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到处填坑，随时被炸

回到蜀都，李岩浪费了这么多天，必须要补过来，好在走之前已经把一些前期的加工件等安排完了，李岩首先就是要去盯一下进度，那些加工点没有电话来就只有两种情况，一种就是加工很顺利，没有任何问题。另一种就是根本还没有给你加工，你的件还没有排到，这种就需要李岩去催。并且李岩又要去追讨第二笔进度款了，现在李岩就是一个人的公司，所有的事情都要李岩亲自去做。李岩时常自嘲自己现在，身兼数职：门卫、保安、保洁、销售、技术、采购、伙夫等等。吴缈总是笑着说：‘以后她就是保安、保洁、伙夫以后还会更多。’

吴缈自从帝京回来，总是跟着李岩，除了睡觉和上厕所，吴缈就是寸步不离，晚上李岩研究资料和图纸的时候，吴缈就看会计书。有一次李岩问吴缈；‘现在这样平淡到枯燥的忙碌生活，是不是不适应？’

吴缈看了李岩很久什么，也没说话；继续低头看书，只是在出门路过李岩身边的时候，抱着李岩的头在左脸上亲了一口。

所有的进度还比较满意，唯独一家丰泰有限公司的加工出了一点问题，在李岩走之前这些加工件是和严老板谈的，但就在李岩离开这段时间，严老板把公司卖给了一个叫孟平的年轻人，这个孟平的父亲原来只是丰泰有限公司的一个小股东，孟平原来在外地经商，自己办了一个贸易公司。李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严老板就把公司全部卖了，也许他们之前就已经谈好了，只是在李岩走这几天办了手续而已。新来的孟平明显就是一个门外汉，根本不懂机械加工的常规知识，而他的父亲也只是原来丰泰公司的会计。好在原来公司的所有人员都没有变，只是变了老板，那个负责生产的副厂长也没有变。可是李岩的加工件进度就极其缓慢，李岩赶到丰泰有限公司和孟平交流的时候，孟平答应一定加快进度，但李岩看到他们的加工手段后，就知道这个孟平太外行了。李岩找到严老板，希望他能够暂时出面解决一下，毕竟这个加工合同是和严老板谈的；严老板表示自己说不上话的，现在两家人的关系非常不好，这点在以后李岩也亲眼看到了。

实在没有办法，李岩只得每天都要赶到丰泰有限公司去一趟，去解决加工途中遇到的技术问题。首先就是一个吸附件的加工，原来的严老板采取的办法就是零时找一些临时工，用人海战术，来解决。这种作为填充物的吸附件，实际上就是一小截细的铁管，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只是数量很多，所以人海战术就很方便的。但孟平坚决不愿意零时招人，认为这样会加大人工成本，李岩很无语看着眼前的孟平，这个人真的外行啊。但如果按照孟平的安排，这么大的量，半年都不可能加工出来。所耗费的人工时间的等等都要更大，李岩最后给孟平想了一个办法，让孟平用切割机同时加工几十根管子，但李岩第二天去的时候，看到还是在用老办法，李岩找到孟平。孟平苦笑着说：“李总，就是听了你的话，几十根一起切割，结果速度没起来，锯条还断了两根，我都亏死了。”

李岩听到这里很无语道：“这样，你把闫副厂长叫来，我给画个工装简图，这样就可以同时切割几十根管子了，然后你人歇设备不歇，最多一周你就可以加工完了。”

即使李岩每天都会过去看一下，但还是时不时地出点事，这天下午李岩走到自己的产品前，总觉得工人正在焊接的法兰有点问题，于是就拿过一个放在地上的法兰，首先发现法兰上没有钢制标识，拿过尺子一量，所有的尺寸都有问题，李岩知道这个肯定是为了节约成本使用的是不规范小厂生产的伪劣产品，这些伪劣产品的尺寸以及材质都有极大的问题，如果使用在设备上就是埋下了一个炸弹；李岩找到孟平，要求孟平马上更换所有在自己产品上使用的这些不规范的法兰，但孟平表示自己的法兰也是在大的销售商购买的，而且对方保证质量的，价格要便宜很多。李岩很生气的说：“这种法兰市面上很多，可以说80%以上都是这种法兰，但我的设备上不允许，还有我现在要看你的材料进货清单，我必须要检查你给我使用的板材。”

“李总，板材这些你放心都是大厂的。”孟平忙着说道。但在李岩的坚持下还是让库房把进货材料的合格证以及材质证明书拿了过来，李岩发现所有的钢板都是用的下偏差的，当时在谈加工合同的时候，专门对几个关键设备的板材要求必须使用高一级厚度的板材。

