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块撒满芝麻的酥脆烧饼,以及一碗五谷杂粮熬成的清香热粥,不仅祭奠好了困乏多日的五脏庙,也给谷辰心灵上带来唇齿留香的余韵。
(味道真不错,以后可以经常来。)
谷辰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上的芝麻。眼前这家路边小摊的烧饼极是酥香,放到地球很有成为网红的潜力。谷辰甚至考虑要不要干脆叫摊主打包一打烧饼,带回家当应急干粮。
当然那家旧商馆有机能齐备的厨房,但在缺乏自来水和天燃气的前题下,谷辰绝对不认为自己会有手工砍柴烧饭的兴致。毕竟在地球时谷辰就是时常靠外卖小哥接济的宅居族,现在穿越到乘黄来,谷辰也打算用类似手法来解决民生问题。
“老板,麻烦给我打包……”
就在谷辰举手准备招呼摊主时,背后突然传出一阵阵突兀的骚乱声响。
谷辰愕然回头,只见着远处引起骚乱的是一只有着鲜艳羽冠和粗壮双足的怪鸟。怪鸟嘎嘎叫着迈动双足在街道疾驰着,沿途踢翻蔬果摊,撞飞米酒桶。伴随着民众惊惶失措的叫唤,集市一角陷入了混乱。
(那是,锤头鸟?)
谷辰好歹也在驻场呆了两周,当场认出了那怪鸟的来历。
乘黄之地灵梵流涌,因而也诞生出许多与华夏迥异的生灵。
那被称为“锤头鸟”的怪鸟,便是一种用以取代马匹的陆行猛禽。锤头鸟拥有如钉头槌般能轻易凿碎岩石的凶喙,同时还能依靠冲刺实现短矩飞翔。野生锤头鸟有着连荒怪也不敢随便招惹的凶悍战力,只要给它们提供足够的坚果,它们就会成为相当值得信赖的坐骑。
因孱弱马匹无法在凶险外域持续活动,时常前往外域的踏荒者便会转而饲养锤头鸟为坐骑。锤头鸟在黎阳城不算罕见,但会在街区闹事倒是少有先例。
(不对,鸟背上还有人?)
随着锤头鸟跑近,谷辰注意到锤头鸟背上还有另一轻飘飘的人影。
从那梳着马尾辫的窈窕身姿来看,对方似乎是相当年轻的女子。而从仅靠着缰绳便得以在激烈摇晃的鸟背上保持平衡这点,则可见其不凡身手。只见那女骑手紧拽着缰绳控制胯下坐骑,一边努力回避着集市街道的障碍物,一边朝小摊这边疾冲而来。
“喂喂!搞什么!?”
被甩下狂奔的鸟背可不是开玩笑的,当然被怪鸟撞飞更不会有好下场。突然而至的险境让谷辰也没了看戏的余裕,慌忙起身躲闪。
“咦?有小孩?”
“笨蛋!快回来!”
这时候,就像要给眼前混乱火上浇油般,在疾驰锤头鸟的前方街道陡然出现一追着皮球跑来的小孩。等惊惶闪躲的大人们注意到时,小孩已抱住了滚到街中的皮球,抬头看着前方冲来的猛禽露出呆滞的脸。
“不行!来不及了!”
