娇娇，你打我好不好，打我好不好，只要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你，我比你更孤独！”

小白马吃力地抓住栗子的手，马头微微摇了摇头：“小栗子，不要离开我好吗？我好害怕...我一个人没有勇气活下去，这样人不人鬼不鬼...”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不会离开你，绝不会离开你。”栗子连忙说道，“师父说了这次出来，你一定可以重新回到人类身躯，成为真正的完整的白韵娇。”

“真的吗？小栗子~你可不要骗我？”小白马哭泣地说道。

“小栗子绝不骗你，否则你想想师父怎么会同意让我带你出来呢？”栗子拼命地点头。

“那你不要入魔好不好，这几天我感觉到好害怕、好孤独，我感觉到你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陌生，你都忘记了给我烤肉吃，晚上睡觉也不喜欢抱我了，还经常对我大发脾气......呜呜~我好害怕，小栗子~没有你，我支撑不住~”

栗子歉疚地不停流泪，拼命地点头：“我们马上去柯云寺，求慈云大师帮我洗去魔念，从此我不再成魔，永远不离开娇娇，也希望娇娇永远不要离开我。”

“嗯~”小白马轻轻嗯了一声，抬起马蹄抹了抹眼泪，“你不要化纸了，快回去。”

其实不用栗子同意，小白马心意一动就将栗子赶出符纹空间。

洞穴中，小白马环顾一圈后问小栗子：“这是哪里？”

“沉羽河边的一个山洞里。”栗子连忙将小白马扶住。

“我们先不要回去。”小白马摇了摇头，“费了千辛万苦才来到天使之邦，一定要拿到‘神之心’再回去。”

“都听你的，对了，娇娇，你饿不饿？”栗子露出亲昵的笑容，连忙点头称是。

“嗯~”小白马点了点头。

“那我马上就来。”栗子兴奋地跳了起来，准备冲出山洞。

“不要乱杀。”小白马说道。

“放心吧，小栗子从此改邪归正，一切都听娇娇的。”栗子嘻嘻一笑，“娇娇让我向东，我绝不向西，让我偷鸡，我绝不摸狗，让我把煤球洗白了，我决不洗黑...”

“切，煤球怎么洗白啊？”小白马忍不住笑了，冲栗子翻了一个白眼。

“哈哈~”栗子翻了一个跟头跑出了山洞。

“我是白韵娇，我是个大姑娘，以后不能让你骑了。”小白马的马脸上突兀地浮现一抹红晕。

山洞外，栗子飞落一旁的巨树之上，呆呆地望着前方。小白马的眼睛里分明隐藏着死志，这他能够看得出，也能够感觉得到。栗子决定迅速赶往天使之邦，拿到“神之心”，寻找那份跟他有关的帮助小白马成人的“机缘”。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阻碍，都阻止不了他的脚步。

能够让小白马重新为人，或许可以打消那份死志吧。

栗子咬了咬牙，飞落下巨树，扑向一旁的一只野兔。

沉羽河畔，栗子与小白马重新出现。奇怪是的，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时间，那个伏棂与幽然似乎依然在那里等候。

“这一次，你们俩个都可以过河。”幽然脸上露出笑容，但怎么看都有些诡异。

“为什么？”栗子的态度非常冷漠，要不是这个幽然，小白马也不会心存死志，“你凭什么又变得这么好心了？”

“不是因为你。”幽然冷哼一声，手指指向了小白马，“她有一颗纯净的心灵，而且...唉，活着不容易啊？”

栗子的眼眸闪烁了一下，然后压制住内心的冲动，轻轻抚摸小白马的毛发：“我们出发，不管前方的路有多苦，我都会走下去，直到娇娇重新为人。”

“嗯。”小白马轻轻用马头摩擦了一下栗子脸颊。

伏棂的背部十分宽阔，能够容纳下七、八个人，但幽然一般只允许不超过三人上来。栗子猜想，可以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手段，毕竟打幽然渡河主意的应该不在少数。

伏棂的身躯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吸力，这种吸力能够有效保持背上乘客的安全，将他们牢牢吸在背上，不会因为波涛汹涌而脚步虚浮。当然这种吸力也可以作为一种攻击手段，栗子昨天已经领教过了。

“你们为什么要去天使之邦？”幽然似乎随意问道。

“摆渡者对每个乘客都要问一问吗？”栗子挑了挑眉毛，目光幽幽望向幽然。

幽然嘻嘻一笑，摇了摇头：“我哪有这么多闲心去管这些事，这个世道看似繁华，可是在繁华之下又有多少龌蹉之事？八方神台，三洞六府十八天，嘻嘻，强大不？在人上天星面前什么也不是？可是人上天星就一定厉害了？还不是做些搞七搞八的破事！我们沉羽河的生灵自成一界，看得多但不闻不问，这人呐，没有了心还称之为人吗？”

栗子眼眸剧烈跳动了一下，随即沉静下来。肩膀上，小白马轻轻摩擦他的脸颊，让他刚升起的疑虑与火气消磨下去。

伏棂的速度不快，从朝阳升起到夕阳西下，三千里的沉羽河这才悠悠跨过，来到了天使之邦的第一座城市“无翼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