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吃饭的时候，青山碰了碰清诚的胳膊，指了指学校对面的山坡上……

“看，那个疯子还没走！”

对面山坡上，一个人影一动不动驻立在那里，凝望着校园里……

“怎么办？”青山问……

“不用管他……”清诚说：“离的那么远，咱们看他就是一个小点儿，他看咱们，估计也看不见什么……不用管他……”

青山点头走了……

下午，清诚留意给山坡那边看……

那个人影一直在……

山坡上的树被风吹的摇揺晃晃……那个人影却一直一动不动，像块石头……

第二天，山坡上的人影消失了……

清诚以为他走了……

中午，却看见他在学校门口绯徊……

有学生从校门囗过，他就躲了起来……

没人的时候，他就假装从校门口路过，一次又一次……探头住校园里深望……

像是一个怕见人的孤魂野鬼……

第三天如此……

第四天还是如此……

第五天，他又一次又一次的拙劣的表演着偶然经过……

“我去把他赶走……”青山说……

“他又没进校门，只是在学校外面转悠……”清诚说……

他这时己经对这个疯子产生了兴奋……

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支撑着他，如此没皮没脸的表演着如此拙劣的路过剧幕……

清诚转头问黄鹄黄凰：

“那个人真不是你们爸爸吗？”

“不是……”黄凰摇头说……

“你们多少年没见爸爸了？”

“六年了……”

六年前……她们五岁还是六岁？

清诚突然对她们的判断失去了信心……

“爸爸是什么样？你们还记得吗？”

“当然……”黄鹄话说到一半……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起来……

最后，颓然的摇摇头，说：

“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

“想不起来了……”

清诚转头看向黄凰……

黄凰也摇头……

“那外面那个人？”清诚怀疑着说……

“肯定不是那个人……”黄鹄说：“虽然记不清了，但还有大概印像，见了爸爸一定能认出来……不是外面那个人……”

虽然她说的无比确定……

但清诚己经对她的判断失去了信心……

五岁的孩子，能记住什么啊？

清诚拉着青山来到教室外面，小声说：

“你去黄鹄婶婶家一趟吧，让黄叔叔婶婶来认一下……”

“你怀疑得他是黄鹄黄凰的爸爸？”青山问……

“不是怀疑，让他们来认一下，我们才能放心……如果不是，就去镇上要警察叔叔把他赶走……”

“好，我现在就去……”

……

下午，青山带着黄叔叔婶婶回到学校……

但奇怪的事发生了……

那个一直徘徊在我们校门口的人……不见了！

我们带着黄叔叔婶婶把学校附近的山坡树林都搜了……

却再也没有看见那个身影……

……

夜里……同学们都睡了……

清诚起来穿上衣服……

“你干什么去？”青山看见了，问……

“没事儿，我出去一下，你睡吧……”

“我跟你去吧……”

“不用，你睡吧，去的人多反而不好……”

“万一那人真是个疯子呢！”

“不是疯子，他的眼神很明亮，就是有点痴气，我觉得他就是黄爸爸……”

“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你睡吧，他好像挺怕见人的，人多了，他又该躲着不见了……”

……

清诚出了校园，在校门口找了找，没有看到人影……

想了想……

便想到对面的山坡……

山坡上是唯一一个能看见学校全景的地方……

如果那个人需要看见学校来安慰他自己的心……那是个最好的地方……

清诚跑到对面的山坡上……

月光下的山坡，只有草和灌木丛在夜风是瑟瑟的响……

没有人影……

也不在这里？清诚心想：那还能在哪儿呢？

难道真的走了？

不会！看他痴恋的样子……

似乎只有看见学校才能支撑他的活气和生机……

除非他已经奔赴死亡了……

否则，决不会舍得走的……

“我看见你了，你出来吧！”清诚对着灌木丛喊……

没有人应……

诈不出来呀！

清诚在山坡上坐下，对着灌木丛，像谈心一样说：

“我知道你就是黄爸爸……虽然我并不认识你，黄凰黄鹄没认出来你……但是，你看黄鹄黄凰时的眼神，那种深深的眷恋，是骗不了人的……我相信你就是黄爸爸……”

“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躲着你的家人……躲着黄叔叔和婶婶……”

“这几天你一直在学校门口徘徊……一定是很想看见黄凰黄鹄吧……”

