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口就在正当前停下了，或许是被一阵风挡了下来，虎头就撞在这堵看不见的墙上。

而忘厢也被这墙弹的翻了几个跟头，撞在不远处一颗粗壮的树干上，总算是苟活下来一条小命。

天空正当中，虚空被撕裂开一道裂缝，裂缝中电闪雷鸣，除此之外就是七色混沌中，在裂缝两侧，一双纹满了各种古怪符号的手从裂缝中扒了出来，而后这个人像跨栏似的跃了出来。

干练的短发，慵懒的面庞平庸的面容却不平庸的气度，仙风道骨。中山长袍，腰际间别着一个酒葫芦，见后，任你想破脑袋也想不起他的任何相貌特征。只见他小指轻轻滑下，一道月弧状波纹冲那虎缓缓而去。

那虎原本傲气凌空在天，却在这道并不浮夸的波纹压迫下虎首都抬不起，而身体也渐渐支持不住，被压下去，动弹不得。

两只瞪得灯笼大小的孽瞳充满了对于这不是一个界位的实力下的恐惧愤怒，一时间如同到刀俎鱼肉任人宰割。

眨眼间那只无恶不作，神通广大的虎王被压的温顺的像一只看门狗。

却看那波纹压在虎身上，入初生般柔和轻盈，哪是什么恐怖的大杀招。

在绝对的力量下，一切的作为都只能是自不量力。

这样一个如神灵般出现的上位者，见者不说感恩叩拜，也绝对瞻仰震惊至极，唯独忘厢眼神里却只能用复杂形容。

忘厢语气沉了半响，犹犹豫豫道：“爸。”

眼前的男人竟是他的父亲。

对，作为一个三代斩灵人世家，到他这里断了斩灵天赋的儿子。

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忘厢从小生活在一个富裕的家庭里，钱是何物根本不是他需要想的，更何况他还有三个哥哥，从小集万千恩宠一身。

他的父亲三十岁时就在斩灵界闯出一个“醉仙”的名号，自他有记忆起从未见过母亲，听三个哥哥说母亲是在他难产时去世了，而他的父亲作为他的小儿子忘厢也仅仅只面见过十指可数的次数。

三个哥哥自出世以来虽遮不住父亲的光环却一个一个先天，后天觉醒斩灵都闯出些名声来能在这个家庭里出现这么多斩灵人的苗子只能说是一个不小的奇迹，不过这奇迹似乎到忘厢这里就很难继续续写下去。

忘厢直到十五岁才堪堪开了斩灵人的眼，终于能看见斩灵界的一切一切，这比他的几个哥哥慢了太多太多，甚至多年后能力寸步未进。

注定了泯然众人。

那只眼，睁开了也要闭的上。

对啊，他不像林欣那样子看不见，迷茫的望着四周，而后呆呆的看着他，不知所为何故，心里却有种捡回来一条小命的心悸感。

“爸？”林欣小声的嘟哝了一句。

“还不愿意跟我回去么？”忘九霄眼眸里一道难言之韵蓦然流转。

醉仙，忘九霄，斩灵界都算的上世外高人，善用软剑，却没有几个人见过他的剑芒，亦不需出剑。

看忘厢脸上的神情一如离家出走那天一般坚定。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忘九霄对忘厢说道，而手指侧动，一道细如游丝的气便附在林欣的眼睛上。

这时林欣终于可以看的见，半空之中的忘九霄，一旁如小山般巨大的虎王跪伏在不远处。

明明体型如此庞大，此时却如同街头流浪的猫猫狗狗一般孱弱，一动不动。

虽然这样林欣还是紧张的抓住自己的袖角，呼吸滞了几秒，惊恐比起常人却算好许多。

忘九霄望着她的眼神也多了一分欣赏。

“林欣，这个名字寓意枯树成林，欣欣向荣。”忘九霄叹了口气，太多的事放在心里，时间恒久远，相比下来凡胎肉体不过春秋几载罢了。

林欣面露诧意，倒不是这个解释，而是面前这个不知人神的男人竟然知晓自己的名字。

困扰许久的东西，也随着忘九霄口中徐徐道来。

忘九霄对林欣说道：“你自出生便与其他孩儿不同，娘胎出来时大哭三天，乡野大夫哪见过这异状，看完后纷纷称之为病儿，正巧习惯游戏人间的我到此地，便好奇查看。

谁知这女娃的身体竟是一种连他都没见过的。

他细细查看，越是查看越胖他心惊胆战，这个女孩身体里竟然有大量斑驳的气层层叠盖，环环相扣，若要是动用他身体里的气来强制引导到体外，除非精准的毫厘不差，不然一个不小心就会灵气爆体而亡。

