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傅宽如何地催逼、蛊惑,乃至要挟,扈辄就是一脸死相地赖在榻上不起来,每次一开始面谈,都能闻到那一身的药味,不止,还着有一股蕴含了五谷精华的腥臊之气。
看着这厮奄奄一息地应付自己,仿佛身染沉疴,随时都会一命呜呼的样子,傅宽明知扈辄弄虚作假,然而却拿不出任何证据来,对这水匪实在无可奈何。兴许自己前脚刚走,人家后脚就活蹦乱跳地起床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可你又能把他怎么地呢?
苦劝良久无果,傅宽领着众跟班垂头丧气地离开了魏营,路上禁不住自言自语道:“那混账东西怎么做到的,还能弄出这么古怪的脉像?一会儿有,一会儿又没有……”
“那还不容易,寻个硬物藏于腋下就行了,特么的,全是老子当年玩剩下的,专门骗你这粗坯!”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夹杂着怒意在身边响起,打断了傅宽的沉思。
“王上……”
……
见讨人嫌的傅宽一走,扈辄果然没令老冤家失望,立即跃出大帐,命人把药罐、夜壶、马桶什么的统统扔走,然后叫上一群亲信庆祝,大开宴席,纵酒高歌,还招来了几个舞姬助兴!
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赞成扈辄的举措,倒不是认为这么做有违什么狗屁的道义,而是汉军十几万大军近在眼前,要是和其闹翻了,怕最后只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对此,扈辄只是回以冷笑道:“怕他?刘三那一见楚军就吓出一裤子屎尿屁的货也用的着怕?他要是识时务的话,就别在这快见胜负的当口找我们的麻烦,万一逼得急了,我们直接倒戈给他看看!
还想压我们一头?呵呵,真到那时候,老子逼得他叫我爷爷!也不用冲在前面,就让楚汉两家打个两败俱伤,反正咱们有水上优势,只要封锁大河,韩信再用兵如神也不能飞过来吧?!”
“可若是这么做,万一汉军再次不敌,兵败如山倒,那么魏军就得独自面对楚军的威压,主上岂不危险?”
听到下属说得恳切,扈辄反而更加乐不可支。
“没有什么万一,不敌是肯定的,那小亭长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了那么些年,哪一次赢过了西楚霸王?他要真想赢,除非明天先让太阳打西边出来!
不过也别太小看姓刘的,他是对付不了楚军,但以他的能力,无论输了多少回,也一定不会吃什么大亏。反正他家大业大,区别无非就是战损多与少而已,只是这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咱们作壁上观就是,有便宜就捡,没便宜就走,既然他们这么喜欢耗下去,就看看他们谁耗得过谁吧!”
“要是汉军不找楚军的麻烦,反而先拿魏军开刀呢?”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幽幽地问来。
“汉军?哈哈哈,滑天下之大稽,项羽都逮不着我们,他刘三……”
突然觉得背后传来的声音很是熟悉,扈辄没来由地打了一个激灵,连忙瞥了一眼身旁的小伙伴们,只见席上诸人全数呆呆地坐着,双目直愣愣地看着来人,宛如化石一般。
扈辄心思机敏,不用回头也多多少少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只叹自己终日打雁,还是被大雁啄瞎了眼睛,怎么就没想到这老混混还能杀个回马枪呢?可惜再懊恼也是无用,赶快飞速转身,对着人家俯首下拜。
“末将参见汉王,大王万年!”
刘邦缓步走到扈辄面前,嘴角带着一丝狞笑,眼神说不出的冰冷,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扈将军,项籍都奈何不得了,我刘三还能如何啊?”
“小的该死,小的病糊涂了,乱说了几句……”扈辄连忙解释道。
“只是乱说了几句?”刘邦佯作诧异,关切地问道:“对了,方才听傅将军说你病得不轻,怎么,这么快就康复了?”
“呃,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药到病除,大概就是这样吧……”
“是药到了?还是把腋下那玩意儿扔了?”刘邦睨视着扈辄道。
“玩意儿?什么玩意儿?大王想玩啥,尽管吩咐,小人但有,一定满足大王所需!”扈辄继续装着傻,紧咬牙关,抵死也不松口。
“畜生!”
