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造就了许多人为无法复制的奇迹，如同这个看不到边界的荒原，仿佛与天连接在了一起，当天边的太阳落幕，黑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占据了原来光亮所在的地方，站在这种地方，越发能够感受到人类本身的渺小。

两人的视线相触，维娜点了点头，沉默着，没有用言语去回答霜星，不过她也确实承认了霜星刚才所说的那个点，霜星笑着，白色的长发随着风不停的飘动。

气温开始下降，同样也是因为霜星的原因，维娜轻轻地缩了缩身子，抱着双臂，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霜星，她看着霜星的侧脸。

夜晚的光线微弱，但是却并不影响她的视线，荒原里吹来的风将霜星的头发微微吹开，让维娜能够更清楚地看到她的侧脸，靠的越近，越能感受霜星的身上的那种冰凉，霜星的五官很好看，唯一让维娜在意的还是在鼻子上的那道伤口。

如果有人见到霜星，那么第一眼注意的肯定会是她的那道伤口，不过伤口并没有破坏掉她，而是给她增添了几分别的气质。

不知道是察觉到了维娜的目光，还是风吹得头发有些乱，霜星抬起手，理了理耳鬓的头发，维娜连忙打算把视线从霜星的脸上移开，只是霜星已经转过了头来，看着维娜，看来也有前者的原因。

霜星的手轻轻地按着耳边的头发，转过头来看着维娜，有些疑惑地问道：“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维娜小姐？”

鉴于维娜刚才盯着自己看了那么久的行为，霜星非常有礼貌的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虽然应该问这句话，但是如果是霜星的话，应该不会说这样的一句话才是。

白色长发的末梢依然随着风吹着，霜星抬起手，看着维娜，表情不在如刚才那样冰冷，有了更多的人情味，周围的气温，似乎也升高了一些，让维娜觉得不再那么冷了，霜星身后是黑色的天空。

“并没有什么东西，我盯着你看是因为你真的非常好看。”维娜的语气十分的诚恳，实话实说也是一种美好的品质，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维娜盯着霜星看了那么久的理由可是没有撒谎的，她本就是不擅长撒谎的人。

“能被你这样说我很高兴。”霜星的表情稍微有些惊喜，对于维娜突然的赞美让她有些意外，而且她还如此的认真，霜星的心情更好了一些，毕竟她很少能够收到类似的称赞，身份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在我看来你也是。”霜星笑着回答到。

维娜也笑了起来，她也好久没有被人这样称赞过了，不过以往的时候，伴随着容貌的可不一定是称赞，那些贵族老爷们其实并不喜欢自己，总是把维娜说成一个长得好看的野蛮人，只是因为不去她不喜去参加贵族宴会，以及她的所作所为并不像是一个传统的淑女。

只不过谁又规定了，自己一定要那么做，就连查理也不曾约束她，甚至非常的鼓励维娜，这也让许多能力得到的锻炼，与其把自己当成公主，倒不如说查理更像是把自己当成了未来的接班人去培养。

而且如果去仔细思考，查理并不希望自己和那些贵族们有太多的交际，似乎有着另一层意思。

“我很少被人称赞容貌这方面的事，你是第三个。”霜星把手放了下去，耳鬓的细发不再飘动，维娜看到了刚刚她手放过的地方的那微弱的反光，似乎是冰晶。

“真是让人意外，也是一件让我觉得荣幸的事。”维娜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就算霜星有感染者这一层身份，维娜也没有想到霜星居然那么少得到别人的关于这方面的称赞，尤其是她还是乌萨斯人，不是说乌萨斯人向来都非常直接的吗，不过自己是第三个夸她的人，让维娜觉得有些莫名的荣幸。

乌萨斯人的审美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才对，参照真理她们，对于这点维娜还是能够确定的。

“那前面的两个人是谁呢？”维娜有些好奇的问道。

她是第三个，自然会对另外两个人有些许好奇，毕竟霜星可是亲口说她很少会被别人称赞容貌方面。

霜星的视线向上看去，思考了一会，似乎是在找合适的形容词，过了一会才开口回答道：“两个年轻的男人，一个是旅途中偶遇的行人，一个是我的上司。”

维娜注意到在说到最后的那一句话时，霜星的嘴角泛起了温柔的笑容，虽然很短暂，不过她还是看得非常的清楚，那个笑容让她想起了父亲在母亲照片那时候的笑容，虽然有些区别，但是也相差不远。

那位旅途中偶遇的行人，现在其实并不算是行人了，保罗被留在了卡西米尔，参与过短暂战争的他似乎有了新的目标，虽然战斗能力并不出色，但是在管理以及经营方面表现出了极佳的天赋，而且借着他不是感染者的身份，爱国者干脆让保罗负责整合运动在卡西米尔一个据点的经营。

现在也算是一个小头目。

“你的上司”维娜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她虽然不太清楚整合运动内部的地位高低，但是这些时间也算是听说过霜星的具体的职位，整合运动特殊作战部部长，而弑君者则是整合运动第三轻装甲部部长，通过这些名称，维娜也能够稍微推断出一些和整合运动内部相关的事，再通过之前已有的情报，整合运动能够作为霜星的上司的也就只剩下那几个人。

之前新闻中出现过的那个男人，第一次出现在镜头前是龙门与整合运动还有罗德岛三方宣布联合声明的时候，而且在之后，炎国在瑗珲城，与乌萨斯签订交割条约以及切城的独立条约时，维娜知道那个人。

