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准备去一头坪村绿野家……

杨老头拦下了我……说：你别去了，我去跟绿野父母说吧……

山民们善良是真的善良，但冲动时，也真得野蛮……

但最终……我还是跟他一起去的头坪村……

倒不是担心绿野父母会不会迁怒杨老头——杨老头本身就是最好的镇静剂……有杨老头在，他们一定会很理性，很理解我们……

只是，绿野的腿伤，我终究要负一些责任……去亲自见他的父母，告诉他们这件事，是我道歉和认罪的态度……他们可以不怪罪我，但我要有认罪的态度……而不是躲在杨老头后面……

到了头坪村，告知了绿野的父母……

他们神色惨然……但并没有发怒，也没有怨气……

还一个劲儿安慰我，跟我没关系……

或许，在他们的认知里，自己跑伤的腿，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是我一直在鼓励绿野跑步……但那是好意……

他们的判断里，只要是好意，即使最后的结果很坏，也应该被感谢……

我不知道这种判断认知是好是坏……但二十年后，我所见到的人们对是非的判定，都是只看结果，而不管事情之前，是好意还是恶意……

不过，绿野的父母不怪罪我，我心里的愧疚和不安，立即减轻了一半……舒服了许多……

从第天起，我们班多了一个节目……

杨老头舍了脸面去老乡家讨来羊奶……

然后……在绿野杀猪似的嚎声中……和青山等人嘻嘻哈哈的笑声里……生生灌给他喝……

羊奶其实没那么难喝……我怀疑绿野这小子每天闹这一出就是为了热闹……

……

两天后……乡政府捎信来，说春雷杯县预塞的成绩出来了，让紫鸿白鹭明天上午十点，去县实验小大操场上领奖……

这信捎的不明不白了，没说紫鸿和白鹭得了第几名，只说让去领奖……

估计是想留点悬念……

但是，即然是领奖，肯定是前三名了……以俩小姑娘的自信看，第一名很有可能的……

第二天，一大早，老头赶着大车，载着我们十三小萝卜出发了……

走到离县城不远……

远远的就看见预制板厂门前，打了一个太阳伞……

大背叔叔正坐在伞下的椅子上，抱着一汽水滋滋的吸着……

傍边一张小凳子，他家的熊孩子坐在上面，也抱着一瓶汽水滋滋的吸着……

这画面充满了幸福和美好——如果忽视了正在九点左右，正是上课的时候……

他家这熊孩子又逃课了……

大背头叔叔远远看见我们，就冲我们招手……

“叔叔没得罪你吧，上次路过这里，怎么不来看看叔叔了……”大背头叔叔一见我们就抱怨道……

这叔叔脸皮果然够厚，上次在我们学校吃了闭门羹……现在竟然一点不显，态度上似乎更与我们亲近了……

不过……上次考试的那一天，简直是我们班的受难日，接连发生两件祸事……哪儿还记得来看他呀……

“上次……上次是来考试，时间太紧张了，没来的及……”我解释道。

大背头叔叔，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我的解释……或许他那一声抱怨，只是随口说说，打招呼一样……

他回身从太阳伞下面，搬了一箱汽水，放到我们车上……

“哎……叔叔，这是干什么？”

“给你们庆祝啊……叔叔听我家这小子说你们又得奖了，今天去学校领奖，在这儿等你们一上午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得奖了？”我问黄长空……

“我们老师昨天一大早就开妈训我们，训了我们一整天了……说我们不好好学习，不争气，这么好的学习条件……连吃不饱饭的你们都比不上，不是比不上，是远远比不上……”

我去……这老师跟我们有仇吧……又给我们拉仇恨呢……

“我们得了第几名？”我问……

“不知道，老师没说……”

“你今天怎么不上学呢？”

“今天在我们学校给你们颁奖，让打扫卫生呢，我的任务就是迎接你们……”

“谁给你的任务？”

“我自己啊……”