刘邦受够了扈辄拙劣的敷衍,勃然震怒,随后便是一记记刘氏无影脚招呼,嘴里不停地骂道:“狗入的!老子的便宜也是你能占的?!从来都是老子欺负人,没有人敢算计老子……”
一阵劈劈啪啪的踢打,刘邦越揍越来劲,扈辄却是忍人所不能忍,一边大喊求饶,一边在地上左右翻滚,寻机闪避。
刘邦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气力,直觉得越骂心里的怒意越是不可遏制,傅大将军也献上助攻,不知从哪儿一根粗糙且带刺的木棒,刘邦接过来后劈头盖脸地对着那抱头鼠窜的狗东西甩了过去。
“装病是吧?”“兵乓……”“哎呀!”哀嚎中,扈某人被刘邦一棒子砸到。
“倒戈是吧?”“咔嚓……”“哎呀!!”惨叫中,扈某人的骨头被刘邦一棒子砸断。
“要老子叫你爷爷是吧?”“噗咚……”“哎呀!!!”一个没躲开,脑袋被敲了个头破血流,眼前顿时闪出无数飞舞的金星,扈某人也着实够狠,牙齿用力咬破舌尖,灵台总算恢复些许清明,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堪堪躲开刘老大的连环棒击。
“让你耍老子,骗老子,说老子坏话……”“嘭嘭嘭……”
……
不是很结实的棒子没打几下就折断了,傅大将军很配合地又递上了一根,让王上接着泄愤,后来不知是哪个够义气的弟兄发喊:“扈大哥,快往人多的地方跑啊……”
只见四面八方的魏军呼啦啦地一拥而上,鼻青脸肿却不失机敏的扈辄顺势一头扎进人潮中躲了起来,抱紧脑袋四下乱窜,时不时又被刘邦追上,一棒子落下。
旁观的周勃、柴武等人都看呆了,本来还忧心忡忡的他们,实在想不到魏军上下竟然如此扯淡,这与他们听到的那些水上传说完全不一样啊。
方才刘邦带人冲进来的时候,手下将领们可是全神警戒,做好了一言不和就大打出手的准备,到时候和友军交起恶来,只怕有的是架好打了。
然而此时此刻,大打出手是没错,可是整个营砦里大打出手的就只有刘邦一个,还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单枪匹马,不对,单棒步行在万军之中,敲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这些人特么的也太怂了点吧,刚才还挥斥方遒的貌似连项羽都有些瞧不上眼,结果一根棒子就把他们打回原形了,唉,水匪就是水匪,上岸后就全不行了。
“王上威武,王上用力……狠狠揍他娘的,就在那里……旁边,对,靠左边一些……姓扈的孙子溜到右边去了,是右边,哎呀,不是左边,王上您扔错人了,没关系,这群鸟厮揍谁都不冤枉……”
紧跟着刘邦的傅宽刚开始见王上发飙的时候,也有些担心其安危,可是当看到主君宛若战神附体,将魏营这一万来号水匪打得上蹿下跳以后,也是热血上涌。生怕刘邦动手有什么不便,一拳撂倒个拦在身前的匪兵,往日里挺稳重的人,此刻也不管不顾了,捧起十几根棒子,就上前助攻,让昨天还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家伙们,领教一下汉营先锋的实力。
虽说刘邦发起飙来,无人敢惹,可到底是年纪大了,不复当年勇,那些魏营的匪兵跟他们上官一样,皮厚的紧,挨了几下揍也没什么关系,装上几声惨叫,给诸侯盟主一点面子,等人家过瘾了,立马就跟没事儿人一样赶快找地方躲了起来。
而有了傅宽的助攻就不一样了,挨刘邦一下,最多疼痛几日;被傅宽手中的棍棒扫到,立时便筋折骨断,体无完肤,这厮几日憋了多少火气,正愁没地方发泄呢,哪还会容你有跑脱的机会?
周勃等人看着同袍随王上冲进魏军人群里面时,原本还有些许担心,但紧接着发现之前还站立有序的魏卒一个个地被刘邦、傅宽一人一根杀威棒打得狼奔豕突,亡命溃逃。
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几个从沛县起兵时就一直跟随最高领导的老弟兄都看傻了,记得上次刘三哥不顾危险冲杀在前的时候,面对的好像只有一条小白蛇*……这让熟知刘邦本性的几人感觉恍如身在梦中,王上是受啥刺激了,才会去想着凭他一个人痛殴一万来人,项羽过去好像也没这么玩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