整合运动的行政长官，整合运动的现任的领袖，在武斗派的领袖，塔露拉在龙门的行动失踪之后，他迅速成为了整合运动的掌控者，他亲手促成了整合运动后续的与龙门以及炎国合作等事项，而整合运动在维多利亚的行动，应该也是他安排的。

那是一个可怕的男人，维娜指的并不是他长得如何，而是他的手段，维娜清楚之前整合运动的名气到底有多糟糕，即便在拥有武力之前，整合运动也是一个名气不怎么好的感染者组织，而在塔露拉出现之后，原本只会游行的整合运动彻底变了。

充斥着暴力，遍布在泰拉的各处，也正是那个时候，整合运动被列为了泰拉的恐怖组织，还有不少高层人员被多个国家联合通缉，这样行动了数年之后，发生了一件震惊整个泰拉的事。

整合运动袭击了乌萨斯的移动城市切尔诺伯格，袭击这件事本身并没有公开，公开的情报是乌萨斯被突然出现的天灾袭击，但是维娜并不是那些不关注这些事的普通人，她能够接触到的信息渠道比普通人多了很多。

而且现在还认识了亲身经历过那件事的人。

不过，她对于那个男人的事了解还是非常的少，因为在此之前，整合运动几乎找不到有这号人的痕迹，因为如果有的话，整合运动之前绝对不会是那样的，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你应该见过他的样子，就是新闻里出现的那个人。”霜星笑了笑，想起了浣生的样子。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维娜问到，刚刚说出口，她就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连忙解释道：“我看你每次提起她总是会笑起来就是那种”

“很开心的笑容。”维娜没有明说出来，就是找了一个不那么适合的词来替代，不过她也说得没错，霜星提起浣生，确实会很开心。

“会这样吗”霜星先是质疑了一下自己，然后却又承认了维娜刚才的话，有些犹豫地说道道：“好像是这样的”

“应该是这样的。”霜星又重复的说了一遍，这次更加的确定了。

“大概是因为他是我为数不多朋友吧。”霜星说道：“他应该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有些话痨，有些记仇，他总是对我的身体操心过头，每次出任务之前，都要特别来叮嘱我不能释放法术过渡，要是我不听的话，他就不把任务交给我了，是一个很麻烦的人，不过他也是个很厉害的人。”

“我从来没有想过整合运动有一天能够走到这样的地步，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感染者能够有属于自己的城市，而我还能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维多利亚。”

霜星连着说了一大堆用来形容浣生的话，提起心中的人话多一些也是正常的，就是霜星的话语中透出的一些细节也让维娜大概能够确定浣生对霜星来说是个什么样的人，实际情况或许会有偏差，但是并不会差太多。

维娜加入新议会军之后，也听人提起过和霜星有关的传闻，是从整合运动那边传过来的，能够让霜星这样的一个人有如此评价。

“能够被你这样说，他应该是个很好的人。”维娜低下头，微笑着。

再往前一步就是荒原下陷的地面，地面看上去像是沙一样，但是却坚硬无比。

“我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做这样的事。”维娜小声的问道：“克伦威尔先生有和你们提起过我的身份吗？”

像是在确认什么，不过这并不能改变维娜以后要说的话，最多只是让维娜多上一句解释自己身份的话，虽然对方大概清楚，保险一些总是好的，不然往后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东西。

“当然，维娜王女。”霜星点了点头，自信的笑着说道：“有些事不用他说我们也知道，对于收集情报这些事我们也还算是有些自信的，不然我们怎么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呢？”

“也对。”维娜自嘲的笑了笑，道：“是我多想了。”

“不过也别叫我王女了，叫我上校还是维娜都可以。”维娜拍了拍肩膀上的肩章，笑着说道。

“那么，继续说吧，维娜。”霜星说道。

霜星首选的是维娜的名字而不是上校，因为她并不是维多利亚军队体系中的人，而且她希望自己可以和维娜有更好的关系，她还是蛮喜欢这个孩子的。

“我从没有想过我会亲手摧毁这个生养我的王国，成为王国的罪人。”维娜低着头，眼眸的光芒有些黯淡。

霜星自然知道维娜指的是什么，维娜的部队明天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在战场中找到维多利亚王国的国王查理，然后由维娜亲手杀死他，这是维娜自己做的决定，霜星和弑君者会在旁边协助她。

亲手杀死国王的维娜会成为家族的罪人，斯迪瓦特家族的统治将被真正的终结，换个方式来说，维娜确实亲手摧毁了自己的王国，当查理死去的时候，维多利亚王国将不复存在。

“我会亲手杀死父亲”

被时代遗弃的结局是悲惨的，这就是事实，没有人能改变，即便查理就此投降也是如此，但是与其让他在法庭上被审判，然后被送上断头台，维娜更愿意父亲有尊严的死在战场中，并且是死在自己这个女儿的手里。

维娜明白其中的道理，也明白自己那么做的理由，但是这又如何，人类向来都是感性的生物，没有人能够保持绝对的理性，维娜害怕自己下不去手，她害怕见到父亲时面对他的质问。

“换个方式去思考这种事大概没有办法对你有什么安慰，不过本来也不怎么会安慰别人。”霜星怂了怂肩膀，平静地说道：“我没有办法代入你的身份去思考这件事，但是如果让我动手去我也会犹豫很久。”

维娜抬起头看着霜星侧脸，霜星看上去非常的平静，她接着说道：“但是如果有必要的话，我还是会动手的，与其让他在耻辱中死去，不如让他更有尊严的死去。”霜星转过头来，看着维娜。

“你说对吗？”

“我想你也是这么想的。”霜星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