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安无事的又一天,水仍不退,这天深夜,老黄头来到夫子刘杰这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夫子盘腿在毯子上,道:“老丈有话尽管说就是,我们这情谊用不着如此。”
“粮食已经不多了,鱼,今天也没抓到,今天给那蒙古人送饭的时候,那人已经很不耐烦,他,问我你的驴子了。”老黄头闷闷的说,坐在一旁,烟枪里没有烟叶,但是他还是按在嘴上吸了两口。
夫子看了刘杰一眼,道“那老丈如何回答的。”
“我自是不同意。跟他讲的很清楚,但是。。。。。。”
夫子抱了抱拳。“多谢老丈通知,我们到时候自会应对。”
老黄头叹了口气,刘杰突然觉得老黄头的背塌了许多,在老黄头转身要走的时候,夫子突然问道:“是村老让你过来说的吧。”
老黄头肩微颤,背塌的似乎更厉害了一些。脚步顿了顿,没回头,直接走了。
老黄头走了一会,众人已经大都睡下,憨牛摇醒刘杰,指了指那边,一个身影往刘杰他们这边过来,那人来到刘杰眼前,侧躺下,刘杰借着月光,看清了眼前的人,是那天被村老打的年轻人,刘杰还记得他的名字,是叫二狗。
二狗压低了声音,开口道:“蒙古人想杀你们的驴子。”
刘杰道:“你干嘛来跟我们说,而且这事我们知道。”
二狗沉默了一会接着道:“是老黄头告诉你们的,他不会劝你们把驴子给蒙古人,这不是老黄头的性格。”
刘杰来了些兴趣,问道:“那你来跟我们说这些是想干嘛?”
二狗眼睛亮亮的,说道:“我知道你们不会杀驴子去给蒙古人。”
“所以呢。”刘杰接着问。
“我们把他们杀了吧。”二狗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这是最好的时候,杀了他们,埋个地方,县里只会觉得他们是被洪水冲走了。”
“杀人简单。”刘杰道,“不过你这保密可就不一定了,那么多人呢,怎么保密。”刘杰笑问。
二狗摇摇头道:“他们不敢说的,真要是被县里人知道了,他们一个也逃不脱。”
刘杰盯着二狗的眼睛,沉默了一会,道:“你先回去,明天再说。“
“他们明天就要。。。。。。。”
刘杰摇摇头,示意他不用再说,二狗溜回人群里,刘杰盯着他的背,看了一会,闭上眼睛,要补足睡眠啊,明天会有一场好戏呢。
第二天,天一亮,一阵喧哗,昨晚一个老人一觉睡去再也没醒来。一个黑黝黝的汉子,抱着一个老奶奶的尸体哭的伤心。
刘杰远远地看着,那个老人曾经被夫子诊过病。夫子拍了他一下,道:“他们本来粮食就不多,那三个人来了后就顾自己吃饱,村民分到的就更少,本来就身体虚弱,在吃不饱,一觉下去醒不过来很正常。”
刘杰示意自己没事,这种程度的生死之事,根本不会对他有影响。在这种情况下,整个局势显得有些微妙,这午饭期间,一个年轻人来跟刘杰他们要了些药材。那蒙古人和两个差役,似乎也感觉到了局势的微妙,竟然主动减少了粮食的索取。驴子的事也搁了下来。
那些村民的眼神发生了些变化,总是在对着蒙古人窃窃私语。
这天傍晚,跟刘杰要了草药的年轻人,走到那个蒙古人面前,“我用一下铁锅,我需要给我母亲煎药。”
那个蒙古人看着这个走到自己面前的年轻人,似乎不敢置信,那群卑微的南人(元朝有四等人制度,一等蒙古人,二等色目人,三等汉人,四等南人。这里南人和汉人与我们理解区别较大,南人基本上就是原来南宋境内的人,汉人则包含了淮河以北的汉人以及原来金,辽等部族,还有云南四川等地的人)竟然敢这样站在自己面前,一股羞怒直冲脑门,豁然站起,那个差役赶紧拉住那个蒙古人,用一通蒙古语地哩咕噜说了一番,两人似乎是争吵。最终是那个仆役说服了那个蒙古人。
傍晚,那群村民把铁锅挪到了人群里,蒙古人没有反对,而是领着两个差役来到了刘杰他们边上。
午夜刚过,就听到一阵尖叫,就响在刘杰不远处。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有人落水了?“
“都别乱动,小心掉进水里。”
“快点火堆。”
众人一阵慌乱,铁锅下边的火堆被点燃,借着火光,人们看到二狗拿着一根尖锐的木头磨成的尖刺,浑身是血,两个衙役之一的一个捂着脖子,躺在地上,只剩腿还在踢腾,鲜血流了一地。看到这场面的人群又是一阵骚乱。
“你们想造反吗?”那个蒙古人大吼,满脸虬须,火光照耀下,脸色狰狞。另一个衙役竟是躲在蒙古人身后,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二狗向蒙古人逼去。风吹的火一阵晃动,明暗不定。
“住手。”村老冲了过来,抓住二狗的胳膊,“我叫你住手,你听不见吗?”老人喊道。
抬手便要打二狗的头,结果二狗轻巧躲过,手一甩就把村老弄个踉跄,老黄头赶紧扶住村老,骂道:“小兔崽子,你疯了。”
“我没疯。”二狗说道。
“把他按住,”村老挣开老黄头的搀扶,喊道。
云彩遮住月亮,星光亦是暗淡,今天不算好天气。一堆火,风一吹,拔高,照亮大多数人的脸庞,人群一阵骚动,然后一阵安静。
诡异的沉默降临,村老一瞬间佝偻了下来,老黄头也闭目不语,卤菜店的老板看着自己儿子,跟着柱子,桃子,还有十七八个年轻人站在二狗的身后。
二狗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人,没有对村老他们说什么,而是拿着木刺逼向蒙古人,那十几个年轻人亦是紧随其后,逼迫着蒙古人和那个差役不断后退,憨牛大踏步的走到蒙古人的身边,不像他们小心,笑笑,手搭在蒙古人肩上,道:“衣服脱下来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