如此精准的控气能力恐怕忘九霄不行，其他人更不可能。

百天而已，襁褓的孩儿愈发虚弱，不在啼哭，她的父母才知道这是已经到了哭都哭不出来的地步。

忘九霄虽无能为力，不过却终于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便用灵气封住病儿身体里的这乱糟糟的灵气，不过这种封印也仅仅只有几年效用，如若过了这些年还未找到可行的办法，便是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

之后这些年里忘九霄依旧以自己的行为方式游荡人间，只不过也开始在各处搜寻收集病儿这一身体的相关信息，只要是有一点可寻之迹便立即动身而去，这几年来竟也找到一些有关线索，不过仅仅也不过是传闻居多，医治之法仅仅也只有几种，一番抽丝剥茧般缜密的分析姑且能试试的办法也仅仅只有一种而已。

在远古战灵时代，战役纷飞，多数地方怨灵四虐百姓民不聊生哀声遍地，传闻这个时间有一名叫玉哀娘娘的神人从天而降，解万民于水火之中，而她的身体也称九阴九玄之体，这种体魄最厉害之处在于身体能调动万物乾坤之能，取天地之最精华与己用，身体里的灵力潺潺不断，用之不竭。

可正是如此，拥有此体魄之人乃大不祥之兆，有种说法就是逆天改命，于天道所大不韪，天都容纳不下这种人的存在，所以自降临到人世开始便会有各种厄运一而再再而三的降临到这体魄人的身上，除非有贵人，重宝相助，此乃大命数。

病儿的第一劫于记载有很多处颇有相同，在来就是如何能将这九阴九玄之体内灵力排出体外。

具记载玉哀娘娘出生在王族家庭，从出生也是命数坎坷，不过在远古时代多奇人异事，更有无数现世不见的奇珍异宝培之才有之成就。

忘九霄虽然有些能耐却与远古家族有天渊之别，用天才地宝辅培的方式根本痴人说梦，只有用另外一种方式，乃一无名人士所想。

九阴九玄之体乃至阴体，之所以体内有斑驳灵气从胎儿时便不断积攒，是因为人本是阴阳结合，阴大于阳或者说有阴无阳便无法将灵力正常排出，除非有一个阳气极重，并且有天赋成为斩灵人却还未觉醒之人从他体内抽出先天阳气汇入九阴九玄之体内，才有可能保全住此人性命。

可此法弊端也非常之大，就是被抽取了阳气的斩灵人胚子不光从此不能步入斩灵并且阳寿巨减，这种失去是永久的在无法补充，谁会愿意做这种事情呢？更何况非亲非故。

一时间这件事似乎陷入了两难中。

这时候忘九霄想到了自己最小的孩儿。

他便到这户人家去领了这个孩子并给她取了一个新名字，林欣。

“忘厢以后这就是你的姐姐，要跟姐姐好好相处一段时间”

这是忘厢林欣第一次见面。

忘厢倒是个普普通通的小男孩今年五岁，黝黑的皮肤，深黑澄净的眼睛，长得不高还矮了林欣一头。

倒是林欣比她大上一岁已经长的是一幅美人胚子了，只不过脸色差些，小布鞋，花棉袄显然是弱不禁风的花骨朵，皮肤如白瓷一般静美无暇。看见爸爸领回来的小女孩，冒失的忘厢刚跑过来的就栽了个大跟头，眼泪险些流出来，不过在林欣面前也不好意思发作，只是强忍着哽咽了两声便瞪大了双眼出神的望着林欣。

害羞的林欣赶紧用两只嫩白的小手盖住了脸颊，却在两指间偷偷打开一条细缝也悄悄的观察着眼前的少年。

以前都是跟着两个还不能独当一面的小哥哥到处撒泼，玩闹，自从林欣来了以后忘厢就很没义气的围在林欣整天整天跟在林欣屁股后面。

小朋友眼里永远不能复杂微妙的人际关系处理问题，一方吸引另一方就成了一方，转眼间有些内向的林欣就被那个整天打打闹闹的忘厢带着山野里到处跑跑跳跳，若是精神不振两人就在屋里玩过家家的游戏。

