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龙在深山里面修炼了一个多月,直到实在受不了深山的孤寂和清苦,他才重新返回山下的花花世界。
如今已经到了六月,益州处处繁花似锦,气候却也渐渐炎热,无论男女,穿着都变得轻巧单薄起来。男人常常敞胸露怀,女人则矜持许多,上下小两段短衣之外,往往还罩上一层薄纱。
如此景色自然引人注目。尤其是九州世界练武之人颇多,修炼外功的男人肌肉壮硕,修炼内功的女人身材窈窕,景色实在是美不胜收。
潘龙走在路上,不止一次看到有人因为目光的方向不对,引发各种纠纷。有时候男人和男人打,有时候女人和女人打,还有的时候女人和男人打——最后这种情况比较少见,敢穿成这样出来的,一般也并不在乎别人多看两眼。
不如说,敢于穿成这样出来,往往很乐于别人对自己多注目一些,那会让他/她觉得自己很有魅力。甚至于你要是胆子够大,上去试着搭个话,人家可能都会笑脸相对。
我可以骚,你不能扰,这种奇葩论调在这里是没有市场的。
潘龙正感慨间,突然看到前面一群女人正在对一个男人拳打脚踢,虽然下手并不狠毒,却着实是拳拳到肉,只怕这一顿打完,那厮起码有三五天不好见人,就连坐在凳子上,都要龇牙咧嘴。
他吃了一惊,不明白这群女子为何如此凶狠。走过去一看,才明白究竟。
那被群殴的男人,长得实在是有点不大对得起观众。
“唉!丑人另当别论,这一点倒是在什么世界都一样啊!”
那群女人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放下几句狠话就匆匆离去,而那个被打得越发丑陋的男子则满脸陶醉,嘟囔着“真是舒服”之类。
本想管个闲事的潘龙差点没吐出来,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原以为是欺负丑人,却原来是你情我愿,周瑜打黄盖,关张飞屁事!
他这一次在山中修炼了许久,对于外界的事情不甚了然,一旦出关,自然要先去打听消息。
略一打听,他的表情却有些古怪。
这段时间里面,那位“一文钱大侠”又有几次行侠仗义,杀了好几个小有名气的恶棍。
(咦?难道说我竟然在无意之中练成身外化身了?为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杀人的不是自己。
但除了他自己之外,难道还有第二个无聊人士,特地自制了钱模子,专门浇铸了一批“天下太平”铜钱,拿来当做暗器么?
当初潘龙为了制造这些暗器铜钱,可着实花了不少功夫。
朝廷铸钱过程繁复,从蜡母到雕母,再从雕母到母钱,从母钱翻砂铸造,前后需要许多人力物力。
潘龙当然没这个条件,他的做法是自己制造钱范,直接一次浇铸成型。
他的钱范是用泥陶所制,自己先雕刻一枚木头样钱,然后在泥陶上做成正反两面的范版,两面相合,浇进铜汁。等铜汁冷凝之后拆开范版,再稍稍加工一下,就是这段时间在益州赫赫有名的“买命钱”。
这种范铸法在人间早就被淘汰了,如今就算是小镇上的铁匠,要铸造铜器的时候也必定是先造木模然后翻砂,绝对不会无聊到造范,除了潘龙这个穿越者之外,大概就只有朝廷工坊里面的作匠大师,以及那些皓首穷经的历史学家,才知道这个落伍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技术。
用翻砂法浇铸东西方便快捷,但精致程度却稍稍逊色。潘龙没见过那些冒自己名号的人留下的铜钱,但他觉得,那些铜钱跟自己的比起来,多半是有些细微区别的。
不过……相比有人愿意接过“一文钱大侠”的名号,继续行侠仗义,别的事情都是小事!
想到这里,他愉快地笑了。
但笑归笑,正事还是要做的。
当晚,又一个颇有名气的恶棍遭遇了“一文钱大侠”。一枚铜钱射穿了他的咽喉,让他死得大概不算痛苦。
这事情在民间没什么影响,但朝廷方面却颇为惊讶。
“一文钱大侠又出现了?”正在追查一宗大规模劫案的“九眼神捕”杜鹏程听到报告,纳闷地问,“他之前不是已经销声匿迹了吗?后来的所谓‘一文钱大侠’,铜钱都和他的不同,而且杀人的手法也有区别,已经被认为是模仿作案……我记得锦官城那边不是都说了,估计真正的‘一文钱大侠’已经死了……”
“这次的铜钱和之前的一样,手法也差不多。”传信的捕快说,“仵作判断,他的功力更加深厚了。”
“简直荒谬!功力的增长是水磨工夫,哪有隔了一个多月就明显深厚一截的?他要按照这个速度成长下去,岂不是过个十年八年就天下无敌了么!”杜鹏程摇头,“一定是那仵作弄错了!”
