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如今孩子们已经大了，很多道理他们也都多多少少的懂些了，没必要再去一再的强调什么。只是看着哥俩身上的伤，张先生有些心疼，但更多的还是无奈，他们的未来，这才刚开始呢，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出去。

“先生，那本书并不是逮鱼的书，而是本武技对吗？”陈康的声音从张先生背后传来，他依旧闭着眼躺在那儿，似乎从未说过什么，反倒是周珏抬起头来，看着张先生。

张先生回头盯着陈康看了良久，虽然陈康平日里总是调皮不听话，但张先生最喜欢的孩子还是陈康，特别是他那份得天独厚的倔强，于是张先生说出了陈康心中的答案，“是本不错的武技。”

说完，张先生便离开了屋子，并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李道长此时正坐在院子里跟孙启说着话，孙启还从来没见过道士的模样，自然很是好奇。

“茅姑山是个景色秀丽的地方，那里可以看到美轮美奂的夕阳，顺着夕阳望去，可以看到气势汹涌的紫槿江在一望无垠的平原上缓缓流向东方。”李道长一边跟孙启讲着，一边开始在回忆里探索着。

李道长看着孙启，突然忆起来他还小的时候，当年师父背着剑下山的影子，还有因为茅姑山的那场大火而瘸了腿的厨子，以及一场秋雨后躲进自己的心里赖着不走的姑娘。回忆的画面开始不停的在脑海中穿梭，时光飞快的流转，光华的岁月一转而逝。李道长的眼眶里竟然有些湿润，泪水开始在眼中积蓄。

“晗城也可以看夕阳，到城墙上面就行，我和大哥二哥就经常去，而且晗城外就有一条驱龙河。去年下大雨的时候，可厉害了，连牛都给淹死了，据说是那瀚海的龙神发怒了，城里的人都跑去祭祀呢。我看那龙神就是个坏家伙，净干些坏事。”

“孙启。”张先生一直在一旁忙活着，准备今晚的晚饭，所以并没有岔话，只是孙启越说越离谱，不禁出言呵斥道。

孙启一听先生喊他的名字了，脖子一缩，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吐了吐舌头。李道长却被孙启的言论给逗笑了，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笑着说道，“没事，现在都是自家人，但是出去了可就不能乱说了，不然让龙神教的人听到了，可是会把你给抓走的。”

“哦。”孙启赶忙点头应道，“李爷爷，那你那儿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

“有意思的事？”李道长不禁深思起来，平日里总是图个清静，待在观中除了看书就是练剑，哪会去理会这些俗事，但看着孙启一脸期待的样子，又不忍心打击他。

“嗷，我来的时候，茅姑山上漫山遍野的开满了石榴花，很是好看。”

孙启歪着头看着李道长，疑惑道，“石榴花？”

“对啊，红色的石榴花，你没有见过？”

孙启遗憾的摇了摇头，表示没看到过。

“那石榴呢？你可曾吃过？”

孙启依旧摇了摇头，全然不知李道长说的石榴是什么东西，更想象不出它的样子。

“石榴啊，各个红彤彤的，得有这么大个。”李道长用手比划着石榴的大小，“剥开它的外皮，露出里面一粒粒鲜红的果肉，吃到嘴里，再用牙那么轻轻的一咬，里面的汁水就一下子在嘴里炸开，酸酸甜甜的很是美味。”

孙启虽然没吃过，更想象不出它的样子，但听李道长的这番讲述，不禁直咽口水。

“哈哈哈，等你长大了，就让你先生带着你去，好好尝尝这石榴的滋味。”李道长看着孙启的馋像，哈哈大笑起来。

“哦，对了，茅姑山下的小镇里有一家酒楼，叫聚凤斋，那里做的红烧肉当真是一绝，到时可要一起好好尝尝。”

如果说石榴，孙启还不知道它的味道，想象不出来它会有多么好吃，那这红烧肉就一下子勾起了他肚子里的馋虫，嘴里的唾沫哗哗的直往外冒，这等美味的东西，他都记不清上次吃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不禁满怀希冀的望着正在做饭的张先生。

不过张先生可不搭理他，现在能让一大家子人吃饱饭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竟然还妄想吃肉。李道长看着孙启一脸失望的样子，摸了摸孙启的脑袋，“走，李爷爷带你去买去，回来咱们做着吃。”

