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辆攻城车已经贴上城墙,火油倒在城下,燃起的熊熊烈焰。
可就算烈焰滚石,也不能阻止敌军蹬城的野望。
接二连三的爬梯被竖起,当第一个敌军登上城墙的时候,狼军已经付出惨重的伤亡。
城下的烈焰把狼军烧的四处乱跑。
城上扔下的石头砸的狼军鬼哭狼嚎。
碎裂的颅骨,好似摔开的瓦罐,流出的杂碎像豆花一样。
但这些丝毫不能阻止狼军将领的决心。
无止尽的大军冲锋到城下,顺着云梯爬梯,向上攀爬。
能第一个登上城头的,都是悍勇之辈,杀人如喝水不在话下。
不过也掀不起多大的浪花,几个起伏,就被守城的军士扎成了筛子。
想靠一个人站稳城头,不现实。
那得有万夫不敌之勇,武力突破天际的那种,话本里才有的东西。
接下来才是考验的时候,陈二驼已经往下扔了不知多少罐火油。
石头已经扔没了,滚木他一个人抬不起来,身边的死鬼只知道哇哇乱叫。
军士们都在用长叉,阻拦着云梯爬梯的靠近。
一个云梯靠近了城墙,离四五米远的时候就有人向着城内跳。
眼神不好没跳过来,一路惨叫的掉下去摔死了,可爬城的人太多,终有人能跳进来。
眼前一黑的时候,陈二驼就知道有敌军跳进来了,把腰间挂着的两把短刀抓到手里。
军士的呐喊,敌军的狂吼响彻耳边。
陈二驼歪着头,瞄了一眼跳进来的狼军。
身体瞬间前倾,一个翻身来到对方脚下。
双刀好似双龙出海,由下向上,扎进这名狼军的下胯。
身体就像陀螺一样,绕到狼军的脚后,首杀完成。
两跨中刀的狼军,被守城的军士扎了个对穿。
没有时间回头去看,接二连三的狼军已经跳入城内。
守城的军士们挥舞着长刀与他们杀做一团。
陈二驼弯着腰,歪着头,碎步不停地向着最近的狼军冲去。
手中的短刀直奔下三路,一旁友军配合默契完成二杀。
不远的一个守军,被一刀劈在脸上,小半个腮帮子直接飞了出去。
手中的长枪横架,怒吼着把一名狼军推到陈二驼身前。
双刀自然而然的捅进对方的后腰,这回腰眼真的带眼了。
没理那个挨劈的友军,陈二驼转战第二战场。
努力让自己缩成球,滚到敌人脚下,在弹起要他的命。
四肢着地的跑法,在死士营很流行。
这就是陈二驼发明的,能减少被敌军发现的几率。
能短距离爆发最快的速度,和最刁钻的角度。
手中的短刀变得有些滑手,缠手布已经被敌人的血液浸透。
在这一段城墙上,陈二驼不知道来回蹿腾了几遍。
也不知有多少敌军死在手上,一直在奔走,出刀,在出刀。
短刀已经卷刃了,刀尖因为多次扎在敌军的护甲上,也已崩断。
身后跟着的死士营士兵一茬换了一茬。
每看见一个趴在地上发抖的死鬼,他都会过去拽起来。
让他跟着走,这时候的人,脑子都不清醒,让干啥干啥。
陈二驼身后聚集的士兵越来越多,哪里有狼军往往就会一拥而上。
陈二驼就向个蝇王,带着一堆苍蝇,看到目标就过去给他包成团。
等众人散开,目标已经被捅的七零八落。
在不知道多少次挥刀后,陈二驼没有在看见敌军。
周围都是友军,同袍,远处的城墙上传来了欢呼声。
陈二驼知道这次攻防结束了,靠在女墙上,跟着傻笑起来。
清理战场是死士营的老本行,自己人的尸体运到城内统计。
敌军的尸体扔到城外,正好被城下的火油炼成油渣。
手中的短刀已经废了,背上的小圆盾也多了十数道刀痕。
幸好把盾牌扣在驼峰上,要不然这一场下来,自己就能躺直溜了。
陈二驼决定,从今天起背上不能缺了小圆盾,这是保命的利器。
城头的战场已经打扫完毕,狼军也已经退回大本营。
今天这场厮杀,是近半年少有的硬仗了。
好多次守军都差点被赶下城墙,又一次次夺了回来。
城头上血流的打腻,碎肉满地,残肢断臂到处都是。
就像个屠宰场的黑作坊,看的人手脚发麻,闻之欲呕。
陈二驼带着身边剩下的死鬼,下了城墙。
都不用清点人数,眼前就剩下十二个人,一目了然。
九成的战死率,要不怎么叫死士营呢。
能被征招到死士营的,就没几个能活久的。
上个月攻防,整个死士营就活了仨,陈二驼还占了个名额。
不过死士营起到的作用不能小窥。
分担守军压力,为友军吸引敌兵注意,率先造成首杀。
死士营的作用被守将张旭燕用的淋漓尽致,堪称典范。
看着眼前这十二头,陈二驼紧绷着的脸漏出灿烂的笑容。
这是自己的成果,如果没有自己带着他们,这其中能活几个?估计团灭的概率大。
“陈头,以后我就跟着您了,今天您救了我三次,等于给了我三条命,我刘浩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一个长得像小儿麻痹,一样的青年,对着陈二驼拱手道。
