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这些年给她惯下的毛病?”夫子抬头看着自己师兄说到。
“你阿姐这些年不容易,里外照顾着,你家的生意,她打理着,说是都给你留着,我府里杂事也都是她在处理,反倒是我成了闲人,除了衙门当值就数我活的最自在。”
“你姐平时也不是这样,也就看到你回来。”
“不说这些。”夫子摇了摇头,接着道:“我回来看看,用不了多久就走。”
“三甫,当年的事你还没放下?”施耐庵颇为严肃的说,“当年夫子这么做你敢说没有为你着想的意思?何必还如此耿耿于怀,你现在也是当给别人当夫子,年纪也老大不小,怎么脾气还是这样。”
“我要是脾气还是那样,就不会让你把话说完,也不会回来看。”夫子说道。“当年的事没有说是谁对谁错,理念不同而已。该放下的我肯定都放下了,没放下的的一辈子也不会放下。不过这些还不是我要走的原因,是这小家伙,我答应了带他去游学,自然不能就在这里停下。”
“你还在抱着当年的那一套?”施耐庵眼神复杂的看着夫子。
“当然。”
“也罢。”
“行了行了,这么婆婆妈妈,吃个团圆饭,明天处理点事,我就走了。”夫子一拍桌子颇为豪迈道。
“好,咱们师兄弟不醉不归。你二师兄不在,不然啊,铁定能留下你。你师兄我没你二师兄那些急智和道理。”
“要是知道他在我也不能回来。那会就数二师兄最难招惹,学问做的好,拳头又硬。”
“哈哈哈,等你再见到他,就会发现他现在啊,变了很多。保证你认不出来。”说到这眼神古怪。
“哦?给说说?”夫子来了兴趣。
“想知道?那就多留下来几天,我给他去信了,一个月内肯定能回来。”
“师兄,你也学坏了,哈哈哈。”两个老男人相视而笑。
…………………
在后院的小湖旁边,在草地上铺了一个毯子,摆着桌案,上边有各色食物。
夫子的姐姐也没有像白天那样,四个人加上施耐庵夫妇两人的儿女,聊天很是愉快,当然这是开头,喝多了酒,后边就开始变味。
施耐庵是个人来疯,天文地理无所不知,聊起来什么话都敢说,房事都敢拿出来打趣,夫子姐姐性格泼辣,可以说作为一名妇女,说起荤话一点也不比男人差,夫子,刘杰,还有那两位,碍于身份和对此方面知识的匮乏,只能是沦落为被调侃的的对象。
话题进一步发展,变成了夫子刘杰的终身大事。
夫子眼见事情往不利的方向发展,于是迅速扭转话题,成功把话题扭转到了刘杰的学问考校上。
刘杰则是表现的恰到好处,该懂的都懂,不该懂的一知半解,一番考校下来,大家都甚是满意。
一群人喝到月上东山,有些喝多了的施耐庵横抱起自家妇人,道:“如此明月相伴,美酒佳人皆不可负,酒已喝,现在待老夫去消受美人恩。”施夫人锤了施耐庵肩膀一下,骂了声什么,被施耐庵拍了屁股一下,一声惊呼,脸便埋在施耐庵脖间不说话。施耐庵大笑一声,直接回了屋子。两人的儿子则是起身离开,很快湖边就只剩刘杰夫子。
月如玉盘,月色如练,在水在天在人。
两个人起身在湖边溜达,周边月光照的通明。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夫子说道。
“夫子,你当初那会是怎么被逼的出走的?”刘杰赶紧问出了心中的好奇。
夫子呵呵一笑,说道:“这真的是一件比较久远的事情,是一件很有的说的事情。今天跟你说一些吧。”
“我的夫子,处州名士,郑元善,曾任德兴县丞,处州录事,颇有政绩,在此地威望颇高,是当世的程朱理学大家,可以说每天想拜在他门下的弟子如同过江之鲫,我是商贾之子,自幼也是聪慧异常,算是木秀于林之人,名气颇大,后来拜在了他的门下。”
