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影院那边的事马德成也不管了,只盯着配音配乐排练。曾册要解决的最难问题是播放动漫的滚轴。为了让放映时被浆过的白绢以每秒24桢的速度播放,曾册设计了一个变速装置,做了一个大齿轮带小齿轮再传导到拉卷白绢的立轴上。这样在影院窗外的人只管按照一定速度手摇摇杆就能保证白绢能高速卷动。
曾册在辽国使用任何现代技术都十分谨慎,可是动漫的播放必须要用到变速箱,否则靠人力的话根本就做不到平稳高速的转动立轴拉动动漫。好在齿轮技术不太会直接导致辽国在军工技术上领先大宋。而且曾册在制造的过程中分别找了上京几家铁匠铺把齿轮组分开叫他们铸造加工的。除非专门有人留意曾册所做的一切,否则很难把变速箱的整体项目串联在一起。在最后齿轮变速箱完成以后,他还令铁匠把齿轮箱用铁皮包裹起来,不让人轻易看到内部的构造。
一个月后,已经又到了腊月底。上京城这边多是草原贵族,他们对春节过年不是太热情,这边的汉人少,所以年味也不足。黄朗等动漫画稿通过了马德成、萧思温的审查过后,就匆匆带人返回了幽州。曾册知道这一回画画让他耽误了不少生意机会。估计从拒马寨到涿州再到幽州的陶罐装的低价白酒已经堆满了仓库。若是错过了春节,全年的生意都受影响。于是曾册慷慨地给黄朗的批发价上又打了个折扣,算做对他们的补偿。
影院进入了最后的调试,主要还是曾册的变速箱经过几轮调试之后,竟然运转得超乎想像的顺利。经过上浆后的白绢画稿果然很挺刮,不用担心软塌起皱。黄朗他们画画时用的是每匹十丈的白绢,也就是33米一幅。9分钟的动漫画稿总长超过了8500米。中间要有260个左右的接头。马德成下令调来幽州最好的绣工按照顺序将画稿白绢连缀成上、下两集,各长4200多米的画稿。
当画稿卷成粗粗的一卷时,马德成看着都心疼:那么多的白绢都裁成一尺半的宽幅布条,只在上面画画,不去做衣裳,实在太可惜了。他不由想起杜工部那首名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曾册才没心情体味马德成的诗性,几次调试速度快慢不一,中间换下集动漫画稿动作太慢,动漫看着不连贯,观众的情绪容易中断。曾册一会跑到屋里大声叫喊,一会跑到外面指挥匠人们调整。幸亏有萧绰几个跟屁虫跑里跑外的传话,帮忙调整,不然累死曾册一个也很难快速调试完成。
画稿的放映问题一解决,其余的就都很简单了,按照曾册设计,在影院两边各设了一间音乐室,两组丝竹乐队分别在两侧的音乐室内,音乐室与影院是相通的,只用薄纱幕帘与观众席隔开。男女两个配音员就站在音乐室的门口,看着画面配音。
马德成领着曾册、萧绰等一干人第一次观看合练。众人从观众入场开始一点点的往下排演。等到音乐响起,南面的窗帘拉开,阳光映照在白绢描画的画面上,随着画面的运动,配音员在两侧分别朗诵台词。短短9分钟的时间,看得众人都透不过气来。除了曾册以外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享受到千年之后的动漫观影体验。动漫与配音、配音与音乐配合得如此完美,叫他们都如同白日做梦一般。
这些人以前虽然都看过木头盒子里的动漫,但跟在影院里观影完全不是一回事,他们整个人被关进黑屋子里,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视听干扰,整个身心都进入到眼前阳光映射的故事之中。那种体验在当下这种原始条件下,绝逼是种灵魂出窍般的感觉。
现场只有曾册眼里全是毛病,他拍拍手掌,将所有人员聚集起来,把各个环节的毛病一一挑出来,让他们各自去修改调整。
看着指挥调试的曾册,萧绰简直是把曾册崇拜的要人死要活的。在她眼里已经是那么完美的演出,经曾册一点拨,果然是更上层楼。到现在为止,萧绰绝对相信曾册是来自神仙世界的人,否则这个时代就不可能有曾册这种人存在,他完全超越了这个时代,超越身边的所有人。
