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鬼见愁再也控制不住局势了,一个匪徒颤抖着丢了兵器往外跑,一面跑一面高叫着:“我降了,我降了,大王饶命。”
鬼见愁才发一声喊,身边就又跑出去几个,都学着先前匪徒的样子站在一边。鬼见愁挥刀想冲过去砍死那几个先降的匪徒,范有那边弓弦一响,鬼见愁立即缩了头。一根雕翎箭猛钉在他身后的马车上,整个箭簇射入木头里,箭杆仍剧烈的抖动着。只此一箭,鬼见愁已经放弃了所有抵抗的想法,他现在只能听天由天命了。
鬼见愁的身边接二连三地响起了“我降了,大王饶命。”、“我降了,大王饶命。”的叫喊声。曾册正准备闯进人质群中将鬼见愁拎出来时,远处的骑兵已经现身。远远望去,雪原上腾起一股滚滚的白色洪流,在飞扬的雪幕之中,马匹和骑手时隐时现。范有最先看清赶来的骑兵。他先是惊叫一声:“咦,不是孙都头他们。”
曾册听了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占据了胸臆:拒马寨在破庙的西面,而这队骑兵是从东面来的,方向不对。而且,作为这幕大戏的主角没里安一直没有出现,这也绝不正常。那么来的这队骑兵难道是……
曾册和所有人一齐望向东边疾驰而来的马队,还是范有骑在马上站得高看得远,他突然大叫一声:“不好,是鞑子骑兵。”
范有的这句话让破庙前的形势急转直下,曾册立即朝范有大喊:“你先跑出去,快。”
喊完这句话曾册转身就跑回了破庙大殿里,他一面朝快脚大喊道:“快快,快回大殿里去。”一边弯腰捡起丢在地上的刀枪。当他回头想叫段青也骑马逃走时却发现段青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他把箭壶里仅剩的12支箭都插在跟前的雪窝子里,那把环首横刀也摆在他的面前。看样子这次他是不打算跑了。
成快脚这回比上次成熟多了,从他稚气的脸上看不到慌乱了,有的只是漠然冷静。只见他手提一把砍刀,脚下摆着一把横刀。旁边还立着一把叉子。曾册的装备最简单,他准备了四把匕首。两把放在靴筒里,两把拿在手中。
外面的范有已经策马跑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他仍手弓箭紧张地眺望着破庙前面。现在最乱的就是那里了。刚才喊叫“我降了”的人又纷纷跑回队伍中重新拿起了刀枪。刚才急着叫喊“先放了我们”的刘把头他们又都把头低下,鬼见愁此时从人群中一下跳出,他耀武扬威地挥动手中的刀,在人质和匪徒队伍面前来回走动,一双恶毒的眼睛扫视过刚才投降的匪徒们。
然而,他得意的时间也不长,不一刻一队辽军骑兵像一队钢铁洪流一般冲撞过来,将平地上的白雪踏得弥漫半空。随着雪雾渐渐沉降下来,人们才看清楚这队威武的骑兵。他们个个头戴铁盔,身披铠甲,背着长弓,带着箭壶,挎着弯刀,挺着长矛全副武装的正规野战骑兵。即使在如此大雪的崎岖地带,骑兵仍然保持着一排三马,一共十排的整齐阵列。严整的军威真真给人一种人如虎,马如龙的强烈震撼。
有一个骑士不在队列里,曾册一眼就认出来正是没里安。他没有穿着铠甲,身上穿着厚厚的裘皮大氅,头顶戴着长毛的皮帽,如果从背后看他,准以为是一头棕熊骑在马背上。没里安的脸被寒风吹得发红,他眯着眼睛巡视着破庙前的情景。俨然一位王者抵达了自己的领地一般。他像一名将军一样皱着眉喝令道:“把这些车给我推到一边去。”
没里安的话音一落,鬼见愁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二十几个匪徒就立即动手把曾册他们当作掩体的马车都放平推到了一边去。此时曾册眼前顿时显得十分开阔。仓才看全了这些骑兵。在骑兵队尾的三匹马上还系着绳子,后面拖着三具尸体。
没里安从马上一眼就看清楚了大殿这边的情况,当他看见曾册时,嘴角不由向上一翘,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向曾册喊道:“你这小撮鸟,我的货都在吗?”