“李总，你看所有的板材都是原来的供应商提供的，材质都是符合要求的。”孟平说道。

李岩没说什么，只是又回到加工现场，拿起游标卡尺对几个比较关键的加工件的壁厚进行测量，发现所有的都是按照图纸标注的尺寸选用的板材，但是现在市面上的板材都是下偏差的，所谓的正板都是有下偏差，只是下偏差小一点，偏差不大于0.2毫米。市面上说的8毫米的板材实际上只是厚度大于7个毫米而已，一般也就是7.5毫米。号称8毫米正板的，实际厚度也就是7.8毫米。李岩要求几个关键的加工件直接使用十毫米板厚的材料，实际厚度就是9.5毫米。但现在孟平使用的8毫米的板材，实际测量厚度没有一个超过7.5毫米的。这几个就必须报废了，孟平听说要报废立即就不干了，这就意味着赚不到钱了，说不定还要亏本。但李岩坚持必须报废，否则只有中止合同，李岩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这个是签了正规合同的，而且还专门注明了其中的注意事项，否则李岩会很被动。

李岩知道自己应该是被严老板坑了，他自己年岁有点大了，又没有接班的人，自己也不想干了，而且现在大环境已经不利于小企业的生存了，再干下去不但赚不到钱，或许还会亏钱，还不如及时抽身离开，把公司所有包括各种资质都打包出售。接手的孟平就是一个加工业的白丁，李岩不知道等到这个孟平能否熬到成为一个合格的加工企业老板，但李岩不会替孟平去交这个学费的，学费只有孟平自己去交，希望他有足够的本钱。

孟平非常懊恼地走开了，他知道合同写的非常明确，他对加工业只了解一点点皮毛。孟平以前是做贸易的，降低成本是没有问题的，但有一些时候，有的成本压缩是有一个度的。比如钢板，最早都是标准板，说是多厚就是多厚，绝对偏差很小，而且是上下允许偏差范围内的。最早是武钢出现了下偏差板，于是市场上就会问你是否接受下偏差板，当然所有的资料上还是显示理论的厚度，价格当然就要便宜，于是市场大好。

一年不到，很快市场上就没有上偏差板了，很快正板也没有了，但这个时候下偏差板也就是最多偏差0.2毫米到0.3毫米；这个偏差的板就被号称为正板了，凡是不特意加上‘正板’两个字的就是下偏差超过0.4毫米的板了。

这就是中国钢材市场的现状，李岩也没有办法，李岩做设备很讲良心，李岩不愿意自己出去的设备产品是一个不合格的产品设备，李岩心里有一个准则，只要自己接下合同了，就要严格保证质量，如果图纸上标注筒体板的厚度是10毫米厚，李岩就会自己认真计算，如果李岩觉得这个设备在设计时余量放的较大，标注的是10毫米厚，实际上8毫米、9毫米都完全满足要求了，就会按照图纸所标注的尺寸去进材料，这样板材的厚度就是9.4毫米左右，完全没有问题；但有的设备，或许是使用环境变化了吗，或许是客户的要求有了一点变化，是图纸上标注的厚度余量很小，李岩就会保足图纸标注的厚度，这样就只有选用搞一个厚度的板材，板材8毫米以上的厚度规格就是10毫米了，这样设备的成本就会增加不少。

现在加工业的利润都是很低的，一旦加上这个成本往往就可能出现亏本，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时，李岩都会非常详细地在合同上写明要求和责任，这样避免以后相互间的扯皮。但即使合同上都写得很明确很详细了，还是有一些人总是无视合同的约定。这个就要看双方谁占据主动，加工方使用最多的就是压着加工件不发，或者加工到一半的时候故意停工，然后找委托方付款。委托方最大的有利处就在于不付钱，但是有一些自己提供材料的，或者加工件对自己整个设备的工期比较重要的，已经来不及重新找一家进行加工的，就只有被加工厂牵着鼻子走。

这些总是相互之间在博弈的，每一个企业主，不管大小都是在这两种角色之间不断地变换，并且在不断地相互碰撞中，固定下一些合作者，这些合作者之间就相互信任都高很多，相互之间的合作总是放在优选位的，其它进来的就会适当的让位。

好在中国人很聪明，也很勤快，所有的行业都没有垄断的，所以利润都是越来越低，能够活下来的小企业，都是价格低廉的、有一定的能力的、有一定信誉的、都是很勤劳肯吃苦的；但这些小企业通过原始积累熬到有点规模了，以前所有的优良传统就会慢慢的消失，然后绝大多数最后做垮了，极少数却做大了，但这些做大的，分化很严重，公司基本上没什么钱了，老板却越来越有钱，银行的贷款、民间的借贷、灰色的集资没有进入公司的实体运作，大部分进入了私人的账户里。