就在汉人农历腊月二十三当天,皇城大门外戒备森严,全副武装的契丹士卒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排列整齐。上午辰时,皇城门大开。一队契丹铁骑列队出城开道。后面便是各种仪仗,可谓旌旗猎猎,甲仗鲜明。仪仗队后面是一架六匹马拉的御辇。那马都是纯色的白马。那辇是雕龙刻凤的宝车。车身宽大,足足有普通马车三个那么宽,三个那么长。御辇上有扶手,有楼梯,御辇的四角上各站一名威武的将军。御辇后面是长长的随从队伍。
这么大的排场出行,要是在中原,一班大臣早就跪在大道两边,一齐山呼万岁了。可是契丹贵族们却都站在路边,指着御辇说说笑笑,全无一点敬畏之相。
御辇出了皇城向右一转,才走了几个车身的距离就来到了影院。影院虽然被修饰一新,但毕竟房舍狭小了些。影院门外铺了厚实的熊皮,那御辇刚刚好停在影院门前,车辇上的侍卫立即将一侧的木梯放下,两位小太监上前拉开了车辇雕花门。从里面出来一个墩实的中年汉子,他头戴着金银装饰的大貂皮悼子,身穿一身赭黄皮袍,样子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他脸色苍白,少有血色,眼圈乌黑,神情倦怠。一望而知他已经被凌乱的生活搞得乌七八糟了。他一走出车厢就立在原处扫视了一眼周围状况,那气势当时令全场鸦雀无声。
他就是现任大辽国皇帝耶律璟。
太平王率众臣早已列队在影院门前躬候,见天顺帝出来立即躬身拱手带头高呼:“恭迎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百位王公大臣一起躬身行礼,山呼万岁之声回荡在皇城上空。天顺帝挥挥手道:“免礼。”
两位小太监一前一后服侍着天顺帝走下了车辇,踩着熊皮进入了影院休息大厅。这座大厅远比放映室大得多。足能供百人同时在内。但此时却只有太平王领着十几个事先安排好的大臣随着天顺帝进入。其中包括耶律贤、耶律屋质、萧思温、马德成还有曾册。
曾册还头一回见到大辽皇帝,只看了第一眼他就对此人没了好感,一看他的脸色,再看他的眼神,走起路来身形晃动,知道他的身体已经被酒色掏空,明显有酒精中毒的症状。
太平王在休息大厅里向天顺帝汇报了契丹神话动漫项目的前前后后,把马德成的礼部大大夸奖了一番,称他能顾大局,能将契丹国人的传说整理成礼仪,能让契丹人认祖归宗云云。
太平王说罢又让马德成上前简单说了几句。但天顺帝对马德成的之乎者也并不感兴趣,他转过脸来问太平王:“你上次说这个法子是谁想出来的?”
太平王连忙道:“回陛下,是逍遥男想出来的。”
天顺帝抚着下巴的胡须问:“他可在此?”
太平王连忙朝曾册招手道:“回陛下,他在。逍遥男过来回皇上话。”
天顺帝转脸看过来,见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走到太平王身侧,低眉垂手侍立。天顺帝见少年生得身材挺拔,模样英俊,顿生欢喜之心。于是开口问道:“逍遥男,朕记得,去年你古捣出了冰房子,今年又古捣出这动漫。果然是个灵气的小子。”
曾册拱手道:“谢陛下夸奖。”
天顺帝又问了几句动漫的问题,曾册一一作答,这更引起了天顺帝的好奇心,于是带着皇后太平王等几个近臣进影院观影去了。曾册连忙跑到影院外面,见今天晴空万里,日光充足,欣喜不已。放映程序一切都按照预先演练的步骤进行。曾册守在放映的齿轮变速箱跟前,随时准备排除故障。
好在放映的十分顺利。两轴画稿放映完毕后立即拿去按放映顺序重新缠绕。曾册连忙跑回休息大厅准备听候天顺帝的评价。谁知观影厅里传出话来,叫再放映一遍。幸亏黄朗他们制作了三套拷贝,命令下达出去,外面的放映者立即取出拷贝重新放映第二遍。
曾册这回没有去外边,他经过了严格的搜身后进入了观影厅。此时,厅里的窗帘都被拉开,窗外的阳光洒满小厅。第一排皮椅上坐着天顺帝和皇后。此时天顺帝已经摘掉了帽子,头顶上秃皮反射着阳光,显得格外亮滑。皇后则是头发高盘,满头首饰,与汉族女子相似。两个还在说着什么。后面的两排观众席上坐的是太平王以下的大臣。他们都安静地坐着,谁也不敢大声说话。
曾册站在最后一进门的墙角处,只见观影厅里墙角处各立着约十名侍卫,都是身穿甲胄,腰悬长短刀,眼睛警觉地注视着影院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