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平，醒来！”耳畔的声音逐渐清晰，姜平的感受如同刚从窒息之中缓过来。

那是姜一凡的声音，姜平心头大震，瞬息清醒过来。

他的记忆在回潮之中记起了之前的危急，一头巨大的生灵在不断靠近他，然后径直从他的身边游了过去。或许是龟息术的功效，那头冥河蛟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

“你现在在冥河之中，或许是冥冥自有天意，这里的水至阴至柔，刚好克制你的焚脉之毒，若是能寻得这样的修炼之地，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姜一凡叹道，他为姜平奔走多年，找了许多天然的寒潭，可没有一处比得上这里的。

姜平感知着这水的冰凉，温度已然到了冰点，可这里的水依旧流淌。

“难道我要在这里修行，那头巨大的生灵与我之前遇到的那头蛟身上有着同样的味道，不过这次的这头能量更加巨大，恐怕我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姜平如是道，他此时与姜一凡浮上了水面，周围的东西全然没有察觉到二人，任由他们到了一处滩涂上。

过了许久，姜平感觉四肢冰凉，鼻涕不断淌下，绕是他耐得寒冷，也受不住这样的湿冷。

“运功，让我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姜一凡捋着自己的花白胡子，姜家寨的老人都是如此，越年老越加显得鹤发童颜。

姜平听闻爷爷让自己展露修为，顿时一喜，或许自己突破了入道境的消息爷爷还不知道，如此来可以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

“不过你得与龟息术一同施展，否则那头冥河蛟一样会盯上我们。”姜一凡说道。

姜平点头道了声知道，便换了一次气，暂时将气息外露，那些气息顿时散落在四周。但凡是周遭闻到了这气息的鬼魂都朝着姜平的方向望来，可见不到任何东西。

姜平与姜一凡此时所处的地带是储物石与外界的交界处，并不属于两个空间的任何一方。于此，没有人能够看到他们的身影。

说罢，姜平盘腿坐下，运转奥妙诀，将呼吸放缓，呈五心朝天之姿。

此时他心神环视自己体内的世界，一缕清流在识海之中流淌，而在体内的经脉之中，这气正以小周天化大周天，循环往复，逐渐清冽。

姜一凡面露喜色，他满意地点头，眼里全是赞许之色。

“放眼整个南荒，或许没有比这小子更有天资的，若要真用词语来形容他，那便只有一鸣惊人了吧。”姜一凡心道。

能够在短短一年之内打通经脉并且有如此成长速度的人，绝对是凤毛麟角，在这个年纪能够达到入道境就已经是骇人听闻，可谁曾想姜平才修炼了一年，不过算上他自小的修行在旁人看来也算是勤奋有余。

若是再让他修炼上数十载，恐怕会成为一个不世出的大人物。

想到这里，姜一凡似乎看见那位先祖的身影。

而正在姜一凡思绪沉浸在此的时候，姜平却发生了异状，他的焚脉之毒开始显现。

更加清晰的天劫魔纹从背部开始蔓延，周身经脉紊乱，这次的症状比起以往更加汹涌，姜平强压下五脏六腑汹涌的火气，双掌朝天，演化奥妙诀。

“过刚易折，善柔者不败，柔能克之刚，刚柔并济者，方得大成……”姜平念着念着突然嘴里吐出这几个字来。

“这是？”姜一凡惊异地看着姜平，这心诀绝不是奥妙诀中的东西，其中的演化奥妙与先祖的奥妙诀不相上下，难道是有高人传授给姜平修行之法才能让他短期之内突破如此多的境界。

姜平的额头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不多时汗水滴落在地如同珠帘的珠子散落，一滴接着一滴落下，衣服全然被汗水所浸湿。

“好了，快停下！”姜一凡喝道。

这一声呵斥姜平似乎并未听闻。

当姜一凡靠近姜平之时将他的眼皮抹起，姜平的眼中血丝密布。

而他的的脖颈处露出黑色的纹路。

“醒来！”姜一凡拍动姜平的肩膀。

此时姜平强行收功，一口鲜血喷出，那猩红的血液如同熔岩般在地面不断灼烧着。

“你为何不及时收功？”姜一凡问道。

只见姜平刚才一开始运功便进入自己的境界之中，无我无外，忘乎所以，若是姜平这样修炼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没命的。

“我只是不断默念着奥妙诀，一刻也不停，只要多忍受一丝痛楚，就能够更进一步，只能如此！”姜平答道，他的眼中全然是疲惫之色，看来之前的行动消耗了他太多体力。

“哎！”姜一凡感叹道，这个孩子为了达到目的，与那些大人一样不择手段，即便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吗。

如果没有冥河的寒气，姜平的痛楚恐怕更甚。

“没事的，只要我能够通过天劫岛大试，到时候就有为叶吴叔叔和您洗刷冤屈的机会，我会请来大公为您沉冤昭雪，若有机会，我定让您重回阳世。”姜平定定地说道，他的眼神灼热而炽盛，很久没有看见他的眼中流露出这样的神色。

听完姜平的话，姜一凡看着渺渺的冥河，一望无际的河面上不知有多少的棺材。

“有你这番话，爷爷心里已经知足了！”姜一凡此时才显露出衰颓的神色，毕竟他死之时面对着比自己强大数倍的敌人，他还是要义无反顾地冲上去，最终只能导致自我毁灭。

姜平在这一点上比起他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孩子或许有朝一日要走上更加艰难的路，而那条路的终点究竟是光亮还是黑暗，姜一凡都无法确信。

弱小的人从来不敢相信乌托邦，他们只看见眼前的井口，一片绿叶。而在森林中的人则看见自己头上茂密的树冠，那些树冠蓊郁，叶子长得茂盛，有点点阳光从上面侵泄而下，如同微光的瀑布，这样的光芒让许多藏在角落的小植株存活，但大树为了长得更高，便努力生长，在它们的低位处的树干因为无法受到光亮所退化，最终只剩下大的枝干。

姜平身上有看不见的秘密，为了前进，他或许会抛弃，会失去一些东西，尽管他努力争取，可到头来终究无法悖逆天命。

一人死，是一人的天命，十人死，是十人的天命，姜家寨的两百条人命，都是天意，姜一凡以为天意不可违，而他会违逆自己的天命，去报仇，不计代价，这都是悖逆。

那姜平呢！

姜一凡长长吐出一口气，他从小看着姜平长大，这个孩子有时候踩死一只蝼蚁都会为那只蝼蚁默哀，这样的心肠，要面对比冥河水还要冰冷的世道吗。

“你长大了！”姜一凡开口道，他带着笑意，姜平很少看见这样的表情出现在自己爷爷身上，“你比我都强，真是个好小子！”

姜平静静听着姜一凡的话，他眼神中的光芒突然亮起，曾经的许多时刻，那个少年又回来了。

他冲上前去想要抱住自己的爷爷，可最终只能抱到一片虚无。

“有的事已经过了，或许不该去追念，试着把握自己将来的事吧！”姜一凡说完便消失不见。

冗长的黑暗，似乎度过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