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临,苦尽觉得小王包子铺最忙的时候过去了,便朝着小王家走去,推门进屋,看见小王像往常一样,坐在火炉旁烤火。
“苦尽来了,快进来坐。”小王的妻子正在收拾屋子,看见苦尽来了之后,招呼苦尽进屋。
苦尽笑着点了点头,走进屋,说道:“小王,张大仙儿让你去一趟,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小王锤了锤有些酸疼的后背,对他妻子说道:“娘子,我去张大仙儿那里了。”
小王的妻子本来有挺多想问苦尽的话,但是看样子苦尽并没有要在这里待一会儿的打算,便对她丈夫说道:“呃,好,你先去忙吧,早点回来。”
小王点了点头,也没问张大仙儿找他什么事,跟着苦尽离开了包子铺。
回去的路上,苦尽拿出一个金元宝,递到了小王的手里,对小王说道:“张大仙儿让你去酒馆买点酒菜,也给我买些素斋,回去吃点喝点。”
小王接过,发现是一个金元宝,分量还挺足,诧异的问道:“大仙儿这半个月他卧病在床,可没给别人治过病,钱都花的差不多了,这些钱他哪来的?居然还是金锭子。”
苦尽左右看了几眼,小声回答道:“你先去买吧,有啥想问的,一会儿边吃边问就是了。”
小王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毕竟街道上人来人往,隔墙有耳这四个字,小王还是知道的,更何况街道上没有墙隔。
小王在路边酒馆买了些饭菜,扛着两坛子酒,与苦尽回到了张大仙儿的医馆中,刚进门,就听见婴儿在里屋“哇哇”的哭。
小王放下酒坛,苦尽放下饭菜,走进里屋,发现张大仙儿还在睡觉,对于婴儿的哭声,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大仙儿,大仙儿?别睡了,起来吃饭了。”苦尽轻轻拍了拍还在睡觉的张大仙儿。
“嗯,知道了,我马上就起来。”张大仙儿嘴上说着起来,实际连动都没动一下。
小王拍了拍苦尽,说道:“让他休息吧,我明天再过来一趟也行。”
苦尽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吃饱喝足再回去吧,饭菜今天不吃,明天就变滋味了。”
小王点了点头,与苦尽在外屋吃了起来,小王喝酒吃肉,苦尽先是清理了一下婴儿的身体,然后抱着婴儿喂奶,喂完了才与小王一同吃饭,两个人笑呵呵的聊起了从前。
两人聊得正欢,小王已经将一坛子酒喝下肚中,听闻身后里屋门“吱呀~”缓慢打开,二人回过头去,看到张大仙儿慢悠悠的走了出来,慢的像一只蜗牛,手扶着门框,对苦尽说道:“你这秃驴,还在吃斋,过来扶我一把。”
苦尽连忙喝了一口水,将口中未咀嚼好的食物用水顺进肚子里,快步走到张大仙儿身边,扶着张大仙儿落座,张大仙儿撕下一根鸡腿,吃了起来,对苦尽说道:“给我倒点酒。”苦尽呆呆愣愣的拿起酒坛子,要给张大仙儿倒酒。
小王打了个酒嗝,说道:“你这身体还能喝酒吗?再说了,你也不喜酒,不如将这些酒给我一人喝。”说完话,从苦尽手中将酒坛子夺过,放到自己的脚边,不让张大仙儿沾染。
张大仙儿“嘿嘿”笑道:“我有些话,要对你俩说,从哪说起?没有头绪,给我倒上一杯酒,让我缕缕头绪。”
小王咽下嘴里的食物,看了一会儿张大仙儿,发现张大仙儿冲他点了点头。
小王拿起酒坛,给张大仙儿倒了一杯酒,对张大仙儿说道:“能喝就喝,喝不了别强喝。”
张大仙儿点了点头,拿起酒杯轻微抿了一口,随便吃了点饭菜,坐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也不说话,“哎”的叹了口气,又抿了一口酒,还是不说话。
苦尽与小王看着奇怪的张大仙儿,不知道他怎么了,小王率先说道:“不舒服就进屋子里休息去吧,改天再说也行。”
张大仙儿摇了摇头,还是不说话,拿起酒杯,仰起脖子,一口便将杯中酒饮尽,随后传来一阵浓烈的咳嗽声:“咳咳,呕咳咳。”
苦尽吓得连忙拍打张大仙儿的后背,张大仙儿刚刚喝进去的酒水反了出来,硬生生又咽进肚子里。小王也吓坏了,站起身轻轻拍打张大仙儿的后背,担心的看着他。
