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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万籁俱寂,圆月的惨白光芒显然无法照亮充满苍莽气息的荒原,夜风中偶尔会送来荒兽群声调各异的嘶吼,似乎在争夺荒原统治者的地位,如果在旧时代,这样的嘶吼要么招来游客笼车刺眼的灯光,要么是猎人发射的灼热枪弹,稍有些灵性的野兽听到发动机的轰鸣以及闻到汽油味都会收敛自己的身形,免得被挂在墙上成为旅店老板谈论的资本。

现在却不同,荒兽们的吼叫肆无忌惮,在它们看来,那些在祖先眼里无比危险,现在却称得上可笑的两脚兽,不过是些难以抓捕的食物罢了。

虽然夜风有些阴凉,嘶吼声有些刺耳,劳累了一天,被镇上居民称作土狗的流浪汉们或躺或卧却没有丝毫惊慌,衣着褴褛的他们蜷缩在山岗的背风处,浓郁的体臭四下弥漫,即便是夜风也无法完全吹散,这样做也有好处,虽说这里临近镇子,也难保有什么不开眼的毛猪尖牙狼来找血食打牙祭,浓郁的味道可以警告那些黑夜中的杀手,人类虽然失去了食物链顶端的地位,数量足够多的时候,也不是几只尖牙狼可以捕猎的。

随着荒野中的点点篝火都在逐渐熄灭,土狗们纷纷发出高低不同的鼾声,偶尔,也有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的倒霉蛋在那里暗自咒骂,这样的家伙多半是的没捞到工作也就没了吃食,也可能是辛苦一天换来的口粮被人抢了,只能随便找点草根树皮蛆虫充饥,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只能再次勒紧裤腰带,祈祷明天会有饱餐一顿的好运气。

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山坡上响起,多数睡梦中的土狗不曾在意这种响动,仅仅几个因为饥饿还没睡熟的家伙警醒了过来,无需言语交流,四个土狗纷纷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从身边的篝火堆里抽出尚未完全烧尽的树枝,趁着唾沫在树枝尾端涂抹降温的同时,来回倒了两下手,抖掉枝头的灰烬,便是个简易的火把。

借着火光照亮,软手软脚的土狗们向发出声响地山坡围拢过去,果不其然,山坡上瘫软着一个半大孩子的身影,看起来十岁上下的样子,浑身乌漆嘛黑脏兮兮,除了腰上围着块破烂塑料布,根本没穿其他衣服,脑袋上还有个被泥土糊住的新鲜伤口,再加上他身上的抓痕齿印,不用说,油耗子的杰作,要说这小子也是命大,能从油耗子洞里逃出生天,真是难得一见。

抬脚踹了踹瘫软在地的半大孩子,见他没什么动静,一个满口牙都呲在嘴唇外,比烂牙还要骇人的土狗咽了口唾沫,用尝试的目光看着其他三个土狗,其余土狗迎上呲牙土狗饥渴的目光,有个土狗当即摇头,转身就往山坡下走去,剩下两个土狗明显还在犹豫,恰好其中一个家伙肚子里发出了咕噜噜的叫声,在声音与饥饿感的催促下,这两位的眼神同时坚定起来!

三人二话不说,分别拽住半大孩子的手脚,奋起最后一点余力,往山坡的另一头,同时也是下风的方向拖去,这帮土狗的鼻子都灵的很,要是在上风口吃喝,血腥味一起,睡得再熟也得醒过来。

绕着土狗群的篝火堆刚走了小半路途,一个懒洋洋地声音从几个土狗背后响起,“大半夜的,不睡觉等死啊,吃撑了还是怎地?”

这声音一响起,原本三个土狗眼中饥渴,坚定甚至有些疯狂的眼神都不见了,只剩下深深的惶恐还有几丝愤恨,其中两名土狗的目光立刻落在了呲牙土狗身上,后者还没被彻底饿傻,知道这事儿是自己提议,遇到问题也得自己解决,硬着头皮弯着腰,转身回答道:“那什么,狗哥,我们发现个死倒,正准备拖去埋了。”

“呦呵?你们几个死爹卖娘的混球会有这么好心?”被称为狗哥的家伙说着话已经走到了火光照耀的范围,他能被这么多土狗惧怕,自然是有原因的,即便身板不算壮实,起码身高比这些卖苦力的土狗普遍高出一头,带着齿痕的残破耳朵加上头脸身上横七竖八的刀痕都说明这家伙身经‘百战’,而且狗哥的头上别说头发,连眉毛都没有,更增加了几分凶悍,或许比不上镇子里全副武装的卫兵看起来有威慑力,起码浑身上下都透着毒辣二字的狗哥欺负这些土狗那绝对没任何问题。

