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居然顺着河岸走了一天，天黑时终于走到了驿道上，想来，如果顺着驿道走，也许会遇到行人，问一问去中阳里的岔路，可是，这一条驿道分明就是凤城和沛县之间官吏往来的一条道路，万一碰到兵卒，这时候又累又饿，如何还逃得？

娥姁道“这天又黑了，顺着驿道走，容易被往来的兵卒们发现，不如钻到林子里，慢慢走得，如果妹妹家夫君接了我公婆去芒砀山，这段路必然要经过，见了他们，好歹吃上一点粮饼，这就要饿死了矣。”

寿姬道“哪有那么快的事？就是我夫君骑马行的快，到了中阳里，哪敢公然进村子，就是进了村子，还得等刘太公将自己家中的牲畜卖了，还要到街道上买铁器回来，好带上芒砀山去回炉，最少也要三天的时间。若说在路上遇到他们，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顺着驿道走，运气不好，遇到兵卒，我们两个就是吃不完兜着走了。”

又道“那时候我和夫君打这里经过，去凤头里，好像附近有一家驿站。我身上有郡主验牌，好歹也能哄骗一些亭老兵卒，到了那里，姐姐躲着，待妹妹前去，哄他一点东西来填饱肚子。只要填饱了肚子，有了力气，两个能飞檐走壁的人，还害怕去不到中阳里？”

于是，两个人东倒西歪的顺着驿道走了一会，好在这时候天黑，也没有兵卒过路，见有一条岔路，路上杂草丛生，远远地就看见前面有灯光。

见有灯光，哪里还管脚上的路是不是长满杂草，待走的近了，果然是个驿站的样子。

寿姬叫娥姁躲了，走上去，见里面的灯光闪闪烁烁，知道屋子里有人，寿姬心里虚，想从屋子后面绕过去，然后从屋子那头绕过来，好朝窗口去看，究竟有什么人，驿站里的兵卒多不多，因为那边的窗口外面刚好有一颗树，不容易被人发现。

寿姬束手束脚到了屋子后面，绕过去了，到了树下的窗口，悄悄朝屋子里看，只有一个男人侧身坐在那里吸烟斗，只是看见他从口中吐出来的烟雾，看不清他的脸庞，也不穿兵卒的服装，不知道是什么人。

这时候，寿姬在朦胧的灯光中，见一个老翁从厨房里用一个木盘子端出一些饭菜来，放在桌子上，对那吸烟斗的人道“这鱼是昨天晚上打的，这时候天冷，还是新鲜的，你就勉强吃一些吧！”

吸烟斗的人道“为何今天晚上不出去打鱼了？”

那老翁道“也是倒霉，早上收网划船靠岸时，恰遇到两个女偷马贼，她们被凤城衙役追到河边，就那样被两个女贼挟持渔船往河下游划走，一去百十里，还挨了那女贼一撸拍在脑袋瓜上，昏了过去，幸好不死，醒来后，只得逆水行舟，精疲力竭才回来。”

寿姬听得，见那老翁果然是划船渡她们逃脱的船家，想是冤家路窄，哪里还敢进去问他讨饭吃，心惊胆颤的又从屋子后面绕回来，对娥姁说了经过，娥姁道“当下肚子饥饿难忍，哪里去讨吃的，这里的树皮和杂草又不能吃，那树林里也没有野果子。”

娥姁附耳对寿姬道“不如这样”

寿姬听了，道“这也是万不得已了。等有了力气，别说一个老头，就是那吸烟斗的那个汉子，也近不了姐姐的身”

这时候月亮也渐渐的冒出了头，月光下，见两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走到了驿站的大门，也不敲门，怪声怪气的朝门里的人道“屋子里的人可怜可怜我们，赏一口水饭来吃，我们都要饿死了”

屋子里刚才还嘀嘀咕咕，这时候听见屋外有女子的声音怪声怪气的说讨水饭吃，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秦人受道家熏陶多了，多少也相信一些鬼怪传说，在这荒郊野外，听见这样的声音，自然觉得不正常，隔了一会，屋子里听见没了声音，一个道“是不是听错了，也许是风刮树叶的声音，或者是西风呼啸的声音？”

一个道“就算来了一群孤魂野鬼，又怕个什么呢？有我行空道人在，正愁不知去哪里拿上几只来玩耍一番。”又道“你岂将了冷饭加上冷水，泼出去，看她们吃了之后，还走不走，若是不走时，待我行空道人出去抓了来，关在瓮中，晚上寂寞时，也好拿她们戏耍解闷。”

就听叽叽咕咕的道号咒语之后，门开了一条缝隙，随即泼出一碗冷水饭。

可是，那两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并不因此就走了，又怪声怪气的道“将饭泼在地上，是对鬼神的不敬。若是有诚意，就将装水饭的碗送出门来，我们吃了好走。”

屋子里的人觉得屋子外面话的说荒唐，但还是又把门开了一条缝隙，朝屋子外一看，果然在月光下，看见两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像鬼一样去闻那泼在地上的水饭，也不见她们去吃，就有几分相信是真的了。

于是，又从门缝里送出三碗水饭出来，门又拉关了。

两个披头散发女子见了那三碗水饭，如是风卷残云，一下子就吃完了，将那碗砸在门上，骂道“好个行空花贼，我父亲吕公找你好苦，原来你知道灯下黑的道理，就窝在这个驿站里？”

那屋子里的汉子听见“吕公”二字，以为吕公就在附近，一时间慌了，竟然将驿站后面的土墙嘭一声撞倒，大叫一声“不好了”，就夺路而出，飞身进了树林子，不知去向。

两个人吃了饭，力气有了，胆子也大了，踢门进去，只见那船家浑身发抖，口里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和众位无冤无债，不要害我”

娥姁和寿姬拢了头发，站在他面前，忍不住哈哈大笑。

娥姁道“你抬头来看看，我们是鬼还是人？”船家这时候也知道她们就是河边挟持自己的两个偷马贼，抬起头来道“那个鬼打道人，天天晚上不点灯，偏偏今天晚上要把灯点了，惹了两个女贼上门来。”

寿姬笑道“你老人家也别害怕，我们手上没有刀，杀不了你，如果掐死你，我们不是鬼，倒成鬼的行为举止了，这是什么地方，那道人怎么会在驿站里躲藏而不害怕官府？”

船家知道她们饿了一天，一边去准备饭菜，一边道“之前凤城还有城墙的时候，这个驿站很有必要，行人或官吏夜晚来了，城门关闭，进不了城，只好在这里将就一个晚上后来凤城拆了城墙，就是夜晚里往来的行人也可以直接进城去了，这个驿站来的人就很少了，后来驿道又改径，这个驿站就彻底荒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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