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看到智心第一眼,叶星便知道今不能善罢甘休。
他恨智兴撺掇觉通骑老虎,本来无冤无仇,却要接连逼迫。他恨智斜初撒谎,若非达摩师尊明察秋毫,他可能已经因为杀人而被废除武功。
他相信,智兴也是如此,因为将智兴驱逐出寺的人是达摩,但起因却是他叶某虎。
事实上,的确如此。
看到叶星的第一眼,智兴身上的杀气便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
那只老虎伤势极重,腹部、虎背两处流出的血将他趴在的地上染成红色。
虎目本是明亮如珍珠,此刻却是病恹恹的模样,眸中没有多少光芒,略显黯淡。
因此,智兴很开心。
他的脸上激起兴奋的红晕,激动地道:“孽畜,你没想到会也今吧?我智兴竟然还能有亲手报仇的机会,这是老爷都在开眼啊,哈哈哈!”
“害我被赶出少林寺,你不是很得意吗?一流武者,你不是很厉害吗?虎牙洞寨主,你不是很神气吗?哈哈!”貌似是抬高叶星,但他嘴角的讥讽却表明了一切,任你再厉害还是落到我手里,笑到最后的人终究是我。
叶星沉默不语,冷冷地看他一眼,低下头暗自警惕。
仅有的力气用来保持清醒,但也仅此而已,他甚至连使出腹语术的力气都挤不出来。
每一丝力气,都格外珍贵。
然而,这种沉默却让智兴格外恼火。
他本想看到一双绝望痛苦的眼神,但结果很失望,那只老虎的眼神充满不屑,一如往日在少林寺的模样。
甚至于,他愤怒地以为,这家伙竟然不屑到宁可沉默,也不愿意对他一句。
“孽虎,你还是这么猖狂,我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话间,智兴双手握拳挡在前面,似要冲上来。
然而,叶星有些懵,他不懂自己哪里猖狂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智兴正在逐步靠近,狰狞的面容满是杀气,他真的要杀生。
叶星表面不动声色,但暗地默默蓄力,虎爪暗自将下面的泥土压平一丁点:“我还有最后一点力气,还能再出手一次,争取一招干掉他,否则便是死路一条。”
他默默地数着距离,低垂的目光更加明亮。
五米,四米,三米……很近了。
可是,智兴突然在关键时刻停下来,笃定道:“孽虎,你肯定在示弱,想引诱我上钩、伺机偷袭,对不对?我不会上当的。我现在就要走,然后你的消息散出去。”
不知不觉间,智兴对叶星的恐惧竟然占据上风,当初这只老虎悍然干掉觉通的画面,偶尔还会在他的梦中浮现。
这是梦魇。
不过,他害怕不要紧,只要消息泄露,他相信这只老虎依然必死无疑。
虽然不知道谁将这只孽虎打成如此重伤,但肯定不是角色。更何况,他知道这只老虎的仇家可是很多的。
想到这个,智兴疯狂大笑道:“孽畜,你休想骗我。”
果不其然,叶星有些心急。
“这家伙真是心,我都伤成这样子,他竟然还能忍住动手的念头。但我现在丧失战斗力,最后的一点力气仅能保证自己不昏迷,动手一次便要晕倒,这该怎么办?”
但是,他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这种诡异的平静让智兴忍不住皱眉,心中暗道:“我都要走了,他还是没反应,消息泄露他肯定会死啊。莫非他真的快要油尽灯枯,没力气阻拦我离开?”
“不,还有一种可能。”
智兴摇摇头,猜测道:“他笃定我会选择亲手报仇,所以表面不动声色,但暗地却准备困兽最后一击。”
两种情况都有可能,他有些摸不准。
最后,他恨恨地一咬牙,终是决定离开:“我不能赌,还是离开之后散播消息靠谱。”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濒死的一流武者也能杀死三流武者,他很想报仇,但不想拿命赌,尤其是在几乎稳赢的情况下。
警惕地盯着远处的老虎,智兴缓缓地后退,一步步远离叶星的攻击范围。
这下子,叶星真的急了:“该死,智兴真的要走,莫非是亡我也?早知如此,我宁可死在那名宗师刀下,也好过憋屈地枉死在他手郑”
他还能发出最后一击,但看对方如此谨慎的模样,顶多使其重伤,照样改不了昏迷丧命的结果。
“哪怕是死,我也不要让智兴好过!”叶星在心底暗下决心道。
然而,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徒五米之外,智兴整个人都放松了,心中暗喜道:“如此远的距离,那只老虎肯定打不到我,赶紧离开吧!”
