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狼吞虎咽,吃完了煎饼之后各自躺在地上打了盹,古月镇的巡逻密度稍高,尤其是进入子夜时分,然而崇山准备这个时候让众人离开。他逐一叫醒众人,其中最早醒来的就是姜平,他睡眼惺忪,但好在年纪小精神头好,所以很快便打起了精神来。
随着姜平的醒来,其余的人也随着慢慢站起。
“头,咱们现在走?“一个人问道,“现在可是大半夜,人家不得把你抓起来?“
众人都有些疑惑,然而他们都不得不听崇山的,毕竟是崇山把他们带到这里来的。
“听我的就是了,这里有古怪!“崇山的眉头紧皱,他似乎想起了今日好友的异常表现,此前他从未表现得如此奇怪过,尤其是今天一见的时候,董柏志已经没了以前的那一腔抱负。
众人在门口候着,周围出奇地安静,而崇山朝着门外望了望,察觉到门口两旁有人在看守。
其余的倒没什么奇怪的。
然而正在崇山准备让众人从后院翻墙出去的时候,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一群士兵在门外嗫嗫喏喏地说着什么,说了几句之后举着火把便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们在搞什么啊?“叫李三的一个中年人说道,他穿着黑黄的粗布衣服,身形孔武有力,在边城的时候便杀了好几只妖兽。“咱们不是得了那董将军的口令了吗,直接出去说一声咱们走了便是!用不着这样偷偷摸摸吧。“
李三的话是大多人的心声,大家对于这些事情看得比较浅,而崇山常年混迹于军伍之中,对一些权术看得比较透彻,在前线的几年之中,他几乎都快要忘记了这样的心计还存在于人世之间。
崇山摇头,对着姜平说道:“我白日里说过,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姜平思索片刻说道:“是一个鸟窝被倾覆了,里面的鸟蛋也会碎掉吗。“
“那如果让你把这个典故放到现在呢。“崇山继续问道。
众人都挠头,其中一人回答:“咱们人族现在与妖族大战,如果输了就等于全天下的人都会没命。“
崇山摇摇头,而众人都露出了惶然之色。
“天下看似两分,实则三分,妖族,人族大战,妖族的背后有魔族,妖族唯恐魔族出世颠覆妖族,早就已经暗中勾结了人族的势力,白候就是与妖族做了交易,待到王上从皇座上走下,他便成为新的王,或是上官朗。真正被看作覆巢的是当今的朝廷,有人为了活下来一定会倾向另一边!“崇山悠悠道。
所有人听了都大吃一惊,竟然还有人会出卖人族为了自己的权力,这样的东西简直人人得而诛之。
姜平的眼睛透过门缝朝外望去,外边儿的士兵每过一刻就会从这道门前走过一次,处处的防备都十分周密,然而这还只是明处,不知道暗处设置了多少的障碍。
“我先前还在思量是哪里不对,想了大半夜,我终于想到了!“崇山望着院外的屋瓦,这里的一砖一瓦似乎都有着沉重的罪恶,或许不止他们这几个人到过这里,来这儿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统领你是说你的那位兄弟是叛徒。“李三大吃一惊,眼角有些抽搐,老大说的话不是空穴来风,他仔细一想似乎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他最先出来迎接我们,直接放了行,算是他念在往日情面,但将我们引到这里之后,不出片刻,门外的兵卒便多了起来,绝不是为了护我们的周全。“这句话让众人都幡然醒悟,原来这里就是准备给他们这几只“瓮中之鳖“的套子。
先前说的话全然是权宜之计。
“那现在怎么办,恐怕周围全都是巡逻的兵卒,我们怎么逃出去!“
一群人面面相觑,纷纷望着对方不知所措,然而门外却突然响起说话声。
随后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崇山兄弟,是我,我拿酒来了。“董柏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从门缝里可以看到他手里提着四坛酒,嘴里还哈出了热气,刚才叫走了几个守门的人,现在只剩他在东张西望。
“这可怎么办,他找上门来了!“李三等人纷纷急切起来,他们四处寻找武器,准备把董柏志先架起来,然而事实上就算他们几个一起上,董柏志都能够轻易挣脱,这里能够威胁到董柏志的人只有崇山一个而已。
崇山眼光朝后挪了挪,他示意众人先躲会屋子里,不要出声。
