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生颇为惊讶,他没有料到怀仁王会说的如此直白、毫不避讳。但这一切却又在意料之中,联想怀仁王此前的言论,便早已让傅生猜出了他的目的。
怀仁王所说的总管,一个是幕王府的总管,一个大安国的总管,这可是两个全然不同的概念,这一个是狗,一个是人,摆在一起就像是一种抉择。
但此时的傅生却一点都不着急,他知道,既然怀仁王先沉不住气提起了,那么他就有了坐地起价的资格,他定然要好好盘算盘算,能不能得到些什么。
怀仁王看着对面的傅生,只是喝着茶水并不着急回话,心中突然有些没有底,不禁看了看一旁的荀朔。
而荀朔则眉头紧锁,冲着怀仁王摇了摇头,示意其要沉住气,不要着急。只是此时的怀仁王哪能不着急,他现在急需要帮手,眼前的傅生便是极好的选择,于是赶忙趁热打铁的说道。
“傅总管,大安现在可是面临一个难得的机会,你可要抓紧啊。”
傅生依旧不说话,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怀仁王,轻轻的吹了吹茶盏,慢吞吞的喝了一口,才悠悠的说道。
“怀亲王,您觉得这牧城能抵挡西北军多久?”
傅生这话一说,怀仁王的眼睛便眯起来了,紧紧的盯着傅生的眼睛,企图看出什么端倪。
“傅总管不会是想试一试吧。”
傅生失笑道:“怀亲王是误会了,老夫只是想问问怀亲王,就此时牧城中,老夫这些人马够不够趟这一趟浑水的。”
怀仁王心中大喜过望,顿时眉开云散,笑道:“哈哈哈,够了,够了,只要傅总管有这心,便是足够了。”
“那敢问怀亲王,您有几分把握?”
傅生问到怀仁王,怀仁王有几分把握能让他成为大安国的总管。
“这就要看傅总管有几分诚意了。”
傅生眉头一皱,叹了口气,说道:“诚意倒是不少,只是这西凉军的主力已经被世子给带走了,剩下的这些怕是也上不得台面,撑不了场子。”
怀仁王听后不禁想笑,想得到好处,还不想出力,这就是所谓的诚意?于是反问道。
“哦?那傅总管的意思是?”
傅生心思一转,没有急着回答怀仁王的问题,而是说道:“这对于西凉来说是件大事,老夫断不能独断专行,还需要和麾下众位商议商议,就请麻烦怀亲王再稍坐片刻。”
“无妨,傅总管请便。”
傅生走后,怀仁王便急忙看向荀朔,问道:“肇始,你方才为何摇头?”
“王爷,您不应该如此着急,要沉住气!”
怀仁王点了点头,问道:“你看这傅总管,可有几成把握?”
“八成把握。”
“这么高?依本王来看,未必如此,怕是只有一二成吧!”
“王爷为何会觉得只有一二成呢?”
“来时,他便丝毫没有礼数,态度更是谈不上半点的恭敬,甚是傲慢,对本王也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又怎么肯和本王合作呢?”
“王爷,臣倒是觉得恰恰相反,这傅生正是因为态度傲慢,所以才不甘居于人下,才会与王爷合作,共谋大业。”
怀仁王倒是不屑一顾的说道:“共谋大业?本王倒觉得这人并不能一起共谋大业!先前本王暗地里辱骂他是条狗,他却丝毫都不气恼,却又绕了个圈再辱骂回来。
而且刚刚还说他的人都是些上不得台面,撑不了场子的,对于这种不肯吃亏的人,与他共谋大业?共谋他大爷吧,还不如靠本王单干呢。”
“哎,王爷,臣倒是觉得,与傅生谋划,对王爷利大于弊。他既然不肯吃亏,那就不让他吃亏,把好处全都给他,到时候总有人眼红,又何需我们来操这个心呢?”
“可是这老狐狸城府极深,到时候怕是没人能治了他,岂不是让他占尽了便宜?”
“王爷,您忘了,昭阳城可是也有一只老狐狸呢,到时候让他们俩斗,我们也好在一旁坐收渔翁之力。”
怀仁王顿时喜上眉梢,笑道:“还是肇始足智多谋,如此一来,确实是个妙计。只是现在又该如何才能钓到这只老狐狸上钩呢?”
“等,等他自己咬钩。”
怀仁王有些不解,“哦?”
“幕安王只要一死,世子公孙贺定然会成为新的幕安王,到时,这牧城,这西凉,哪还有他傅生的容身之所。所以他一定会抱紧王爷的大腿,想方设法的弄死公孙贺,也只有这样,他傅生才能生。”
“闹了半天,不着急的人应该是本王啊,难怪你方才让我沉住气,哈哈哈。”
怀仁王正笑的开心,傅生也进来了。
“怀亲王是因何事而如此兴奋啊?”
