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飞燕心情已经好了?”
商馆书房里,女司书苦笑着朝坊主确认着。
不久前,巡山归来的女剑士闯去澡堂找谷辰建言,得知此消息的女司书慌慌张张地赶来察看,随即好说歹说把飞燕跟物怪等从澡堂扯走,让自家坊主得以摆脱**着在风中瑟瑟发抖的窘境,穿衣服滚到书房来。
本为消除疲劳去泡澡,结果意外状况反而消耗了额外体力,也难怪此刻谷辰筋疲力尽般的趴倒书桌,似乎只剩下叹气的力气。
“飞燕就是那种耿直的武人性格,她没有恶意的。”看着这样的坊主,女司书苦笑着致安慰。“不过没出嫁的姑娘家,再怎么说也不该就那样跑进去……呃,男人洗澡的地方。”
“就是啊……”谷辰偏着头叹息了下。“我稍稍问了下,据说雷鸣宗有温泉,跟师姐们练剑后互相搓背洗头都是很常见的事情呢,大概也习以为常了吧……”
“就、就算如此,男人和女人还有区别的吧?”邬真微红着脸指出。
在粗犷环境中修练的女剑士,和大家闺秀出身的女司书,两者在男女礼防有着相当大的差别。邬真无论如何都做不到飞燕那样,实际光是回想起澡堂里瞥到谷辰**的一幕,都足以让女司书至今犹自脸红。
“总之,今后我会提醒她注意的。”
邬真暗自决心要好好教教女剑士男女礼防的常识。
身为辅佐官的她当然有确保坊组人事运营顺畅的职权,但也不能把注意力都花在这方面。邬真拿过书桌几份文书,稍稍瞄了眼面独特字迹的签名,露出略惊讶的神情。
“公子,你已经看过铠车租凭的文书了?”
“啊啊,没错,有点被那金额吓到就是了。”
谷辰稍稍抬起头。
今次领府派遣使官往木野集,格物坊则以租凭铠车的形式提供协助。因当初草签的租凭契约是按日计费,而在木野集因诸般骚乱耽搁了一周多时间,结果算起来价格就相当吓人。
当初攻略沌墟时格物坊就依靠贩售灵药而赚到第一桶金,倘若没记错的话,今次铠车租金差不多是攻略沌墟时营业额的三倍!?
黎阳府管帐的文吏,应该会为此发出哀嚎吧?但倘若蜃楼阴谋得逞,木野集溃灭加鬼岩种横行的话,所造成的损失恐怕数百千倍都不止。仅从这点来说,谷辰这第二桶金赚得便是心安理得。
“嗯,毕竟除少数珍稀灵药以外,制造蕴器的利润普遍都比灵药要来得高。”女司书点头确认着坊主的观点。“从坊造业整体趋势来看,蕴器中日常用的道具类利润是最低的,战斗用的装备类则要高不少,当然利润最高的还是重机类。”
“重机类?”谷辰好奇问着。
他多少知晓蕴器的基本类别,但要说详细自然不如精熟业务的女司书。
“大致来说,人力无法扛负的沉重机具都会被归类到‘重机’类别。像剑关要塞配置的雷神弩,或者津波领常用的风后船等,都是重机类的代表。”邬真边整理着文书边跟自家坊书解释着。
“营造重机花费巨大,基本只有领府或大商社等才有财力来订制。而能铸造重机的坊组,不论在哪里都被视为领邦的瑰宝哦?有时候为了让领府订单能得到优先照顾,甚至连诸侯也不得不跟坊造主低头呢。”
“哦嚯?到了那种程度吗?”
谷辰惊讶着。坊师因其社会职能在乘黄诸邦普遍都受到礼重,当然礼重程度也有高低分别。依照邬真的说法,能铸造重机的坊师应该是其中最尊贵的存在,到了连诸侯也不敢随便得罪的水准。
“没错哦。黎阳领自己没有能铸造重机的坊组,当初向别邦坊组订制雷神弩时,祖父,前任黎阳公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邬真苦笑着说出甚少有人知晓的诸侯秘闻,并殷勤建议着。“既然公子今次造出了铠车,实际也发挥出重机的功用,那今后格物坊或者可朝重机营造的方向发展?无论对提升坊组营利还是提升领邦国力,都相当有帮助哦?”
“这个嘛,说得也没错。”
谷辰搔搔头,尝试梳理女司书的意见。
虽然铸造重机听起来很有赚头,而铠车也确实能划入蕴器中的重机类别,但若因此就给格物坊冠“领邦瑰宝”的名号,认为其地位凌驾诸侯领府之,那除了狂妄就只有用无知来形容。
蕴器铸造并非一锤子的活计,从筹备物料到设计图谱到融棂铸器,缺少任何一环都无法做出成型蕴器。倘若想要保障生产的持续性,这三项环节也必须紧紧跟才行。
当前格物坊冠名出品的蕴器,一是泥泽坞,二是铠车。
前者目前为猎狩骑的作战核心,在抑制石怪暴乱发挥着无可替代的功用。至于后者,今次以列组形式从木野集撒离了数百民众,单从这点也能看出那机动力跟突破力结合的巨大价值。
两件蕴器都是毫无疑问的杰作,然而遗憾的是,格物坊并不具备将其批量生产的实力。泥泽坞的物料来自稀罕的泥怪变种,而铠车则是笼车怪跟离宫主的融合,两者可以说皆是因缘际会的偶然产物。
以格物坊目前的贫弱实力,想复制以因缘是不可能的任务。
换句话说,就算此刻黎阳府砸重金向格物坊订制铠车或泥泽坞,格物坊也无法如愿造出,这样又谈什么与诸侯比肩的尊崇地位?
当然,物料供应重点是靠拓荒者,而工艺改良重点是靠坊师。只要愿意花时间精力,制约造物的问题都会得到徐徐解决。
“我会考虑的,不过暂时还是让我先歇歇吧……”
谷辰叹了口气,重新趴倒在书桌。
重机铸造确实是个不错的方向,但对刚经历木野集骚乱、还没回过神的谷辰来说,现在真是不太想考虑坊组经营的事情。横竖格物坊有了大笔营收入帐,要不干脆歇业两周如何?谷辰脑海里甚至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看来公子真累坏了。”女司书的目光洋溢着怜惜,声音亦格外轻柔。“听闻重机远比寻常蕴器更消耗蕴力,公子驾驭铠车把数百民众从木野集运回,当真是辛苦了。”
“驾驭铠车倒还好,问题是在以前还跟鬼岩种先硬怼了一波,那可真是……”
木野集骚乱对谷辰来说也是足足堪称惊心动魄的体验,精神自然也累积下相当的负压。此刻难得有机会能跟女司书倾吐怨言,谷辰也就没啥多想地说了出来。
随即却听到“诶!?”的惊呼,谷辰抬头望去,只见一堆文书正从失神的女司书手里滑落,哗哗地散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