张大仙儿咳了好一会儿,终于不咳了,摆了摆手,说道:“我没事,我没事,你俩吃。”一阵巨咳之后,张大仙儿红光满面,不知是病好了,还是微醺造成的,眼睛看起来略微有神,比病倒在床的时候强了不少。
“你有啥事你就直说吧,别喝了,别再喝死过去。”小王没好气的说道。
张大仙儿看着酒杯,嘲讽自己道:“没想到啊,我居然被这红尘浊酒呛上了头,但是我偏不信这个邪。”
张大仙儿伸手指着酒杯,对小王说道:“小王,再给我倒一杯,我再试试。”
小王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吧,喝不了就别喝了。”
张大仙儿也摇了摇头,轻点桌面,指着面前的酒杯,说道:“再给我来一杯,我现在思绪混乱,不知从何说起,也许这一杯过后,就能缕清楚了。”
小王喝光一杯酒,喘了几口灼气,看向苦尽,发现苦尽也在看着他,想必苦尽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小王只好给张大仙儿倒上了一杯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举杯说道:“大仙儿,喝一个,慢点喝,一小口就行。”
张大仙儿点了点头,与小王轻轻碰杯,抿了一口,酒杯没有放下,又抿了一口,随后又仰起脖子,一口喝光,这一次没有呛到自己,但是却喘了好一会儿粗气。
苦尽和小王紧张的看着张大仙儿,生怕他再呛到。
张大仙儿喘了一会儿,放下酒杯,对小王说道:“再来一杯。”
小王夹菜吃了一口,叹了口气,一口将自己杯中残酒喝光,对张大仙儿说道:“行,你想死,我陪你就是。”拿起酒坛子,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张大仙儿倒了一杯。
张大仙儿拿起酒杯,又在嘴边抿了一口,小王受不了了,对张大仙儿说道:“别抿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一会儿还得回家呢,来干杯,你想喝多少,我陪你多少。”说完话举起杯,示意张大仙儿与自己碰杯。
张大仙儿笑了笑,与小王碰了一下杯,小王一口喝光,给自己倒满,张大仙儿深吸一口气,也一口喝光,示意小王给自己也满上。
小王将张大仙儿的酒杯倒满了酒,头也不抬,对张大仙儿说道:“说吧,别急着喝了。”
张大仙儿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
小王“哎”叹了一声气,说道:“你想吧,我先吃。”一时间三人无话可说,只有小王吃饭的声音,还有门外大风敲击门窗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小王甚至都要吃饱了,也靠在椅背上,看着张大仙儿,不知道张大仙儿到底要干什么。
张大仙儿睁开了眼睛,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举杯示意小王喝酒,小王举杯,与张大仙儿碰杯,二人一口喝干,小王又将酒满上,这时候张大仙儿缓慢的说道:“七十年前......”便没了下文,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小王倒完酒,听到张大仙儿说话了,下意识的认真起来,盯着张大仙儿,哪知道张大仙儿只说了四个字,欲言又止,小王要被张大仙儿憋死了,无奈的说道:“你这杂毛,有话快说,没事我就回家了,家里还有一大堆活没干呢。”
苦尽也很急,急的心痒痒,不知道张大仙儿到底要说什么,便出声道:“对啊,大仙儿,你要说啥就快点说吧,吊着我俩胃口干啥?”二人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张大仙儿如此难言。
张大仙儿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像是下定决心那般,举起酒杯,示意小王喝酒,二人酒杯相撞,一口饮尽,小王摇晃了一下,发现酒坛里的酒已经消失大半,继续斟酒。