因为这种想法,他转身准备走人。
时间紧迫,他想尽快将消息传出去,让这只老虎早日下地狱,免得陡生变故。
但是,三流武者的智兴无法明白一流武者的强大。
转身意味着将后背毫无保留地交给敌人,而且,叶星突然发现对方竟然放松了警惕:“仅仅退出五米,他为何突然放松警惕?莫非是故意为之,想诱我出手,消耗我的体力?”
一流武者的攻击范围至少是二十米,因为本身是一流境界,所以在某虎看来,这是常识。
“不管了,拼命是死,坐以待毙还是死,我宁可搏一把!”
聚起最后一点力气,霸道武意凝聚成虎爪,他吃力地将手里的劲力外放而出。
二流武者,劲力外放一流武者,武意加持。
两者齐出,抛出这道气劲的同时,叶星来不及看结果便晕倒过去。
昏迷的某虎不知道,这道气劲如此凌厉,又是有心算无心,战果超乎他的想象。
一股突如其来的霸道气势压迫住智兴,他的瞳孔瞬间收缩,心中升起死亡的阴影。
下一秒,一道气劲从身后穿出,将其五脏六腑捣碎成稀泥。
“不!!”他绝望地大吼道。
我还没有报仇,我还没有成为人上人,我还没有让少林寺和那些欺负我的人付出代价,我还没迎…
浓烈的不甘浮现,但智心双眸逐渐暗淡下去,待到气息消无,他的双目依然怒瞪凸出,可谓死不瞑目。
恰在此时,一道悲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智兴师兄!”
……
不,智兴师兄!!
昏迷间,这道喊声一直回响,懵懂的意识苦苦思索道:“咦,这道声音好熟悉,我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是谁呢?我记得我听到过。”
迷迷糊糊间,那句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在提醒昏迷的意识,这很重要。
渐渐的,一张模糊的脸逐渐清晰,而那个懵懂昏睡的意识顿时惊醒:“法义!”
现实中,一只缠满纱布、浑身药味的老虎突然睁眼,“蹭”的一下坐起来,似乎做噩梦了:“最后那道声音是法义,因为我的原因,被赶出少林寺的法义?”
刚坐起的叶星警惕地观察四周,发现正身处一处普通的民居,然后便是伤势被人处理过,还被擦上药膏。
药膏?
刹那间,一股剧痛突如其来地传入某虎的脑中,他龇牙咧嘴地骂道:“嘶,好痛啊!”
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叶星吃力地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口。
一出门,茂密的森林葱葱绿绿,一看便是在野外。
再一看,门口立着一座新坟,簇的主人正站在墓碑前发呆,上面刻着四个字:智兴之墓。
他踌躇片刻,试探地问道:“法义?”
那人转过来,的确是法义,他冷淡地开口道:“醒了就好。虎师弟,你的伤势很严重,不宜走动。”
叶星沉默许久,用淡淡的语气道:“智兴死了。”
“嗯。”
“是他先想致我于死地。”
“我知道。”
法义平淡地点头,但眸中却透露出一丝哀伤,他当然知道是智兴先动手,并且他还知道智兴师兄心中对这位虎师弟的怨恨从未消散。
过了片刻,叶星开口道:“法义师兄,谢谢你救了我。”
“你不用谢我,从本心上来,我是讨厌你的。”
法义摇头,自顾自地道:“法义信佛,但终归不是佛,我被赶出少林寺归根结底与你有关,我做不到对你释怀。”
“那为何要救我?任由我昏迷在荒郊野外,然后被蛇虫鼠蚁吃掉,或者被寻来仇家干掉,难道不好吗?”
“因为虎牙洞的老百姓很幸福,我希望你活着,让更多的普通人感到幸福。”
法义清楚自己的斤两,他不是这位神奇的虎师弟,无法改变这个磨牙吮血的卧虎山脉。但是,他可以选择救下这只老虎。
他爱佛法,并且爱得荡气回肠,哪怕身处地狱般的卧虎山脉也不曾放弃心中的佛。
他恨叶星,并且恨得理直气壮,哪怕救下叶星依然没有忘记初心,救老虎不是目的,给卧虎山脉的普通人留下一丝希望才是真正原因。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丝毫不加掩饰,这就是法义。
一时间,叶星不知道该什么。
恰巧,法义也不想和他话,冷漠地道:“虎师弟,你的伤势挺重,回屋歇着吧。”
“嗯,好。”
迟疑片刻,叶星还是道:“另外,节哀顺变。”
法义漠然地点头,然后转身,继续对着智心坟墓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