看着傅生,此时的怀仁王神色从容,丝毫没有先前的急躁,不缓不慢的说道:“方才听了一则趣事而已,哎,只是一只流浪狗,不说也罢。”
傅生假装没有听到那三个字,正襟危坐,看着面前的怀仁王。
“不知怀亲王是有何打算?”
怀仁王心中大喜,果然这老狐狸是耐不住性子,这么快就要咬钩了。
“这西凉的天虽好,但终归不是西北的天,还是自己的最好。”
怀仁王看似不着边际的话,却让傅生眉头紧锁,暗自品着怀仁王说的话,眼睛却不由得看着高高在上的主位,心中揣度起来。
“那西凉这天什么时候怀亲王会觉得好?”
“傅总管觉得好便是好。”
傅生心中很是满意,接着问道。
“那昭阳的天,是好,还是坏?”
“昭阳起了风,卷过来一大片的乌云,是好还是坏,只能等乌云散了,才能看清楚。”
“那这乌云何时会散?”
“西北风一吹,这乌云怕是便散了。”
傅生眉头一挑,笑道:“哦?这西北风如此厉害?”
“不是西北风厉害,是昭阳的太阳太过于毒辣。”
怀仁王的这句话可是在傅生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一时思绪万千,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道。
“可是老夫却听闻南边可是阴雨连绵。”
“雨过之后便是晴天。”
“这雨何时会停?”
“该停时,自然会停!”
傅生心中颇为踌躇的问道:“既然如此,那又何需再起一场残败的西风?”
“西风不起,东风便来。”
怀仁王这话一说,傅生便知道,他已经失去了坐地起价的资格,怀仁王已经找到了他的命脉。傅生不禁陷入沉思,他此时的处境,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了,面前只剩下了一条路,那就是赌一把。
“那这西北风,不知可有几成把握?”
“那就要看守宫关有多高了。”
“西凉军剩下的兵力可不多,而且世子等人就在前路上,要是遇到了,该如何是好?”
“守宫关又不是摆设,到时也不过是强弩之末而已,何足为虑?”
“世子可是西凉的世子。”
傅生不无担忧,只要公孙贺还活着,西凉军便会始终团结在他的身边,到时他可就被动了。
“这就不用傅总管担心了,本王自有办法,毕竟昭阳的太阳很是毒辣,晒死个人不是难事,就怕到时傅总管没有能耐,让西风吹的再凛冽些。”
“怀亲王无需多虑,老夫自有法子。”
“如此一来甚好。”
怀仁王举起茶盏与傅生示意道:“那本王以茶代酒,先祝贺傅总管马到功成了。”
“老夫也预祝怀亲王,能在昭阳看到最好的天。”
等怀仁王三人从牧城出来时,已经过了晌午了,傅生本要留怀仁王一同庆祝一番,但怀仁王却执意不肯,非要回大营,与全军上下同食共饮。
傅生倒也痛快,怀仁王前脚刚到大营,他的人后脚便赶了过来,装满酒肉的车马排的都一眼望不到头。
看到这个冗长的队伍,荀朔说道:“王爷还是要多加小心这个傅生,他未必是真心投靠。”
“哦?你的意思是?”
“他只是想让王爷帮他除掉世子公孙贺,只要公孙贺一死,幕安王的头衔便落到了公孙锦的头上,可是如今公孙锦还尚在襁褓之中,他便依旧还是西凉的主人。到时倒打一耙,临阵倒戈,我们怕是会变得极为被动。”
“那该如何?”
“只要保证公孙贺活着便可!”
“可是老爷子非要他死啊,我们该怎么办?”
“海棠老人怕是没有这个能耐,如果臣没有猜错的话,现在幕安王应该也活的好好的。”
怀仁王一惊,赶忙问道:“哦?四哥还活着?”
“依陛下与幕安王的情谊,如果幕安王真的薨逝,昭阳怎么可能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不说是风光大葬,那至少也得昭告天下,所以臣认为,幕安王此时应该还活着。”
“可是这与本王那侄儿又有何干系?”
“幕安王只要不死,那世子又怎么可能死呢?”
怀仁王一下子恍然大悟,看来是他太过于信赖海棠老人了,总以为他说的便是对的,可是经过荀朔这么一分析,确实有诸多迹象对不上号。
“那我们到时又该用什么法子,才能把本王那可怜的侄儿给掳过来?”
荀朔神秘的笑了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