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闻言一愣，奇怪这莫名其妙的要那些尸首做什么，莫非王上多日不见的暴虐脾性又发作了，想挥剑戮尸为季将军泄愤？

“混帐东西！”萧公角、利几等人见随从发呆，顿时火冒三丈，指着鼻子骂道：“让你去搬尸首，又不是让你去冲汉军大阵，王上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发什么呆？耽误了大事，小心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这就去，这就去！”

那随从赶忙谢罪逃开，摸了摸方才不知被哪个混账营将踹疼的屁股，心中再把这人的所有亲戚问候了个遍，明明是自己贪杯被阎王训斥，拿我们这些个小鬼泻什么火？！

不多时，就听到一阵接一阵沉重且急匆匆的脚步声，几十个楚营士卒把那三十七具白衣剑士的尸体移至项羽跟前。这时候，众人才细细端详起了这群只闻其盛名，却从没有谁见过其真面目的杀手之王，因为有机会见到他们的人基本都不在人世了……

现在终于看到他们的庐山真面目，这与普通人也没多大区别嘛，最多就是比别人的皮肤白一些，话又说回来，无论谁没事成天裹得跟个白粽子似的，美白效果一定不错。不过后来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剑士们的致命伤上，从创口来看，这群高手几乎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就被利刃一击毙命。

不愧是西楚霸王啊，出手实在是太快了！连番操劳赶路之后，搏杀起来，竟然还能做到一戟下去，又快又准又狠，招招毙命。规律整齐的伤口无不说明，王上出手之间，沉稳而有度，隐约中透出的杀气，比过往更加骇人。

“三十七……还差一具，”项羽一指被扔在路边、依旧不省人事的蛊大宗师，嘿嘿笑道：“姓蛊的还要留着明正典刑，把他那身孝服扒下来，扎个草人套上去，凑足三十八个！”

一通吩咐，这下连萧公角等人也不免有些傻眼，实在想不明白王上的用意，抓耳挠腮了半天，得不出个所以然，犹豫了一阵，还是鼓足勇气上前问道：“恕臣下愚鲁，敢问王上，这些家伙的尸首，拿去喂狗都嫌他们的肉糙，还能派上啥用处？”

“用处？”项羽嘴角微微一翘：“当然是死人的用处！”

……

天色未亮，陈下东郊的大道上，一队接一队的骑军行列正在前进，马背上的骑卒们个个沉默不语，只听得见战马的蹄声和响鼻声。相比身后不远处喧嚣杂乱的楚军大营，不，是汉魏联军的临时驻地，骑营这种静谧的行军，更能给予那些暗中窥伺者以无形的震慑，令其避之唯恐不及。

作为这支强军的直属营将，灌婴稳稳地坐镇中军，徐徐前行，从他口中不断念出的军令，经由传令兵清清楚楚地转达给了麾下每一个部将，并准确无误地执行下去。

从几千人马按照什么次序调动出营，沿着什么方向安排前锋、后卫，每一个将士都明白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除非上官有意锻炼，否则交付他们的任务不会超出其能力所及，所以领命者全都不假思索地大声应诺，随后疾驰而去。

这样一支上下一心的骑军，虽然只有不到五千人马，但一列列不停地向前滚动起来，当中蕴含的威慑力比几万步卒集阵行军还厉害！

午时将至，队伍当道驻扎，灌婴布置好警戒，便与亲随坐下休息，等众人用完干粮，就可以立即组队上路。李必和骆甲轮流在前后往来巡视，偶尔过来向灌婴请示命令，虽然有些小事他们俩原本无需上报，直接下令即可。只不过灌婴威信太高，对他的一言一行，手下皆凛然而从，有事都会首先想与其通报，而这已然是军中常态了。

就在灌婴与李必、骆甲商议之时，前营响起了一阵嘶鸣声，单骑快马奔来，定睛一看，乃是昨日出发前派出的哨探。这人带回来了一根削尖的木棍，上面部分涂成白色，显然为了方便在黑夜中被发现，正是蛊逢一行人在走之前约好的标记。

看来胜利在望了，灌婴等人也顾不上吃东西了，随便嚼几口就召集人出发了，估计等遇到蛊逢他们的时候，就可以对着钟离昧的残兵败卒如秋风扫落叶般一网打尽，再与英布等人会合，完成对楚军的最后一击。

只是希望有多强烈，失望就有多彻底！赶路赶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有斥候小队带着“执圭蛊逢”前来复命了，灌婴见到以后，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不知道何时扎成的一个草人，躯干和四肢用杂草编成，肩膀上扛着的是一颗野狗的头颅，外头套着一袭白衣，上书四个血红的大字：武、林、至、尊！

可能是对自己遭受无妄之灾心有不甘，野狗双目圆瞪，死不瞑目，血盆小口始终不曾闭合，盖因里面被两块硬物配以沙土塞了个严严实实。

灌、李、骆三人看着狗嘴里含着的两块象征执圭身份的珏玉，各自体内生出一股寒气，在周身蔓延，冰冷彻骨。

但让他们心惊肉跳的事还在后面，据探马来报，前方发现楚军一部，至少百余游骑，马下拖着一些尸首，除却一具赤身裸体的，其余皆有白衣在身，眼力好的斥候凑近数了数，不多不少，刚好三十八人！

等灌婴率部追上去，目力所及之内，几十名楚军骑卒正在冷冷地看向汉军。少顷，其中一人招了招手，游骑们把尸体全部放下，只抓起个一丝不挂的策马掉头，迅速离去。

一阵马蹄声由近及远，李必、骆甲正要带人追击，却被灌婴喝止：“派斥候跟着就是了，先检验尸首。”

从楚军骑卒离去的速度看，明显马力充沛，且熟悉道路，而己方长途跋涉之下，人倒是扛得住，可战马马力已乏，不休息个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恢复到出发时的状态，跟楚军骑卒赛跑更是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