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接着让小萝卜们刷题……

快到八点的时候，别的班级里的学生陆陆续续来了，校园里渐渐热闹了起来……

看着一群群一二年级小萝卜们在校园里飞奔……

再看看我们三年级的同学，一个个在飞快的刷题……

一二年级的笼头是不是也该紧一下了？回头跟老头谈一谈……

正想着呢，一个二年级的小姑娘，扒着我们教室的门框，怯怯的往教室里看……

咦……难道是个向往学习的好孩子？来观赏我们班同学刷题的风彩了？

“同学，干什么呢？”我问……

小姑娘扭头就跑，瞬间窜出去十几米……

我……我什么时候这么吓人了？

不是……我有这么吓人吗？

小姑娘窜出十几米后，又站住了，回头看看我……一步三退的又蹭了回来……

唉……这小姑娘胆子也太小了吧……

回头跟我们班的同学说一下，让他们没事带一带学弟学妹们……帮他们建设一下心灵里的自信心和勇气……

见她又蹭回来了，我怕吓着她，小声问：“小同学，你有事吗？”

“我找白雀……”小姑娘小声说……

“白雀……”我回头冲班里喊：“小姑娘找你……”

白雀靠窗坐着，把头探出窗外，看见小姑娘，就喊道：“小香香啊，你找我干什么？”

小姑娘看见白雀，似乎恢复的勇气，大声说：“你妈妈病了，你爸让你回家看看……”

“啊……”

“啊……”

前一声惊叫是白雀……

后一声惊叫是我……

这个时代这个地方‘病’这个字的意思跟二十年后不一样……

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头疼脑热感帽发烧……只要是能从床上下来，自己走的了路……都不能称之为病……

一说病了，那只能是躺要床上剩半条命了！

白雀已经有些慌了，六神无主……

“什么病？”我忙问……

“从山上摔下来了……”小姑娘回答……

“严重吗？摔到哪儿？”我忙又问……

小姑娘迷茫着，没有回答……她还太小，只知道病了，还分不清病的轻和病的重……

“别着急啊！”我回头安慰白雀：“先回家看看，看看严重不严重，一切有我们呢！”

小姑娘一脸惨白的点着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我说话……

这样子，她一个人回去可不行……

“我送他回去吧……”树林说……

“行……”我点头，说：“再找个女生……”

“我吧……”林翠说……

“行……你们先去，看看严重不严重，树林你回来报个信，林翠你先别回来了，陪着白雀……”

……

一直到下午……树林也没回来……

这小子，也没谱啊……去干什么了？我们还等着他的信儿呢？

到了快放学的时候，还没见树林的影子……

我实在放不下心……

早知道就不让他去，我跟着去了……

“青山，你知道白雀家住哪儿吗？”

“观音坪村，我没去过，大概知道怎么走……”

大概知道……山里不是平原……

平原知道方向就能摸到……

山里……不知道藏在山里的路，按着方向走，不是断崖就是山头，肯定走不通的……

青山这个大概肯定不靠谱……

我转身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

“去找二年级的白香……”

“我跟你一起去……”

嗯，有这小子去，万一要办什事也有个帮手……

“行……”

“我们也想去……”黄鹄站起来说……

犹豫了一下说：

“我们是去看病人，不适合太多的人去，我先去看看情况，伤的不重最好，大家就不用担心了。如果伤的重……大家轮流去看望……”

……

观音坪，白雀家……

白雀妈妈躺在床上……

脸色惨白，有一声没一声的呻吟着……

苍白的脸上渗出一层又一层的汗……

树林拿毛巾守在傍边，一次又一次帮她擦着汗……

有模有样的照顾着病人……

林翠坐在床边抱着白雀……

看见我来了，对我点了点头……

这个小姑娘成熟大气坚强稳重会照顾人，似乎比紫鸿更适合当班长……

上次柳燕的心也是她抱着温暖起来的……

白雀……眼神呆滞软弱无力……

我转头看了一圈……

家里就这三个孩子……没有大人……

“白雀爸爸呢？”我问……

“去地里抢收了……”林翠说……

我瞬间松了一口气……

爸爸还有心下地干活……

看来妈妈的伤不严重！

“妈妈的伤怎么样？”

“从山涯上摔下来……”树林说……

这小子也懵了？我问的是这个吗？

“伤的怎么样？”

……

没人回答……

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心一点点儿沉了下去……

片刻后……林翠才说：

“说是救不了了……”

“救不了了？谁说的？医生说的吗？”