“商店开业。”两个人如火如荼在地上摆满了各种样奇怪的瓶瓶罐罐，当然只是道具。

“我是老大”林欣一脸认真的模样说道。

不过忘很不满意对自己是二把手的安排，便反驳道：“我要当老大！”

“不行，我比你大，所以我是老大”林欣鼓起嘴巴有凭有据的讲道。

“唔。。。”忘厢一时找不出更好的理由。

小朋友世界跳跃思维很大，刚还在争执谁做老大，现在就扮起老板客人的角色，频频笑场，一直玩到在也玩不下去的地步，天已经很黑了。

“林欣，忘厢吃饭了。”老管家这时在门口喊道。

“嗯，马上就好。”

两个小孩赶紧跑回来洗手准备吃饭。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按照忘九霄预计的林欣的九阴九玄体马上就发作了，即便就是看她最近的身体状况也知道抑制已经到了零界点，在不用那个办法恐怕不出一个月小林欣的身体就会崩溃。

这两天忘厢不知道怎么回事林欣总是说累，而且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并且一直喜欢吃管家做的菜也没什么胃口，老管家很担心，却没什么办法。

林欣本就瘦弱的身体如今更加纤弱，时不时会梦中惊醒，疼痛不断，像有虫蚁在体内无头无脑的冲撞咬噬。这哪是一个身心未全的孩子应该经历的事。

乌黑的短发如今像蒙了一层灰，枯而无色，两条细小的胳膊上到处都是被抓的一排排的血痕，都是疼痛难忍时不知绝抓伤的，到最后老管家只能用细绸将林欣绑在床上。

忘厢跑到忘九霄那里，求忘九霄赶紧找大夫治好林欣的病。

忘九霄犹豫再三，才沉吟道：

“只有你才能帮她，你愿意吗？”忘九霄望着眼前这个还稚嫩的孩子，第一次对自己的决定也是把这个决定全权交给忘厢时的决然心生疑虑。

“想，想”忘厢着急的说道。

“如果说你帮个林欣的话会付出自己的生命还愿意么？”

忘厢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面庞有些不可置信，自己要用生命的代价才能把林欣治好……为什么，这样以后就不能在见林欣了，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一切美好。

“没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

其实有林欣的世界才美好呢，这句话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一个几岁的孩子心甘情愿接受所有沉重，只是为了永远，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在面对死亡面前，宁静了下来：

“嗯，我愿意。”

“你不害怕么？？”

“害怕。”忘厢害怕啊，怕的说话时浑身都在瑟瑟发抖，怕说完下句话就会眼睛一黑，在也看不见这个世界，看不见自己几个哥哥，父亲，林欣……

“父亲，请你封住我的记忆，这样我就不怕了。”

忘九霄很少因为什么事情动摇本心，用震撼了他或许不为过，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他忘九霄身上呢？他不知道，或许他不会做吧。

“老管家，林欣怎么样”

管家摇摇头满脸无奈的样子。

“行了你出去吧”忘九霄低声道。

管家又看了屋内的林欣一眼，便转身走了出去。

“睡一觉吧。”

……

“叔叔我想家了”

“明天就把你送回家。”

一直到这里断断续续的记忆结束了。

“孩子我没有按照你说的把你们两个的记忆封印在你最后一秒钟，做为父亲我只想让你了却了最后的遗憾，安心的归于轮回。”

“你的生命不多了，你也长大了，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

原来，自己一直想知道的这段记忆，就是曾经想要遗弃那些。

生命……短暂。

此时林欣空张着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被遗忘的那段记忆原来这样。

“为什么，忘厢你要救我？”林欣不心里不断想啊，问题似乎很难再得到答案，却看见结局。

那天他们两个离开了虎山，虎妖被忘九霄泡在烈酒里，味愈浓。

林欣眼里噙着泪，却并非悲伤，像是迎春挂着几滴还未落下的甘露，最终没有落尽大地，却独留在花蕊最当中。

“秋荷看见了不一样的结局，即便注定失败，我也一定会寻你而去。”

下一辈子，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