传信捕快自然不能跟益州名捕争执,诺诺而退。
等他走远了,杜鹏程那不屑的表情顿时变成了凝重。
“十七,等一下到了城镇,你去查一查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个年轻人,这段时间究竟在干什么。”
代号“十七”的手下轻“咦”了一声,问:“您怀疑他……?”
“只是一个猜想。”杜鹏程说,“虽然我觉得我的猜想未必是错的,但猜想毕竟只是猜想。”
“可是,他是仙门弟子啊。”他手下的另一个捕快说,“我们不方便逮捕仙门弟子吧?”
杜鹏程用诧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一文钱大侠出道至今,可曾杀错过人?”
捕快们顿时明白了上司的意思,纷纷大笑起来。
“明白了!”十七拍着胸口说,“我一定把事情做好了,做漂亮了!”
杜鹏程笑着点头:“这就对嘛!我们不管他将来会怎么样,总之他不会在我这一块出事,那就够了。”
不知不觉之间,潘龙躲过了一场麻烦。
他对这些一无所知,还是在益州北部游荡。
转眼间,六月已经到了下旬。
潘龙又作了一笔“买卖”之后,终于觉得自己应该换换地方了。
益州很大,但仅仅益州北部这一块的话,值得一位大侠动手的恶棍,并不太多。
更不要说那些恶棍如今死的死逃的逃,已经所剩无几。剩下的几个不是狡猾阴险,藏着不知道多少手段,就是身手高强,他没把握能够对付。
潘龙已经学精明了,现在他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杀那些肯定杀得了,还能确保自己跑得掉的。
反正他的实力只会越来越强,现在暂时杀不掉的,将来也能杀掉,不急在一时。
相比之下,还是挪挪窝,换个地方找点新的恶棍们拜访拜访,更为有趣。
益州中部的锦官城,他是不敢去的——九州鼎之一的益州鼎就在那里,万一山海经残片和九州鼎又共鸣起来,他怕是想逃都没地方逃。
那么就只剩下益州东部和西部了。
潘龙略一考虑,就决定去益州西部。
这有两个原因:第一,外祖父家就在益州西部的绥山县,虽然母亲正在闭关不宜打扰,但不妨去打听打听消息,没准她已经修炼成功,提前破关了呢?
第二,祖父给自己的那块玉佩,上面的山川地理和益州天怒峡有些相似,而天怒峡同样也在益州的西部。
这两个理由,有一个就足够他作出决定,有了两个,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买了匹大驴子,换上一身书生打扮,潘龙装扮成一个游学的书生,施施然朝着益州西部去了。
他可记得父亲曾说过,外祖父家不喜欢谈论武功,倒是对于文化颇为注重。任潘两家关系并不好,当年父子俩就没有在任家多呆。自己要是一副江湖侠少的模样过去,只怕会被拒之门外。
书生打扮就好多了,外祖父母或许已经不在,但几位舅舅总不能把一个文弱书生往外赶吧。
他沿着益州管道晓行夜宿,走了七八天,道路却被一条大河阻断。
这条大河颇为宽阔,最窄的地方也有三四十丈,开阔处超过百丈。它水流湍急,往来船只络绎不绝,正是天下闻名的大河,通天江。
通天江上自然有渡口,但潘龙到的时候,却发现渡口处没有旅客,只有许多精瘦汉子。
这些精瘦汉子们一个个连肋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显然是平时营养不良。可他们却显得气势十足,好像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此刻,他们正围着码头大吵大闹,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在他们对面,是一群穿着青色短衫的彪形大汉,一个个膀粗腰圆,块头比他们粗了一圈以上。这些人面色凶恶,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但可能是因为人数较少的缘故,倒也没有发难,只是在和精瘦汉子们争执不休。
潘龙有些纳闷,找了一个看客询问究竟。
那看客看潘龙的相貌并不熟悉,就是一皱眉头,显然不想和外乡人多说话,但好在他看潘龙的银子朋友们很熟悉,也就给了这几位碎银子朋友们面子,给他讲了一番。
却原来这群瘦汉子是通天河上的纤夫,专门以帮助逆水航行的船只拉纤为生。而他们之所以围住渡口,是因为有人坏了他们的生计。
“坏了生计?”潘龙诧异地问,“纤夫的工作已经很辛苦了,难道还有人来跟他们抢生意吗?”
那看客连连摇头:“哪里是抢生意啊!这是飞龙帮想要收编所有的纤夫,独霸从这里到天怒峡之间的拉纤工作。”
“这有什么不好吗?”
看客看了潘龙一眼,叹道:“你年纪小,不懂。收编是假,刮油水是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