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在大吃一惊,一把短刀忽然架在喉管上。
那是寒气逼人,握刀的那只手只要稍稍用力,王安在的喉管就被割破,哪里还敢动弹?
他睁大眼睛,余光瞟去,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却不是刚刚从镜子里蹦出来的女子。
因为眼前的衣服已变了。
在铜镜里对他挤眉弄眼的女子是一身灰白色的衣裙,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人,乃是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
而且握刀的手,也不是女子的芊芊玉手,而是一只粗壮的手腕和粗大的手掌。
王安在此时想起吕媪告诫他的话,但是为时已晚,生死不过瞬时之间。
他如是大限将至,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的问:“你是什么人?为何如此对待我?”
那人勾下头来,笑道:“王亭长真的是贵人多忘事,在下乃行空道人。那日来沛县捉娥姁玩耍,不想被王亭长穷追不舍,正爬上城墙,被斩了一刀在小腿肚上,幸亏只是皮肉之伤,此时还隐隐作痛呢!”
果然是那行空花贼。
他在镜子里幻化一个妖娆的女子,哄王安在放松了警惕,这才从镜子里蹦出来,就是要杀死他。
这事不幸被吕媪说中了。
行空花贼那把短刀的刀锋紧紧抵住王安在的喉咙,一手拉扯王安在的后脖衣领子,道:“你给我站起来!”
王安在不敢违抗,慢慢的顺着刀口站起来,道:“行空道长,有话好好说,别伤了人命……”
“杀不杀你,就看你的态度了。若是听话,本道绝不会伤到你一点皮毛;若是不听话,我只是用力一搠,你的喉管就断了。”
“你要说什么,我依了就是。”
“跟我走!”行空花贼道。
王安在忙不迭的答应照办,心里盘算,现在乃是青天白日的时候,他若虏王安在从台阶下城墙,肯定会被城里人发现。
若是惊动了西门亭的亭卒,等那些亭卒赶来拿他时,他会有所松散,那时候王安在可以寻个空隙挣脱了,再寻个机会把他拿下,也算险中立功。
富贵险中求。
若是反败为胜,县尉的位置也就非王安在莫属了。
“那面铜镜乃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何不一起带上了?”王安在道。
行空花贼笑道:“人心之贪,莫不如王安在你了。命危顷刻,却惦记什么狗屁宝贝?”话虽如此,他却把王安在劫靠近墙垜边上,弯腰去捡了铜镜,穿到怀里去。
王安在道:“从这里朝前走过去二三十步,就见城墙的台阶,道长不要焦躁,我顺你下台阶去就是。”
行空花贼笑道:“你王安在是想让我挟持你从台阶下去,到了城墙下面,好让你那几个亭卒把我捉住,是这样吧?你忘了我有飞檐走壁的本事吗?”
行空花贼说罢,收了刀子,王安在见刀子离了喉咙,正要挣扎逃走,怎知行空花贼一只手忽然死死勒住王安在的腰间,道一声“走起!”
王安在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人已腾空而起。
他们从高高的城墙垜上跃下,两个耳朵风声呼呼,如是掉到城墙下,肯定头破血流,一命呜呼!
转眼之间,却轻轻的落在沛县城墙外面的草丛中,伤不到一点皮肉。
刀子又逼上王安在的喉咙来。
王安在只好老老实实跟着他走,此时城墙外面的四下里,居然一个人也没有,就是稻田和玉米地里,也没有一个耕作的农夫。
这个令沛县周围盗贼闻风丧胆的王安在,就这样窝窝囊囊的被行空花贼从城墙下一步一步挟持到了大路上。
远远地,看见一辆马轿停在那里,驾乘的马夫扭脸来看他们。
王安在觉得那马轿就是在等他们,不知这叫行空花贼的妖邪,要将王安在挟持到什么地方去?
绝望、诅丧,正是王安在此时此刻的状态。
刀子的刀锋已划破了王安在喉咙的皮,血液热乎乎的顺着脖子流到胸口上,衣服都湿透了,若是行空花贼的刀稍微再朝肉里压一点,就会划破喉管。
枉他王安在一世英雄,一代豪杰,就这样被那行空花贼挟持到了马轿旁边。
王安在被那马夫下来,将绳索把王安在严严实实捆绑得像一个粽子,朝马轿里一推。
行空花贼上到骄里来,又给王安在一脚,把他踢到后座去,就听见前面的马夫嘴巴里叫一声:“唊!”
马蹄声响,马轿像是飞了起来一样,不知朝什么地方奔去。
王安在问:“不知道长要带我王安在去什么地方?要打要杀,这时候荒野里正好没人。”
“闭上你的臭嘴。你现在是案板上的鱼肉,要切要剁由本道,别问那么多!”
王安在又道:“当日我拘捕道长时,不过刀子砍在城墙的砖头上,不曾伤到道长一根毫毛,道长却赖我,说我伤了道长的小腿肚。道长来无影去无踪,我一介凡人,哪里会伤到道长的仙体?”
行空花贼道:“伤了就是伤了,我何必赖你?不过,那个是小事,我却不是为报仇而来,此时挟持你王安在,实在是迫不得已。”
“既然是迫不得已,道长把我放了,那价值连城的宝镜就归道长了,行不?”
行空花贼笑道:“你觉得这铜镜还是你的吗?还可以用来讨价还价?”
王安在道:“如今败在道长手下,我无话可说,心甘情愿跟道长走,只是道长既然不是为报仇而来,又为何绑架我王安在。道长说明白了,也让我王安在知道为什么死,就是死了也可以瞑目。”
行空花贼道:“告诉你也无所谓了,其实,本道两次来沛县,都是受李归虚李道长所托。”
真的是邪门了,那南门亭亭长李归虚修道虽有些年头,但是拜师也不过几个月的功夫而已,如何认识这个臭名昭彰的行空花贼?刘季的妻子娥姁什么时候得罪了他?
李归虚为了能够上任县尉一职,居然要将王安在置于死地?
马轿跑得飞快,大概去了百十里的样子,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