“陈头,我们都为您马首是瞻”
“请陈头收留我等”
“愿为陈头效命”
其它几个也不甘落后,纷纷对着陈二驼表忠心。
都是在死士营打滚的老油子,没见过也听过。
死士营的战损比是多少,心里都有数。
一百个上去死光了是正常,能活下来的都是命硬。
刚刚的战斗,大伙虽然吓的瑟瑟发抖,但是最基本的眼光还是有的。
陈二驼带着大伙杀的都是相对容易的。
哪里能占个便宜,哪里凶险万分,陈二驼好像能掐会算一样。
往常死士营什么时候这么勇猛过,还敢杀敌,不被人当鸭子砍了就不错了。
死鬼就是给军士换命用的,这是共识。
跟在陈二驼身后,杀敌的感觉好像让人上瘾。
活下来的人都想离陈二驼更近一点。
不知道为啥,就是过瘾,就是畅快,死了也觉得赚了。
平日懦弱无能的自己,竟然也能杀敌。
也可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把刀子送进狼军的腰子里。
那感觉真好啊,“呲”……的一声,一个狼军没了。
“噗”……的一声两个狼军倒了。
“噗...呲...噗...呲”的声音让人如此着迷,这动静真的容易让人高潮啊。
死士营不是孬种。
看着这十二头,像是发了情的畜生,一样的死鬼。
陈二驼打心底里高兴,能让人拥护谁不高兴。
这里谁真心实意,谁是虚情假意,陈二驼不想去猜,也不用去猜。
等以后,自己带他们多活几次,应该就没人不对自己敞开心扉了。
乱世里的人就这样,哪个能让他们活下去,就跟着哪个。
陈二驼第一天的营官生涯,圆满成功。
后续的战场打扫,还有城内的民夫继续。
死士营可以歇歇了,回到营旗处,马钱正在等他。
两伙人马聚在一起还不到三十人,死士营又得招人了。
“二驼,带你的营头到自己驻地,别乱跑。
一会指不定有啥变化,抓紧休息”
骠尉马钱吩咐一声,忙忙碌碌的又去往他处。
陈二驼带着自己身后,这个十二个人,找个地方席地而坐。
大家伙也累的不行,有的直接就呼噜上了。
有的兴奋的有点异常,两只手还在一抖一抖的。
“都歇歇吧,一会就有饭食送来”
陈二驼嘱咐一句,也靠在一旁调整体力。
吃过饭食后,马钱又送来一批人马,新招来的死鬼,八十人。
新人进死士营,都一个德行,好像自己马上就会死一样,除了抖还是抖。
好不容易让这伙人镇静下来,陈二驼连踢带拽的,把那十二头揪起来。
每个人塞上几个,不大功夫就把人员分配完毕。
“大伙听好了,我叫陈二驼,你们的营头。
他们十二个,是你们的队头,都认好了人。
有事就跟着自己的头跑,让你干啥你就干啥。
能活下来的没有傻子,跟对了人,就能多一分活路”
陈二驼扯着嗓子又是一顿喊。
接下来带着人到军械处,每人给发了一把短刀。
一伙人呜呜泱泱的,又聚在营旗下晒干儿。
一白天就在浑浑噩噩中度过。
下午陈二驼把陈初夏接到自己的营头。
又把老游医接来,给城下的伤兵治伤。
今天一天,陈二驼的眼皮子一直再跳,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原本自己的双刀已经丢弃,死士营用的短刀质量不咋地。
陈二驼没在军械处领取,而是在城头上,私自带了两把弯刀下来。
这算是这一次守城的战利品,陈二驼早就盯着这两把弯刀。
高陵守军很少有用弯刀的,都是直刀或者长刀。
两把弯刀质量非常好,都是精钢打造。
不是普通军士能用的,起码得是个将官才能佩戴。
对这两把弯刀的喜爱,直接导致陈二驼吃饭喝水都在握着。
夜晚降临,死士营燃起篝火,一群人就在墙根处席地而眠。
围成已经大半年了,城内的艰苦已经无法想象。
军士本还能吃饱,城内的百姓早就没了粮食,只能啃草根,抓老鼠活着。
要不然死士营也没那么容易招人,都是饿怕了。
为了一口吃食进了这里,大部分都是孤家寡人。
没个盼头的,死不死也没人在乎。
入夜,空气变好了很多。
白天烧了一天的尸体,浓烟滚滚的让人喘不过气。
夜晚有凉风拂过,伤兵营的惨叫声,都小了很多,大家都在享受这难得的寂静。
陈二驼有了一个小营帐,是他跟马钱软磨硬泡弄来的。
作为骠尉,马钱能做的要比陈二驼多很多。
营帐里陈二驼正在给陈初夏讲解白天发生的战斗。
对白天发生的攻城战,陈初夏从听到鼓声就开始担心。
除了干着急什么也作不了,这让她对自己的无用更加痛恨。
闲下来就让陈二驼给她讲讲战斗过程,给她讲讲怎么才能在两军中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