“睡了吗,睡了我可就走了!“董柏志轻轻摇头,叹了口气。
董柏志正要打道回府,身后的门突然打开,门内站着的正是崇山。
前者眼神闪烁,向屋子里望了望,笑道:“这兄弟们都睡了么,我还想大家要是睡不着,正好温两壶酒来喝喝。“
“诶!你去拿几个碗来!“董柏志吩咐守门的小兵道,然后他跨入了门槛,抖擞盔甲,半夜里天气有些冷。
崇山掩上了门,跟随在董柏志身后,后者的身上没有带来任何武器。
董柏志走进屋内一看,众人七荤八素地躺在稻草上呼呼大睡。
“这!“董柏志微微皱眉,他军旅生活这么久,看人还是看得很准的,“大家伙要不要起来喝两盅,别装睡了。“
他回头看着崇山,将三坛酒放在地上,先将手上的那一坛酒打开。
霎时,房中飘香四溢。
然而众人起身之后,没有人说一句话,气氛十分凝重,他环顾一番,只能讪讪地笑着。
他将手中的那坛酒也放下,眼神闪烁,淡淡一笑:“果然还是我的好兄弟啊,你好像看出点什么来了。“
崇山一直凝重地看着自己这位多年的好友,他突然升起一股好奇,想看看对方究竟会怎么做。
突然,众人都戒备起来,董柏志从腰间拿出了什么东西。
离得最近的两个人相隔很近,崇山一动不动,等着董柏志的出手。
后者的手中是一个令牌,上面写的是千户侯三字,这代表着这镇子之中权柄最高的两人之一,一个是统领,一个是副统领。
“我们今天只喝酒,醉了以后发生什么事情我就不知道了。“董柏志微微一笑,这笑容很像他在中山阁和崇山在一个门下学术的时候,老师教习剑术,最喜品酒,饮而不醉,闲时听风,夜里听雨。“春花秋月,当以美酒作伴!“
崇山眼中隐隐有些湿润,世道不古,然而人心却依旧。
守门的小卒拿来了一堆碗,然而眼光却在四周扫视着,见四坛美酒正要被一堆囚犯糟蹋,心头升起来了可惜之意。然而有董柏志在这里,他不好发作。
待小卒走后,门外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来,喝酒!“董柏志将一坛酒倒出,些许洒在了地面上。
他举起一杯,然后朝向崇山,世事难料,当年论剑的场景竟然在现在这样的地方重演。
老师说剑道,与酒意差不多,似醉非醉,似醒非醒,决胜只在刹那惊鸿之间。
崇山举起一杯酒,与董柏志相撞,而后一饮而尽。
两人不说话,一脸喝了五碗,脸上有些微微发红。
崇山已经接过了他的令牌,董柏志走近崇山说道:“南方的白候和朝中几位重臣修好,最先要针对的就是师门,等到师门瓦解,白候会一举从南方而来,解救中州,到时候功高盖主,会分出九州的一半给妖族。“
这句话是小声说给崇山听的。
还有一句让崇山眼光一变,董柏志说他成婚了,有了自己的孩子,叫董承志,孩子的娘亲是他们的师妹。
虽然有的话董柏志没有说明,但崇山理解为什么董柏志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的锋芒全部被洗刷殆尽,心里只有自己的家人,他的家人在中州,不在自己的身旁。而最终,他可能也会被铲除。
“我帮你救她们出来!“崇山郑重道。
董柏志先是一笑,而后面色一变将手里的酒碗一把摔碎,拱手跪在地上。
“兄弟你若是能够救我妻儿,我董柏志来世当牛做马来报答你。“董柏志将头埋着,沉默不语。
门外的小卒似乎有些骚动,他们看不清楚内里发生了什么,于是大吼着副统领。
董柏志大吼一声,于是乎他们都消停了下来。
“现在师门还掌控着中州的局面,妖族像附骨之蛆一样蚕食中州,我恨不能战死沙场,希望兄弟帮我完成这个心愿。“董柏志一字一顿说道。
这样的话,就是说让崇山代他去死,战死沙场,为朝廷,为他们的忠贞。
“好,我今日连夜赶往中州。“崇山简捷了当说道。
酒气飘散在周围,门口的两个小卒似乎也有些微醺,董柏志拿了两碗酒到门口,将酒碗递给他们,后者看了看酩酊大醉的这群人,眼中笑意盎然,端过了酒一饮而尽。
这时候正有一群人从门前走过,两个小卒站正,那些人见董柏志在门前,便到其他地方巡逻去了。
而两个小卒悠悠倒下,他们脸上通红,像是不胜酒力一般。这时崇山等人从门内走出。
崇山与董柏志对视一眼,董柏志让他们躲在巷子之中不出来,然后只听见一声惨叫,董柏志右手鲜血横流,那些士卒听了这声音纷纷赶来。
董柏志指向了小卒巡逻相反的方向,他们举着火把急忙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而崇山等人已然跑到了另一个方向,他们手中有董柏志的令牌,在所有人尚未察觉的时候,他们可以以令牌出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