歇斯底里的惊叫声后紧跟着皮球被踏破的爆响。
只不过,预想中的惨剧并未出现。
原来快撞到小孩的瞬间,鸟背上的女骑手猛然向前跃起,一把抓住小孩,随即借着动势有如燕子般凌空转体,踩着锤头鸟的巨喙从另一侧转回鞍座上——弹指间做出如此复杂的动作,女骑手那堪称不可思议的体术让谷辰看得口愣目呆。
女骑手一手抱着小孩,一手拽紧缰绳让锤头鸟刹停下来。
“抱歉,我有急事。”
女骑手把小孩放到沿途台阶上,低声安抚几句,随即便抬头朝左右张望。谷辰见着女骑手脸上有着掩不住的焦急神色,似乎在搜索着什么。数弹指后女骑手又猛一抖缰绳,骑着锤头鸟从烧饼摊旁飞快跑远。
掠过烧饼摊的时候,女骑手的视线和谷辰有半息交错。虽然女骑手立即便移开视线,但谷辰的目光却持续追随着女骑手的背影,直到锤头鸟拐进远处街角才收回来。
……………………
锤头鸟是拓荒者的坐骑。拓荒者是依靠着灵药蕴器而前往外域荒野活动的冒险职业,也是乘黄诸国用以抑制荒怪灾害的利刃和盾牌。与渴求拓荒者的贡献相应的,诸城邦也早已适应他们制造出的种种骚乱。
相比起拓荒者以往引起的麻烦案例来,集市纵鸟狂奔根本不算什么。赶来的府兵们很快控制住场面,伤者治疗和现场清理也在片刻间搞定。当谷辰带着打包好的烧饼离开小摊时,集市已恢复到原本熙熙攘攘的闹腾氛围。
(是从那边过来的吗……)
离开烧饼摊的谷辰并未去向预订的药材铺,而是循着女骑手来的方向走去。
那女骑手有如暴风般来去匆匆,短短数息间,无论身手或容貌都迸放出令人难忘的光彩。不过谷辰与其说被其风姿所吸引,不如说更介意在女骑手身上看到的东西。
(刚刚那确实是“灵梵”没错呢……)
不知是否穿越时附赠的福利,谷辰能以肉眼直观灵梵流涌的不可见视象。
先前擦身而过时谷辰在女骑手看到一抹光萤,而把视线再放远点的话,在锤头鸟跑过的街道上隐约有着类似蒲公英种子般的光萤在飘散着。在谷辰眼里,这些光点都明显朝着某方角聚集。
如果女骑手追逐的事物和这些灵梵流涌相关的话,那她恐怕在途中就追岔了路线。于是此刻谷辰便代替追丢目标的女骑手,朝这些光荧汇集的地方循去。
根据壶怪藤怪的经验来看,灵梵聚集的地方大多有荒怪潜伏。荒怪中像壶怪那般人畜无害的怂货绝对是少数,像藤怪那般会不由分说袭击过来的占了绝大多数,因而谷辰做的事实际上相当冒险。
当然谷辰对此也相当清楚,循着流萤前进时,也暗暗提高警惕。
(这次会是什么呢?车轮怪?还是酒缸怪?)
之所以冒出“酒缸怪”的想法,是因为转进偏僻巷道时空中陡然飘来一股浓烈酒香。对酒量不怎么样的谷辰来说,这股酒香浓烈到足以让他头昏脑胀,不过也间接减轻了对未知荒怪的恐惧。
毕竟“喜欢喝酒的荒怪”,这类概念似乎很难在脑海里描绘出何等的可怖形象。
巷道里弥散着的浓烈酒香简直让谷辰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了酒缸里,再小心翼翼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后,谷辰感到脚底有水渍,低头看去不禁哑然。
那些在地面四溢流散的酒液,来自前方一辆尚未来得及卸货的拖车。只见拖车上原本满满堆着几十坛老酒,但此刻其中半数已化为滋润土地的养料。在那些残破酒坛和四溢酒液的正中,倒着一把黑鞘横剑。横剑是类似环首刀的样式,而四面八方涌来的灵梵正汇聚在其身上。
(呃,这究竟是……)
谷辰纠结地揉着眉间。虽然踏进巷道前他已预设过各种可能情形,并大致想出了对策,然而不论哪种预测都和眼前光景搭不上半点边儿。
那把黑鞘横剑,毫无疑问是从灵梵中蕴生的荒怪。而根据现场的蛛丝蚂迹来推测,这货在酒坛里应该没干别的事情,至于现在则大概已彻底醉死过去。
作为证据的是,哪怕谷辰走过去把剑怪从地上拎起来,后者也全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