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北淮的引领下,公孙煜和赵琦二人上得码头,又从码头搭在船帮上的板子上得船去。
巨大的楼船雕龙画凤,主体用老杉木制成,上头的装饰、门窗尽皆用金丝楠和沉香木制成,上头刷着层似是桐油又并不相同的防水漆,早上的露水顺着窗槛而下,竟存留不下一丝水迹,防水效果甚至比现代防水漆还强,看得二人面面相觑。
走在前头的林北淮看二人停驻不前,便放缓脚步,扭头观瞧后,不禁轻笑一声,凑上前来道:“你们在现代没见过这个吧,是不是很震撼,觉得古代居然有比现代更强的技术很不科学?”
二人脑袋晕晕的点点头,一副被看似不起眼,但实际上体现了一个朝代最高航海科技的防水漆给震撼住了。尤其是公孙煜,他家也有几家内陆航运公司,自然知晓舰船防水漆对船只的巨大作用。
古代的防水漆不仅是单纯的隔绝水流对船壳的侵蚀,也能起到耐热、耐酸、耐碱、防腐、防锈的功效,这个时代的防水漆可不像后世,各个功能分割开来专门研制。赵琦也时常被公孙煜科普这些冷门知识,虽然赵琦一向把公孙煜的卖弄当做装逼,但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这方面的知识。
“这艘船是先圣武后陛下所赐,正宗的御用之物,乃大唐朝廷为贺武后诞辰所造,共有三艘,其中一艘便被赏赐给了二位师祖。”林北淮对这艘船的来历如数家珍,言说起来,话语里满满都是自豪之情。
分说完毕,公孙煜、赵琦二人心思沉重的跟在这位资深代行者身后,这个世界的危险度在他们心中又提升了一个档次。本来就是个战争副本,还是国运之战,世界又是个有各种武功存在的所谓低武世界,现在又发现大唐科技似乎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落后,完成任务的难度,或者说,在这场任务中分一杯羹的难度似乎越来越大了。
上得楼来,阵阵音乐传来,琵琶声混着古琴声音响起,赵琦细细一听,原来是一曲《高山流水》。如山涧泉鸣的音符从楼上传来,细密的琴音叮叮咚咚的直入心扉,似环佩铃响的琴音婉转低沉,连绵不绝宛如流水奔腾,间或响一下的琵琶却正卡在每串音符的连贯处,恰到好处的融入了这曲子中。
琴音忽急,操琴人似是着恼,如流水般奔腾的琴音忽然一顿,旋即化作金戈曲,凄厉霜风入夜听,星光万点月飞空。一曲高山流水硬生生的化作了《十面埋伏》,古琴声对着琵琶声响就碾了过去。琵琶声也不甘示弱,曲调一收,一曲饱含着和风淡荡凛然清洁的《阳春白雪》婉转道来。
上头两位乐手针锋相对,可苦了楼下的三人,《十面埋伏》沁入心扉,勾动人心,宛如坠入万劫不复之地,种种忧思悲鸣尽皆涌上心头,不觉间体内内力竟不受控制的在筋脉内横冲直撞,直疼得人面目狰狞浑身乏力几欲去死。
那《阳春白雪》稍好一些,但也如魔音灌耳,更有一丝武道真意弥漫,灌入体内竟要将人所怀内力震住,《十面埋伏》自是不肯,旋即上前厮打在一起。二者闹腾不休,直疼得身怀内力的林北淮和赵琦满地打滚,身上经脉处时而鼓出一个小包,好不骇人。哪怕是无有内力在身的公孙煜,也呆坐在原地,时而,时而涕泗横流,时而面露微笑,如同疯癫一般。
琴声越急,琵琶声越高远,一时间,琴声竟被琵琶声牢牢盖住。操琴者似乎急了,琴音原来越快,音符与音符再也没了区别,一个音符紧挨着另一个音符,连成一片。
“崩——”
一声嗡鸣,琴音彻底沉寂了,琵琶声随即停止,过了好半晌,三人终于缓醒过来。
“刚才那是传说中的音攻吗?”赵琦颤巍巍站起身来,声音中满是惊恐。
“应该是二位师祖又在比斗了吧。”林北淮言语中带着几分无奈,看着公孙煜将赵琦搀扶起来,便缓步向前,“继续走吧,二位祖师就在楼上。”
踩着柚木楼梯上至三楼,三人来到靠前头的一间房外,看见林北淮停下脚步来,二人开始心情复杂的整理起仪容来。
林北淮轻叩房门,缓声道:“二位师祖,客人到了。”
“快快进来。”一个苍老但不失凌冽的女性声音从房中传来,林北淮将未锁房门轻轻打开,示意二人进去,公孙煜深吸一口气,步伐从容的领着赵琦迈步而入,二人刚进得房中,身后的房门轻轻关闭,林北淮侍立在门外,并未进去。
公孙煜穿过外头珠帘,来到房间里头,就见外间呈冂字形,摆着六张张官帽椅,每张官帽椅之间放着张方形茶几,中间两张官帽椅上坐着两位老妇人,眼尖的赵琦更是看到远处墙边上摆着一把琵琶和一张瑶琴,瑶琴的第四根弦断作两截,还没来得及更换。
