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笼罩了纽约市,厚重的云层仿佛在下一刻就会将它蕴含的水分倾泻而出,泼洒大地。纽约曼哈顿地区的唐人街也在阴云的压力下陷入了沉寂,平时嘈杂的叫卖声,喝骂声都消失不见,卑微的华人们蹲坐于房檐之下,有些木然的盯着空荡荡的街道,发愁着自己及家人这一天的生计。
这是1942年,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的第三年,是美国经济衰退的第四年,也是排华法案生效的第60个年头。银行倒闭,股市崩盘,失业率高企差点击倒了美国。而珍珠港事件的爆发打破了高高在上的政客老爷们的幻想,却意外的拯救了大量濒临破产的美国企业和失业人群,军火、战略物资、鲜活的炮灰源源不断的送入战场,送入绞肉机。消耗刺激生产,生产又被消耗,正负发行的战争债卷成了美国财富新的引擎……
但是这一切却与这里无关,与这个沉寂中的唐人街无关,作为美国社会的最底层,不被承认为美国人的华人们被遗忘了,加上为逃避战乱而纷纷涌入的东亚难民,这里成了乞讨者,女%支女,黑帮的聚集地。
唐人街东南角的一间阴暗潮湿的破旧房间当中,一位身穿已经有些发黄的白衬衫,面目憔悴的年轻英俊男子,正坐在一张残破了一角的,有些油腻的木桌旁喝着酒,暗黄色的浑浊酒液被不断的送入喉咙,不多时一满瓶的廉价自酿酒就被喝的只剩下了一半。
在他旁边是一张已经掉了漆的木床,床上坐着一位头发有些散乱,穿着一件贴身长衣的美妇,她的膝盖上盖着一层打着补丁的薄被,那个补丁有些粗糙,一看就像是初学者缝制的。
“别喝了,仁杰……”那个貌美妇人轻皱眉头低声说道,“要不……把我的那件镯子卖了吧,也能……”
“砰!”那个男子重重的将酒瓶砸下,涨红着脸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哇……哇……”一旁的小床上传来了婴孩儿的啼哭声,妇人赶紧起身抱起了孩子,轻声哄着。
“我……我……”男子挣扎着想说话,但屈辱却像一把尖刀扎进他的胸膛,让他说不出话来。
这位男子名叫潘广仁,现年26岁,山东烟台当地棉商潘家的第四代公子,因字仁杰,又因天资聪慧,极擅生意,被人称为人杰公子,成年后娶了当地一位名士的女儿张凌巧,小两口郎才女貌,好不幸福。
而在潘家如日中天,甚至将手伸向军火贸易之时,潘家的靠山,韩复榘司令被当时的民国正负逮捕,紧接着就被处死了。战乱之时靠山倒了,潘家就成了一块肥肉,人人都想咬一口。在困境中颠簸了两三年后,潘家老太爷遣散了家仆,变卖了庞大的家产,借着韩司令的一点余威,广撒金钱将家中独子潘广仁与儿媳张凌巧送到了还算安全的美国。
起初,潘家公子自视甚高,总觉得凭自己的天资,在美国也能重新挣回一份潘家的家业,好将自己的年迈父亲接过来。只是蹉跎了数年,美国社会那恶毒的歧视,黑帮不讲道理的敲诈勒索,榨干了他原本不薄的家底。贫困让潘广仁低下了头,只能混入黑帮,帮他们见不得光的生意打理账目,原本还能混个温饱,但公子脾气上来,让他见不得一些小头目贪渎财物,在给帮中大佬通风报信后,却反被打压。黑帮中的派系斗争又一次将潘公子打回了原型,账房先生变成了一个小小的仓库保管,洽又逢妻子临盆,生活顿时又陷入了困顿。
潘广仁想尽了办法,却又下不了狠心干那些黑心勾当,一些小混混却盯上了自己的妻子。之前,在上下打点之下,那些混混还只是口花花,但一旦断了打点,没了约束,那些混混越发的放肆无忌,潘夫人只能一直蜗居在这阴暗潮湿的屋子之中,也不能外出找活儿补贴家用,一家三口的重担就压在了潘广仁的身上。
将近一年,潘广仁也到了极限,家中值钱的卖了,工也接连打了三份,潘公子平日里瞧不上的迎宾、伙夫也都硬着头皮干了。只是大环境如此,微薄的薪水也只能勉强保住家中糊口,房租也拖了将近三个月,眼见房东就要赶人了,而妻子却提出要变卖自己最后的一件首饰……
“唉……这可……如何是好啊……”,男子眼中攒着泪花低头呢喃道,一分钱难倒英雄,难道……真的要把妻子那件首饰卖了…………
“爸爸,你可以买股票呀……”,稚嫩轻软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说得轻巧,可是我不会啊……”,潘广仁有气无力的应道。
“我会啊,我教你。我说哪个你买就行了。”,稚嫩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唉……你一妇道…………”,潘广仁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妻子,却发现妻子正一脸惊骇的紧盯着抱在胸前的婴孩儿,抱着的双手甚至还有些轻微的颤抖。
“对,爸爸,是我噢,不是妈妈……”,婴孩儿挥了挥自己幼嫩的小手,小嘴开合发声道。
“你、你、你……是什么东西?!鬼?!是鬼吗?!附到我家安儿的身上?!”,潘广仁颤抖的指向孩童,舌头里有些打结。潘夫人听到丈夫的呼喊声,双手猛的一抖差点将婴孩儿抛飞出去!
婴孩儿小嘴一撇,抓紧了母亲的衣袖,说道,“我当然是你们的孩儿,潘安,安儿咯,只不过我有些特异的能力,爸爸你可以把我当成是天生的异人。”
潘广仁与潘夫人紧盯着婴孩儿,面庞有些发紫,孩童不满的又挥了挥小手道,“爸爸,妈妈,你们可要有良心啊,我可是看你们有困难了才开口说话的!我的特异能力可是预知啊,没有什么比炒股票更适合这个能力的了。”
潘广仁眼角抽了抽,股票他还是知道一些的,有很多人炒股发了大财,但却有更多人赔光了身家,最后从交易所的大楼上一跃而下,成了瘫软的一摊烂肉。这让他将股票与赌钱视同一律,而自己的幼子却说出了能预知未来这样惊世骇俗的言语……不过那到是万分适合这种生意。
“爸爸,你还犹豫什么,三天之后就要交房租了,难倒你要让我和妈妈流落街头吗?”,婴孩儿一咧嘴,露出微微才冒出尖尖的门牙嗤笑道。
潘广仁火一下就冒了起来,繁重的压力造就的火气一点就着,“混账小子,你知道什么?哪只股票能在短短的三天就大涨的?!家里欠下的房租可不是个小数。”
“当然不是正常的股票喽,垃圾股也有突然而至的利好消息哦。”婴孩儿轻眨一下眼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