曾册指指身后说:“自己看。”
没里安笑道:“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曾册说:“好呀,我们都是商人,不要打打杀杀的。”
没里安道:“说的好,商人就只负责交换,交易要物有所值。”
没里安说完朝身后的骑兵嘀咕了一句。三十名骑兵立即催马散开。曾册、段青和成快脚立即攥紧了武器准备战斗。然而更出乎大家意料的一幕上演了。只见一名骑兵挺起长矛纵马向前一冲,长矛一下戳进了鬼见愁的胸腔。鬼见愁嘴里闷哼一声就只能听见他倒气。他的两手抓住了矛竿似乎是想把矛尖从体内拉出来,也像是扶住矛杆不让自己摔倒。那名骑兵单手将矛竿夹在掖下,另手抽出弯刀一刀斩下。鬼见愁的脑袋腾空飞起滚落在地上。他那具尸身从脖腔里喷出半米多高的血柱。骑兵将刀插回到鞘中,往怀里一带长矛,脚蹬住鬼见愁的尸身用力一踹就把长矛拔了出来。骑兵将长矛矛尖向下,粘稠的血液顺着矛尖血槽流成了一道红线。然后他双手挺起长矛,前后把一较劲抖了个枪花。矛尖上回流的血液都流进了马鬃编成的长缨,枪花抖开时,那些血液被甩成无数个细碎的血珠,洒在附近匪徒的脸上身上。跟着骑兵又将长矛一挺,矛尖扎住了那颗头颅,他向上一挑将头颅举到了半空。
这名骑兵在完成上述动作时一直很沉稳,不紧不慢,像一个厨师在备菜一样稀松平常。
没里安大声喊道:“你们这些盗贼半路抢劫大宋商队,阻挠辽国榷场交易,罪大恶极。现在匪首都伏诛。其余人等相互绑缚听候发落。违抗者死。”
没里安的命令一下,匪徒们先是愣了一会儿,见骑兵缓慢地围向他们,立即丢弃武器,相互绑缚。看着乱糟糟的现场,曾册一下猜到了没里安的想法。他立即对快脚小声嘀咕了一句。快脚的优点就在于他从来不问为什么,只要曾册让他干的他丢下手头的一切也马上跑去办理。
眼看匪徒们都已经绑成了一串,跟刘把头他们也站在了一处。另两名骑兵也找到了醉金刚和笑面僧的尸体,将他们的脑袋割了下来也挑在了长矛尖上。
这时没里安朝曾册招手道:“我已经把劫你们的盗贼全部抓获,贼首的首级这就交给你。你现在把我的货交给我。咱们就成交。”
曾册冷笑道:“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的骑兵随时都能杀了我们。”
没里安笑着说:“对呀,你们中原人不是讲过识时务么,我有兵在手就是时务。你们几个还是老老实实过来吧。”
曾册冷哼道:“你说的只是时务的一半,我现在让你看看时务的另一半。”
没里安听了紫红色的脸上绽出了笑容,他单手握着马鞭敲在自自己的皮靴上,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他真的猜不出眼前这个少年还有什么所谓的“时务”。眼下他带来的30名精悍契丹铁骑已经散开呈攻击队形,只要他一声令下,要么万箭齐发把他们三个射成刺猬,要么纵马冲撞,将他们三个踩成肉泥。不过,没里安不着急下达命令,那只是上下嘴唇一碰就能完成的事。问题是他很好奇,在实力如此悬殊下,在他们已经陷入绝境的时候,这少年究竟还有什么“时务”。
只见半截子大殿中,曾册返身到墙根,随便扯开一个麻布大包裹,从里面拉出一幅水红色的绸子,他扬了扬手让没里安看清楚,然后将绸子扔在麻包上。接着他又走到一个麻包前,用刀割开一个口子,伸手进去抓了一把茶叶,他一扬手将茶叶洒向半空。细碎的茶叶在西北风里打了个旋就被吹得无影无踪。
看到此处时,没里安还耐着性子看少年表演:这有什么新奇么?他之所以费尽心机不就是为了这些稀罕货物吗?
就在几天前,没里安还在和冯掌柜、胡运来他们艰苦谈判,希望能以最小的损失把这批货物运到涿州去。谁知胡家商队的人仿佛看穿了他的底牌一般,咬死了半价交易否则他们就启程通关。没里安当时已经崩溃了。他已经打算破罐破摔干脆终止交易,等待补办勘合再带货回辽国。那样的话他损失的只是时间而已。
但是,当晚辽国便装过境的使者给没里安带来了皮雄的口信:没有商队到来榷场一直开不成,赵王发怒。皮雄叫他不惜代价也要让商队过境。皮雄是辽国赵王高勋的部将,是涿州防御使,也是没里安商队的幕后老板。与没里安商队的利益相比,显然皮雄宁可牺牲商队的利益也不能让榷场开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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