张大仙儿开口说道:“还是与你们说一下吧,这是修真界的事情。修真界中有正邪之分,那些邪魔歪道通过取巧的方式让自己迅速进步,代价是尸山血海。这群人丧尽天良,无恶不作。自古正邪不两立,有邪就有正,邪魔歪道被正道联合驱逐毁灭,这一晃,魔道被破灭已经...五千多年了吧?”张大仙儿说完话,看向二人的面庞,发现二人都迷惑的看着他,张大仙儿笑道:“算了,一言难尽,长话短说,来,小王,喝酒。”二人又喝光了一杯酒,斟满。
“七十年前,魔道暗地里养精蓄锐多年,突发奇兵,崭露头角,从暗处转向明面,打得正道一个措手不及。一时间,无数人丧命,还有许多普通人也死在魔道之手,颇有正不胜邪之势。”张大仙儿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会儿,轻点桌面,继续说道:“正道之人也反应过来,纷纷停止内战,联合起来驱逐魔道,并且遍地撒网,吸收民间散人共同抗击魔道,奈何魔道狡猾,总是以多打少,有一些门派惨遭围攻灭门,正邪双方大战,正式拉开序幕。五千年的蓄势待发,与正道分庭抗礼,持续了四十余年。”张大仙儿回忆着,举杯饮酒,小王陪同饮酒,再斟满。
“二十...二十四年前吧?还是二十几年前?记不太清楚了,那时候魔道像滚雪球一样,通过他们取巧的功法心法,吸收了许多不愿努力,却想登天的懒散修真人士。正道从最开始的压制,慢慢变成了势均力敌。正道中有一道观,名为闲云道观,坐落于闲云山。那时以魔道渊谷为首的魔门,带领其他几个魔道在闲云山附近作恶,如果单单渊谷一派,闲云道观可以抗击,但是因为魔道联合了起来,闲云道观只好去寻求附近正道门派前来援助,就这样,附近的无辜百姓,还有修真散人惨遭毒手,尸横遍野。”张大仙儿揉了揉自己的眉骨,眼中含泪,继续说道:“我,就是闲云道观的一名弟子,我叫张冶贺,江湖人称闲云野鹤。那年我好像还不到三十岁,但也快了。在这世间,我闲云野鹤也享有名号,江湖上知我者甚多,我虽然不是时代的领军人物,也不是同时期顶尖强者,但因我天资不错,又有门派扶持,马马虎虎算是中流砥柱吧,三十岁前便是先天中期,哈哈,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罢了。”张大仙儿有些惆怅,举杯畅饮,小王跟同,斟满。
“当时闲云道观的观主不许我们出山门,必须要等正道门派前来支援的人到了,才能一同前去剿灭魔道,呵呵,等他们到了,人家早跑了,谁会傻乎乎的等待被围剿?魔道又不是傻子。我气盛,想要前去触其锋芒,又不想连累同门,便随便找了个理由,蒙骗过守山弟子,独自一人前去除魔,在一小山谷中,与渊谷谷主的小儿子相遇。那年渊谷谷主的小儿子才二十出头,便是先天初期巅峰,天资高于我,我又怎么能放过这等邪门天才?若让他成长起来,那将来真是血海滔天,冤魂满地啊!”张大仙儿说的有些激动,仿佛回到了自己二十多年前,眼神放光,好似看见自己仗剑除魔的模样,继续说道:“我二话不说,直接就冲了上去,他们约有五十余人,四名先天初期,渊谷谷主的儿子又是初期巅峰。我仗着境界高于他们,横冲直撞,打的不可开交。一番争斗下来,魔门天才被我一刀两断,斩魔共四十三人。我因身受重伤,无法全歼魔道,踉跄回到山门修养。若不是身上带有许多丹药,可能我都会死在半路上。”
“回到山门之后,才发现我中了血咒,无时无刻都在侵蚀我的生命,我父亲,我父亲就是闲云道观的观主,叫做张帆,听闻我斩魔四十三人,其中还有一个是魔道天才,而且是渊谷谷主之子,高兴的不得了,为我疗伤后,我回去休息了。两个时辰后,我无力杀掉的余孽们,带着渊谷和与渊谷联合作孽的其他魔门找上门来。闲云野鹤啊闲云野鹤,谁都认识你也不是什么好事啊!闲云道观有护山大阵,奈何魔门人多势重,魔门总人数超过万人,而我们闲云道观却才五千不足,仗着护山大阵才可以招架,但是魔道们都疯了似的,拼了命的冲击我们护山大阵,用了整整一天一夜时间,打碎了我们门派的护山大阵,魔道死伤一半,而我们死伤了千余人。”张大仙儿掩面痛哭,哭那场战斗中亡命的兄弟姐妹,哭自己行事莽撞,哭了一会儿,继续说道:“魔道虽死伤近半,但还有近六千余孽,我们却仅剩下三千多人,两方相接触,闲云道观难以抵挡,节节败退,到最后,退守后山祖祠,仅余下不足两千。但是我们仗着天时地利,对方也仅剩下四千余人,都杀疯了。来,小王,喝酒。”苦尽与小王听的认真,感慨人命的脆弱,小王举杯与张大仙儿畅饮,斟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