张先生本准备阻止，毕竟现在这个时候，粮价涨的老高，肉价自然也不会便宜，他不想李道长去花那个冤枉钱，省下这些钱还不如去买点粮食。不过张先生转念一下，不禁又乐了起来，这俩没有生活常识的人，就让他们去吧。

往日里日子景气的时候，那肉市里卖肉的也都是预卖，把家家户户的需求凑凑，凑成一头猪了，才从乡下把猪带过来，现杀现卖。可现在这日子不好过了，谁家还吃得起这猪肉啊，肉市里卖肉的都已经很久没来人了，现在去买，上哪儿能买到呢。

这些日子晗城里也只有菜市还有些卖野菜的，不过这野菜也只有早上有卖的，这个点都快落日头了，上哪儿找去？

张先生看着这俩人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暗笑，让他们出去转转也好，省着不知道人间的疾苦，还以为做饭什么的是个轻松的活。不当家，又怎知柴米油盐的贵呢。

果然不出张先生所料，这要吃红烧肉的俩人铩羽而归，别说是肉了，就连点肉末都没见着。不过令张先生欣慰的是，好歹没有空手回来，还知道去买袋大米。

“孙启，去把陈康和周珏扶出来。”

张先生把最后一个菜盛进了碗里，摘下围裙，到屋子里把下午打开的那壶酒拿了出来，对着李道长说道：“不再来点？”

“我不喝，你自己喝吧。”李道长赶忙摆手，既然喝不惯了，那就趁机给戒了吧，可别再续上了。

张先生深感无趣，这喝酒没人陪着，再好的酒都显得索然无味了。

今晚喝的是粥，毕竟陈康的嘴都肿了，吃其他的会不方便。不过做的菜倒是让仨小子很是开心，因为有肉，这肉还是过年时，张先生的学生们送过来的腊肉，一直省吃俭用的，但今日老友来访，自然得盛情款待。最重要的是，李道长是来收徒的，周珏如果拜了师，可能就要和李道长一道回茅姑山去了。

陈康的左嘴角还肿着，吃东西很是麻烦，只能用右边嚼着，还不敢用力，不然会牵着伤口疼。而腊肉偏偏还就不好嚼，每一下都是折磨，不过依旧无法阻止陈康吃，对于腊肉的执念已经让陈康全然不顾了。相比之下周珏就要好的多了，吃喝都不碍事，只是这脑袋不敢低着，一低下去，就会拉扯到后背的伤口。

“吃完饭，在肿的地方抹点酒，一晚上就能消下去。过个三五天，就又能生龙活虎的出去闯祸了。”张先生给陈康夹了块腊肉，没好气的说道。

陈康本来还想争辩个一两句，但想了想自己的这身伤，还是算了，于是闷头不吭声的吃着饭。周珏见陈康都没说话，他就更不敢说什么了，可是想低头避开张先生的目光吧，可是后背又疼，没办法，只能转过身去。

仨小子吃饭快，哪怕是陈康都已经这样了，还是呼呼的吃完了，张先生的酒盅才刚下去一半，就拍拍屁股全跑了，只剩下李道长和张先生不急不躁的慢慢吃着。

“这哥仨怎么样？”张先生轻轻抿了口酒问道。

“不错，各有各的优点。老大不畏惧强权，即使是面对几个大人也敢与之一搏，很是不错。老二从他的伤势上看，便知道是个保护他人的人，也是不错。至于老三，能说出龙神是个坏家伙这种叛经离道的话，便知道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他可不是老三，他是老四，老三回乐国了，那可是个非常聪慧的小家伙。”如果让秦书伦知道张先生夸他，那可得开心的蹦起来。

“哦，让你这老家伙夸赞的人可不在多数。真不知道这四个小家伙长大了，会有怎样的一番成就，怕是不会比我们年轻时差多少吧。”李道长回想起他们年轻时的样子不禁感叹道。

“不仅不会差，甚至会更优秀，毕竟是我教过的学生，那肯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张先生颇为自豪。

“得了吧，你只是他们的启蒙先生而已，未来的路该怎么走，还得看他们今后的造化。”

“造化？我这一个学生就要拜你为师了，算不算得上是造化？”

李道长一寻思，可不是这么个理，“我收他为徒是天命，和你有什么关系？”

“天命是一环接着一环，如果我不是他的先生，说不准这天命就不是他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几年前你便推测到了他会在这儿了，可是他才搬来一个来月呢。”

张先生说的没错，李道长很久之前就已经推算到了这个地点，如果按照这个说法，李道长不禁有些细思极恐。那他到此来，到底是因为这个地方，还是因为这个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