这熊孩子……今天到学校，如果他同学还揍他，我一定当没看见……

熊孩子一点不认生的挤上我们的车，从箱子里掏出汽水，一个个给我们手里塞……

冰冰甜甜的汽水确是好喝……何况大车在太阳下走了一路了，小萝卜们晒了一路了……

受了他的贿赂，也不好再赶他下车……

进了城，杨老头依旧坚持留下来看大车，让我们自己去实验小……

一路同到学校，黄长空飞奔进学校去了……

我……这小子跑这么快干嘛……我还想找他借张板凳呢……

我们背着绿野到了他们操场……

实验小的同学已经搬着板凳按班整整齐齐的坐好了……

只有一位……黄长空这个熊孩子被罚站了……站在三年级最后……

这小子一点儿不嫌丢人……看见我们来了，挤眉弄眼冲我们作怪样……

我们找了个角落坐下休息……

刚坐下，刘校长就找到我们，问我:

“紫鸿是几年级的……”

“三年级啊……”

“有人说她这算做弊……”

我……我差点忍住没笑出来……

“三年级考四年级的卷子算做弊？谁说的……”

“工小的老师……”

“他们的学生是四年级第二名？”我问……

“好像是……”

“这么说，我们紫鸿同学真考了第一名？”我问……

“是，不过县教育局在研究这成绩算不算呢……”

“这成绩怎么就不能算了呢？”青山忍不住问……

“工小的老师说紫鸿这属于代考……如果不对他的成绩做出处理的话，那么下次，有四年级的去参加三年级的考试怎么办？”

我去……为了一个名次，这位老师把自己的智商降到这么低……划算吗？

“教育局怎么说？”我问……

“正在讨论这个问题呢……”

还真讨论啊……这是在比谁的智商更低？传出去不怕人笑话啊……

“有结果了吗？”我问……

“还没呢，工小的老师刚提出这个问题……要不你过去听听……”刘校长问我……

“我去干什么……”

“你不是伶牙俐齿吗……”

“我不去……”

“为什么？”

怕被他们拉低智商……也丢不起那个人……以后要是传出去，我竟然跟人讨论这个问题，我脸给哪儿搁啊……

当然，这些是我的心里话……

“我一个学生，去跟领导讨论不合适……”

“你不怕他们把你们的第一名取消丁？”

“随他们去吧，第一名不给我们，我们无所谓，传出去，丢的不是我们的人……”

“呵呵，你这小屁孩想的倒比他们通透……别的学校都是得奖的来，或者来一两个代表……就你们学校来的人多，我去给你们安排个地方，别在这儿坐着了……”

“我们这有同学受伤了，不太方便……”

“这是怎么了？”

“上次送准考证，腿跑伤了……”

“腿伤了，不在家休息……”

“我们都来，留他一个人在家，多伤心呀……”

“你们同学关系真好……”刘校长叹息又羡慕道：“我们学校那学生天天跟斗鸡似的……”

我笑笑没说话……

这能比吗？我们这十三头萝卜的感情，是我花多大功夫陪养的？你们学校同学的感情，有人特意花功夫去陪养吗？

“你们几个能跑的男生，跟我去搬凳子，我给你们在我们学生中间安排个地方……”

“你们学生中间……你没见你们的学生看我们的眼神都带着恨意吗？”

“你们又欺负我们的学生了？”

我去……这校长真分的清亲疏啊……什么叫又欺负他学生了？

“您真能冤枉人，我们什么时候欺负您学生了……第一次是您的阴谋，这一次是您学校的老师……老拿我们刺激你们学生干嘛！你们老师说完了走了……让你们学生恨我们……我们得罪谁了……”

“哈哈……”刘校长被我说的哈哈大笑……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所以只能认为她这是在掩饰她的罪过……

搬来凳子，她没有把我们安排在她的学生中间……

让我们坐在主席台右侧……

与主席台上讨论弱智问题的领导，还有台下的学生……呈三足鼎立……

我们比主席台上的领导，更吸引学生们的目光……

我都有点儿怀疑刘校长是不是故意整我们……

如果是别的十一二岁的孩子……坐在这个地方，在全校学生目光的注视下，一定紧张的坐立不安……

小萝卜在我的带领下，干了不少大事，心理素质……或者说脸皮明显比普通小屁孩厚很多……

一个个安然自若，重峦这人来疯带着绿野不甘寂寞的冲着望过来的目光，挤眉弄眠……

坐下不久，刘校长又来了……

“讨论完了，紫鸿还是四年级组的第一名……”

看来……领导们还是怕丢脸的啊……

“你们一会儿上去领奖，要讲两句，你们想讲什么好……”她对紫鸿和白鹭说……

这次肯定故意的……一会儿就上台领奖了，现在才说，两小丫头现在一定紧张的想不出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