“古往今来,几千年,太阳底下就没有新鲜事。”
“我的事姑且算是出现的比较少的。比之那些司空见惯的油盐酱醋好一些。”
“事情到这里其实都不是什么值得讲得,此后算是有点新鲜吧。”夫子拿了一壶酒,另一只手拿一个酒杯,自酌自饮。
在一壶酒的时间里,夫子讲了他的求学事迹,刘杰也了解到了他的两位师伯,一个是这位写出四大名著之一的施耐庵另一个则是刘基刘伯温,夫子与这两位一起变成了郑元善的关门弟子,期间的求学问道夫子一带而过,但是对自己的那位二师兄却是敬佩有加,再以后,正常的求学过完了就是不正常的事情。
先从程朱理学讲起。毕竟是是关于一场学问的争论。
自宋朝以来,程朱理学大行其道,被誉为朱圣人的朱熹,把“理”视作哲学的最高范畴,认为理是世界的本原,也是社会生活的最高准则。由此,程朱理学中有一句我们熟知的观点:“存天理,灭人欲”
“存天理,灭人欲“是朱熹理学思想的重要观点之一,我们后世人断章取意评判宋明理学时,常说“存天理,灭人欲“禁锢了人的自由等。当然这理解有问题的。
此处“人欲“是指超出人的基本需求欲望,如私欲、**、贪欲等,这些欲望是要革除的,其实,理学正常的人欲即天理,超出正常的范畴就是需要灭掉的人欲。通俗一点的说法就是人的欲望要有一个度。
比如,“饮食,天理也,山珍海味,人欲也,夫妻,天理也,三妻四妾,人欲也“--《朱子语类·卷十三)
因此,朱圣人才说,“学者须是革尽人欲,复尽天理,方始为学“(《朱子语类》卷四)
到这里我想各位也能理解朱圣人的大体想法,对存天理灭人欲也有了一个正确的认识,你很难说这样是不对的。尤其是在古代中国这样一个道德社会里。
但是商贾世家出身的夫子不一样,他对朱圣人的道理表达了不同的看法,本来也没什么,可是夫子那会年轻气盛,正处于叛逆期,头铁的很,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郑元善名气又大,整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其实到此,只要夫子肯低头认错,这事总是能过去的,甚至郑元善也跟夫子谈过话,摆出了夫子的威严,要知道,天地君亲师,中国古代师道威严是及重的,要是有人敢说出“吾爱吾师,吾尤爱真理”,肯定会被喷死。
夫子这人,道理他都懂,可是也自有一股头铁的精神,他就真的说出了与那位亚里士多德的名言意思相仿的话。并且加了两句“倘若错了,却不知错,改错只是裱糊,世间学问没有这般道理。”“这学问,糊纸匠人也做得,不过裱糊而已。”狠狠地嘲讽了上首坐着的夫子和学堂里的众人,并且把在座的各位都归结成了知错不改,做学问只会裱糊的垃圾。
事情到这里也就不难理解了,已经不是一句轻轻的年少轻狂能揭过的了。再说一句人性阴暗的话,大家最想看到的就是成功者跌落泥潭和失败者重振旗鼓。且爱前者更甚后者。
“哼,我阿姐还可怜我,所有人都觉得我可怜,其实我却是满足异常。”说着夫子做了个深呼吸,吸进了肺里,就在刘杰以为他会憋死的时候,缓缓的吐出。
“你也会体会到,周围一群聪明的蠢货是一种什么感觉,所有的人都在告诉你怎么做怎么走,但也会爱上天地自由,任我遨游的畅快。”
“知道为什么你成为的关门弟子后我不怎么管你了吗。夫子,应该是指导你,而不是指挥你的。”
“我这人,自私的很,心硬的很。同时也仁慈的很。”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