李岩现在换一家加工厂还来得及，但直接这么终止与孟平的这次合作，基本上也就从此中断了和丰泰有限公司以后的合作机会。孟平就实实在在地会亏本，只要孟平接受这几个加工件的损失，这个合同孟平原则上还是有的赚得，只是赚得很少，也就是养活了几个工人。但很多时候小企业就是在为养活工人努力的，很多小企业主在生意不好的时候就是为了养着工人在坚持，办企业的人都不是为了养活自己而已，他们都有一颗雄心壮志，他们都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一个大有作为的人，他们都有一个英雄的梦想。但其中绝大多数人最后都只得铩羽而归，甘于平淡。

第二天一大早孟平的老婆打电话给李岩，告诉李岩所有的有问题的加工件都报废了，然后又希望在以后的合作中能够给与一定的补偿，这算是双方最好的处理结果。孟平的老婆彭文琪，对李岩说孟平对机械加工的确是外行，以后希望李岩有空多过去看看。李岩告诉彭文琪，他们厂里的闫副厂长是个内行，平时多问问他就可以了。

事不与人愿，就在一切都在按照预定的节奏进行着的时候，李岩在魏成军的办公室里聊天的时候，魏成军告诉李岩，有个专门加工线切割的老板跑了，李岩一问才知道跑的那个老板，自己还有一些加工件在他那里加工呢，忙问：“他老婆跑没有？”

“都跑了，门都关了。据说是老板赌博欠了钱，跑了。他老婆跟着就跑了，太气人了，我们还有不少东西在他们那里加工呢，昨天下午我还去看过，说是过几天就可以提货了。”魏成军说道。

“我还不是。看着他很老实的一个人，咋就赌博欠钱了呢？”李岩说道。

“就是啊，不过好像最近才开始赌博的，据他的工人说最近他老婆都抓过他好几次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生意这么好，忙都忙不过来。哪还有心思去赌博？你说赖总也赌博可都只是玩玩，也没有说赌博还赌的欠钱了。”就在魏成军刚说完，刚进门的赖明昌说道：“他是遭仙人跳了，以前这些套路我也玩过，他自己也是上了头了，要不也不会这么惨的，不过玩仙人跳就是玩人的贪念，被仙人跳盯上，只要你踏出一小步，基本上你就跑不掉了，每一步几乎都是你自愿的，现在还有谁会拿着刀架在你脖子上强迫你？”

“看来玩仙人跳的都是高智商啊，难不成都是哈弗大学毕业的。”李岩开玩笑道。

“别小看这些玩仙人跳的，他们都有一套的。”

“赖总，你以前也玩过？你咋玩的，说说。”李岩笑道。

“好，给你讲一个。那时候交通啊，通讯啊都没有现在发达方便。我们就和一家公司假装定了一大车的货，然后把货停在了我们租的场地内，就拉着的他们去吃饭喝酒，场地看起来相当安全的，但就在我们喝完酒后所有的货物我们全部给搬空了，看门的老头也被我们整晕了，我们还配合着报警。最后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这个很来钱的，不过那时候年轻，也不存钱，整的最后屁钱都没有存下。于是我改行收破烂了，我现在估重量的水平就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不是我吹牛的，只要我手一提就知道多重。”

让李岩最伤心的会计又出问题了，问题还是出在了银行承兑汇票上了。李岩收到了一张日子很近的银行承兑汇票，李岩就直接拿到银行提现了，李岩害怕会计的水平问题，所有的银行汇票的背书都是李岩亲自做的，但最后会计拿来报表签字的时候，没把李岩气的鼻子都要歪了。那张五十万的银行汇票会计硬生生做出了壹佰伍拾万的进项，原来会计把收到银行承兑汇票时做了一次进项，把银行承兑汇票交到银行兑现的时候，做了一笔进项，最后在伍拾万到账的时候又做了一笔进项；李岩真心觉得会计是在给自己挖坑啊，要不是税务局刚给自己找的，早就给开除了。李岩唯一觉得这个会计有点用的就是每个月到税务局去办事，要顺利很多，甚至报表上有点问题，也只是通知会计改正而已，要是换做以前肯定是上纲上线，非要李岩脱一层皮才会罢休。

李岩改着报表，看到眼跟前看书的吴缈，就用手中的笔敲了敲桌上的报表说：“丫头，你赶紧的，再这样下去，你还没有学会，我就要被炸死了。”

“谁炸你了？”

“还不是这些账上的炸弹，说不定哪次就出现王炸了。”李岩苦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