“那不是怕死倒臭了么,闻起来倒胃口不是?”呲牙土狗的腰更弯了,语气里全是献媚。

回应他的却是一把破破烂烂却还算锋利的猎刀。

惨号声被鲜血噎回到嗓子里,呲牙土狗感受着嗓门传来的剧痛还想跟狗哥拼命,随即却放松下来,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这样也好,不用再遭罪了。

推着呲牙土狗的脑门,将猎刀从死人的嘴里拔出来,顺带甩掉了上面沾着的半截舌头,在自己那条勉强称为裤子的破裆布上擦擦刀,狗哥就像做了个无足轻重的事情,面对已经彻底瘫软在地,只知道磕头求饶的两个土狗,依旧懒洋洋地说道:“别怨我手狠,我知道你们今天没吃上饭,可是吃人肉这口子一开,咱们这几十号人迟早都会互相吃个干净,老庄那边的事情才过去俩个月吧?还是咱们给收的尸,这么快你们就忘记了?就算吃不完,镇子里得到消息,派人来给咱们收尸也是早晚的事情,所以么,提议的人必须死,而且,刚刚回营地的混球已经把你们卖了个干净,害得我半夜睡的香还要起来平事,他不死谁死?哦,对了,我还赏给那个报信的一条老鼠干,你们俩也有份哦,这会儿要是没啃完的话。”

成功甩锅给出卖同伴的混球,在狗群里搞平衡已经是轻车熟路的狗哥任由这俩家伙屁滚尿流地回营地去抢那条老鼠干,自己却蹲下身,接着火把的光芒仔细端详起眼前这个半大孩子,能在土狗群里混成个鸡头,狗哥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从皮肤上与头发上就能看出这半大孩子不是荒野里那些食人部落跑出来的饿鬼,很可能是哪个村子出来的人,总之,很难有这样的货色落到自己手上。

将树枝戳在地上,狗哥先翻开孩子嘴唇看看牙口,意料之外的洁白整齐,这在村民之中可不常见,难道真是哪个避难所开门了偷跑出来的?那自己没准捡到宝了!接着探手抓了把孩子的裤裆,啐了口唾沫,啧,就知道没那么好运气,可惜这一身细皮嫩肉,是个带把的,就算伤重活不长,也能卖到镇东头野花洞里换点干净水打打牙祭,要是个女娃就好了,起码能整罐子蘑菇炖老鼠肉,再多加几颗大粒盐,如花家的小骚蹄子指定会愿意跟咱唱上个浪里个浪。如果这小子能挺过来,那价钱可不一般!

抹了把口水,狗哥从怀里掏出个口袋,里面是几块蘑菇干,掏出一块大的,他想了想,又换了块最大的,非常心疼地在鼻子前过了过,这个是加了粗盐面的好东西,自己都不舍得吃,算是便宜了这小子,老话怎么说来着?想找老婆必须先下雨?反正没干净水伺候着,女人这东西用多了是死的快,老话说的对啊。

将蘑菇干放在半大小子鼻子前,没几秒,鼻翼开始扇动,果然,饥饿是人最大的动力,处于饥饿状态中的人是最敏感的,这小子别看身上伤痕累累,脑袋上还有个伤口,闻到粗盐蘑菇干的味道,还不是立刻醒了过来?

好吧,这小子眼睛都没挣开,直接一口就咬过来了,还好狗哥反应快,要不然手指头都没了。

臭小子,狗哥嘴上嘀咕着,随手将这小子半拖半拽地弄到篝火边,随手丢在地上,对守夜的土狗咧了咧嘴,“看着点,别让他跑了。”

守夜土狗忙不迭点头,狗哥这才从怀里掏出条老鼠肉干,顺手掰下一小截丢进嘴里,费劲儿嚼着,再掰下一半丢给守夜的土狗,算是一点打赏。

抓起把沙土搓掉手上的血皮,狗哥估摸着等会就要上工,索性也不睡了,躺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盘算,野花洞肯定是最后的选择,等下那小子如果死不掉,就借着干活四下里推销推销,终归能给他找个好下家,要是混在土狗群里,保不齐哪天晚上就被人吃掉了,不管怎么‘吃’,反正他那个小样子不会有好下场,自己也算做了件好事。

天色蒙蒙亮,狗哥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一骨碌爬起来,扯开嗓门吼道:“上工了!上工了!都别睡了!起来起来!不想吃饭你们就睡!那个谁,就说你呢,把这小子给我丢车上拽着,等下我要卖掉!我跟你们说,这小子要是卖了好价钱,你们今儿晚上没准有顿好饭吃!”

一听说有顿好饭,这帮土狗个个来了精神,七手八脚整理完工具,有几个还兴奋地用沙土搓了搓脸上的老泥儿,跟在狗哥身后兴冲冲往镇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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