“不是……没去医院，村里的老先生说的……腰骨头断了，救不起来了，就看还能硬挨几天吧……”

硬挨几天？就是说在床上等死……

“爸爸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什么也没说，去地里干活了……”林翠撇了撇嘴，无奈的说……

我有些生气……

但同时也能理解白雀爸爸……

这个时代，这个地方……太穷了……

正常的生活问题，比如吃饭，穿衣……已经压的人们艰难前行了……

如果遇见正常的生活问题之外的问题——生病、意外受伤等等，就只能靠身体硬扛……

扛过去了，继续艰苦的生活……

扛不过去，那就永久的休息……

如果不是有家人牵系着，让他们不敢死……在这样艰难的生活压力下，他们可能更愿意死亡……

就像白雀母亲受伤了……白雀的父亲帮不上一点儿忙，即然帮不上一点忙，还不如去地里干活，干累了也就没力气发愁烦恼伤心了……

“青山，你看看这村子里谁家有大车，去借来……咱们去医院……”

青山答应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去医院？咱们带白雀妈妈去医院合适吗？要不把她爸爸找来吧？”林翠说……

“白雀……你的意思呢？”我问……

白雀迷迷茫茫靠在林翠怀里……似乎没听见我说的是什么！

“白雀……白雀！”我大喊了一声……

白雀被吓的浑身一哆嗦……转过头来看我……

林翠瞪了我一眼：“你干什么？”

没理林翠……

我看着白雀的眼睛，厉声说：“白雀，你不是个孩子了，现在你妈妈躺在床上，需要你站起来为你们这个家做决定……”

“不要在靠在林翠怀里当小孩儿了！咱们三年级没有小孩儿，都是大人……你装什么小孩！”

“这个时候，不是你装小孩让人哄你的时候，你给我站起来！”

白雀可能是被我的声音吓到了，也可能是听懂了我的话……战战兢兢的坐直了身体……

“现在送你妈妈去医院，你什么意思？”

“老人们都说妈妈救不过来了，让她在家里歇歇……不要送医院折腾她了……”白雀怯怯的说……

“她是你妈妈……”我放缓声音说：“在他没有咽气之前，你都要想一切办法努力去救她……这不只是在救你妈妈的命……也是在拯救我们的心……即便我们最终没有救回你妈妈……但是当我们长大了，老了……回忆起来的时候，我们最少能安慰我们自己的心灵说……我们尽力了！”

白雀迷茫的看着我，一时没有领悟我这段话的意思……

林翠拍拍她的肩头，转头对我说：“送医院吧，我同意……白雀是咱们的妹妹，咱们替她做主了……不用等她爸回来……”

青山从外面窜了进来，说：“车来了，咱们快走吧！”

这么快？这才说两句话的工夫……这小子办事越来越麻利了……

“你在哪儿借的大车？”我问……

“大队啊，除了村大队，哪儿有现成的大车啊！”

“大队里的人没说什么吧？”

“大队里没人，我自己把车赶出来的……”

我……

“放心，我给他们门上留字了……”

……

我跟青山、树林，把白雀妈妈抬上车……

白雀妈妈意识在半清醒半昏迷间，除了呻吟着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胸部以下，用好几条床单裹着，像个木乃伊……

血色已经从被单里渗了出来……

这样子……我真担心走不到医院……

又回屋里，把他家的被子都抱了出来，垫到车上……

……

先到了镇上的卫生所……卫生所的医生看了一眼，连车都没让下，派了一个医生，跟我们一起送入县医院……

到了县医院，已经是凌晨三点多……

所幸白雀妈妈的痛苦的呻吟声一直没有断……让我们咬着牙坚持把她送到了县医院……

到了医院，第一件事是送白雀妈妈去急救室……

第二件事，是让我们去交费……五百块钱的压金……

我一摸兜……坏了……

钱都在学校呢……来的时候光顾着急送白雀妈妈来医院了，忘记回学校拿钱了……

“叔叔你们先救人……我明天把钱补上行不行？”

“不行……”收费处的医生很绝决的拒绝道，然后看我是一个孩子，才又解释了一句：

“我们遇见这样的事儿多了，都说让先救人，结果救了人，又不给钱，有的是想赖帐，也有的是家里根本没钱，给不起……这个窟窿，我们医院也补不起啊……况且，你还是个孩子……你自己有钱吗？你自己又没钱，回头给家里要，家里不认怎么办？”

“我有钱……我真有钱！”

“呵……你一个小屁孩，哪儿来的钱……”医生叔叔冷笑了一声，当我是胡说八道，不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