“但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偷偷的看呢？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走进学校去，站在她们面前看呢？你是她们的亲爸爸，只要你能证明你是她们的亲爸爸……她们一定会接受你的……你何必要偷偷看呢？”

“难道你不好证明你是他们的亲爸吗？这也很好证明啊……黄鹄黄凰虽然年龄少，忘了你的样子，但黄叔叔肯定认得你的吧……你为什么又要躲着黄叔叔呢？”

说完这段话，清诚等了一会儿……

还是只有风吹过草丛的声音……

“黄鹄黄凰不认你，只是她们见到你的时候太小……五岁的时候记不住你的样子很正常……”清诚又缓缓的接着说：

“她们虽然忘记了你的样子，但是她们真的很黄凰想念你……她们经常说昨晚做梦了，梦见了爸爸妈妈怎样了……又梦见爸爸妈妈怎样了……”

“她们真的很想念你……”

“你还不知道吧……黄凰是个音乐天才……她作了一首小歌，思念妈妈的歌，真的很好听，每一次都会把我们唱哭了……”

“还有黄鹄……她咬了你一口，是不是很凶……她确实很凶，但那是为了保护妹妹养出来的凶性……无论遇见什么事，她都会冲到前面，把妹妹护在身后……”

“她说，她答应过爸爸妈妈，要照顾好保护好妹妹的……”

“她虽然忘了你的样子……但答应你们的事，却记的清清楚楚，而且做到了……一直都做到了……”

……

“嗷儿……”

清诚背后的草丛里，突然传来一声孤狼长嚎一般的哭声……

清诚吓了一跳！

转身走过去一看……

月光下，草丛里，黄爸爸趴在地上，双手用力攥住两丛草，脸埋在草丛里，发出一声接一声，长长的像牛鸣一样的干嚎声……

这嚎声太塞清诚的心了……清诚的心一下被堵的很难受很难受……

清诚不知道他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便默默在他傍边站着，等着……

……

等了十几分钟……

白爸爸把心中的悲郁之气嚎完了……

趴在地上，脸埋在草丛里，一动不动……

清诚张了张嘴，又闭上……在他身边坐下，安静的陪着他……

又过了一会儿……

白爸爸才慢慢的说：

“我只是想远远的看他们一眼……就走……”

“啊……为什么？”清诚诧异的问：“她们是你女儿，你为什么要远远的看他们一眼就走呢？”

白爸爸又沉默了……

清诚等了良久……见白爸爸还不说话，便慢慢的问：“您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能跟我说说吗？”

“三个月前，我突然想过一过有家的日子……”

“有家的日子？”

“你知道什么叫有家的日子吗？”

清诚摇了摇头……

“就是干活的时候，知道自己是在为谁活着，疲惫的时候，心里有个人能够想念……下班了，就着急的回家……回到家，就能看见想念的人……这就是有家的生活……”

清诚想像着……那样的日子确实很幸福啊！

他问白爸爸：

“所以，你就给黄叔叔写信，想接黄鹄黄凰姐妹俩去你哪儿生活？”

黄爸爸点了点头，说：“她们婶子不同意……”

“这个，你回到家跟他们慢慢说……他们应该能理解你的吧，应该会同意你带她们姐妹走的吧……你为什么躲着黄叔叔呢？还偷偷的来学校，要带黄鹄黄凰她们走？”

“我没想带她们走……我只是想让她们陪我几天……我过几天有家的日子，就把她们送回来……”

“这样啊……这样的话，黄叔叔婶婶不是更不好阻拦了吗？就当是你带黄鹄黄凰俩孩子出去玩一趟就回来，黄叔叔婶婶应该更容易同意吧……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说呢？还要躲着他们呢？”

黄爸爸沉默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过了一会，才似乎是解释的说：

“我没想偷偷带她们俩走……来到这里之后，我就改主意了，不再想带她俩走……只是想……只是想偷偷的看他们一眼，然后就偷偷的走……不让他们知道我来过……也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我回来过……”

“只是，看到她们之后……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就舍不得走了……每次下决心要走，走没多远，就想着再回来看她们最后一眼……回来看她们最后一眼……就又舍不得走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走呢？为什么要偷偷看她们一眼呢？为什么不想让她们知道你来看过她们呢？”清诚不解的问……

又是沉默……沉默了良久……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