公孙煜不敢多看,慌忙上前一步,拱手作揖而拜,以头叩地而起,从脖颈上解下羊脂玉小剑,压下心中忐忑,口称:“见过二位祖姑,信物在此。”
久久不见有人回应,公孙煜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慌忙间战战兢兢的偷眼观瞧,就见两个样貌一般无二的老妇人正注视着自己手捧着的家传玉雕小剑,眼神中流露出怀念与追忆。
左侧老妇人一身红衫,满头银发盘髻,眉宇间依稀可见旧时美颜无双,虽有怀念,神态中流露出凛然如剑动若惊雷的气势来。右侧的老妇人一身蓝裳,满头银发轻拢扎成一个飞仙髻,样貌看似温婉慈眉善目,看起来比左侧的老妇人更加苍老一些,官帽椅边上还摆着一柄拐杖,此时正用慈祥的目光看着自己,公孙煜忙收回目光,装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好孩子,起来吧。”柔和的声音从右边穿了过来,公孙煜闻言又是一个叩首方才站起身来,蓝裳老妇人一双凤眸带着几分喜色,上下细细打量着公孙煜,“一别三十余年,没想到小弟的孙儿也有这么大了。好孩子,我是你大祖姑啊。”
“大……大祖姑。”公孙煜硬着头皮喊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毕竟自己真算起来不知道辈分矮了多少。
“哎,好孩子,你的信我已经看了,可苦了你了,颠沛流离不说,连养母传下的剑法内功都遗失了……”
公孙大娘说着就泪眼婆娑,伸手就要去拿拐杖,公孙二娘伸手虚拦,一道无形剑气挡下姐姐公孙幽,二娘公孙盈眼神如剑,开口问道:“煜儿,你此番前来,不单单只是为了见见我们这两个糟老婆子吧,更多的只怕是为了补全家传武学。”
二娘虽是询问,却是一副肯定的语气,公孙煜被识破目的,一脸尴尬的笑了笑,“二祖姑真是洞若观火,孙儿些许小聪明岂能瞒过二位祖姑,孙儿这便直说了吧。
如今狼牙举事,行事暴戾涂炭生灵,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我与几位好友结伴同行,恰逢天策府被围,见识过战场惨烈,名将高手风采,方知自己本事低微,不得不厚着脸皮央求同伴们陪我来扬州。
一是拜访二位祖姑,见得二位祖姑老当益壮,武功比当年更是高深莫测许多,孙儿便安心了;二是前来求取家传武学《西河剑器》的配套内功心法,只为驱除夷狄扫清狼牙,复我大唐河山,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公孙盈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神态激扬慷慨满腔热血的公孙煜,恍惚间好似看见了早死的大弟,体内冰心诀自动运转,一丝凉意充斥百骸,使她只是微微一怔便回过了神来。
看着公孙煜,公孙盈不由得感慨道:“当初大弟也是你这般,立志要在江湖中闯荡出个名头来,结果却英年早逝,如今你也这般。我知晓我们公孙家的儿郎是劝不住的,既然你想驱除夷狄参与战事,祖姑我先给你讲讲天下武者的修行等级,也好让你知晓一二,遇到危难之刻万万不可逞强,一切量力而行。
天下武者分后天、先天、宗师三等,这其中后天最弱宗师最强,又有其余修炼不出内力之类气劲,炼体又无有起效者,皆不入流武者,武功低微难成大事。
后天武者,或已练成真气,运转真气加持己身,行种种不可思议之事;或炼体初成,等闲棍棒拳脚难伤,举手投足有数百斤巨力;通常后天武者都掌握提纵之法,高来高去仗技杀人,但仍未脱肉体凡胎之流。
先天武者,或真气凝练转化先天,真气已可离体,随手泼洒劲气伤敌;或淬体大成,刀剑弓弩难伤,举手投足间开碑裂石不在话下;先天武者内息凝聚,已可借风而行,内息不散横渡大江大湖不在话下,大军之中进退自如,摘花飞叶皆可伤人。
往上的宗师境,我二人也只是听过传闻,往前迈了一小步,根据推测,宗师境武者已不分内力武者和淬体武者之分,可聚气成罡化作气罩护住周身,凌空虚度乘风而行,遇上投石弩车也可抵挡一二,有万夫不当之力。再往上,我等也不知晓了。”
公孙盈说罢,颤巍巍站起身来,走到里间,不多时便捧着一个长木盒子和一本书走了出来,将二者塞到公孙煜手中,细细叮嘱:
“我和姐姐早已商量过了,你既一心争斗,这本冰心诀便给你了,上头有我和姐姐的注解。剑匣里是我早年间从藏剑山庄名剑大会上夺得的神兵,名曰御神,本是藏剑山庄老庄主叶孟秋的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