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赌局是每年冬季来临后在铁渣城后山的一场大规模装甲混战，参赛者可以是自由人，也可以隶属于某个势力，要求最起码穿戴一套带有核聚变电池的动力装甲，并且心脏部位贴上无线电装置来传输心跳信号。混战中谁的心跳时间坚持越长，谁的名次越靠前，参赛者可以视情况自行拔掉无线电装置认输，或者死战到最后一刻。

活到最后的获胜者自然获得所有参赛者拿出来的赌资。

说白了，胜者获得一切，死者一无所有。

是不是很残忍？

更残忍的是特别对赌规则：一旦有势力提出对赌挑战，被挑战势力必须派出动力装甲战士或者雇佣其他势力的战士应战，否则视为弃权失败，所有受到铁渣城保护的财产都归挑战势力所有。对赌资源由双方商定，只要双方同意，梭哈还是赌命都可以，判定输赢的方式自然是谁的动力装甲存活的时间长，谁获得胜利。

至于战士数量反而没有限制，只要不怕耗尽自身的资源，人手一个核聚变电池冲进后山充人海都没人管你，只不过这样的肉鸡面对动力装甲的时候，连盘菜都算不上，所以，考虑到技术、资源、本部防御、首脑安保、赛后博弈等各方面因素，除非事关生死存亡，否则很少有势力派出三人以上的动力装甲参赛。

由于铁渣城从建立之初就严禁内斗，一旦有内斗事件发生，先出手的那一方视情节严重程度处以驱逐出城到灭杀全家的惩罚，虽说这样简陋的法令有太多空子可以钻，多年以来，城主铁家的武力威慑同样不可小觑。真要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强势的一方在城里不敢动手，城外袭击弱势一方的商队是常见手段，弱势的自认敌不过，往往选择狗到冬季，利用赌赛压上全部身家与强势一方对赌求个活路，还别说，铁渣城建城到现在，赌赛获胜由此靠着城主铁家站出来主持公道绝地翻案的事情真不止一次两次，至于有没有内幕，早些年确实很公允，铁家换了家主之后，暗地里搞平衡之类的风言风语从未少过，但是谁会在意呢？

赢家？听到也是当放屁。

输家？命都没了说的再多有屁用？

按出局顺序论输赢的对赌协议之外，选手一旦赢得最终比赛，这些物资也算是一笔小财了，所以参加赌局的人趋之若鹜，要不是参赛最低要求是穿戴一套带有核聚变电池的动力装甲，恐怕全铁渣城的人都会聚集到后山一试身手。

即便无法参赛，在赌赛开局的那一天，铁渣城内外也会像旧时代过年一样人潮涌动热闹非凡，各种内盘外盘大注小注真假消息满天飞，幸亏竞技场年度赛对全城市民免费开放，可以近距离目睹整个赛事，装甲赌局出于安全考虑多数人只能听矿石收音机或者遍布铁渣城的消息喇叭，要不然装甲赌局早就超越年度赛成为铁渣城每年冬季最大的盛事。

听完白漂亮的描述，四人已经站在了专门经营武器装备的市场门前，管饭却停下了脚步，皱眉道：“商会有没有后山的沙盘？地图也可以，或者咱们先去后山那边看看地势环境？”

“啧，那片破山头有什么好看的？还要看地势环境，左右挑配件也要上到三楼，那里正好是赌赛时候的观景台之一，等下我借个望远镜，让你在楼上吹一天风都没问题。”

拽着管饭进入武器市场，切削金属的腥气卷着各类火药的呛人味道迎面扑来，原本有俩穿着还算干净的掮客想上前招揽生意，一见是白漂亮带着三跟班，这二位不约而同地转了个弯，顺势钻进了旁边刘一指复装枪弹的铺子。白漂亮对此倒是见怪不怪，冷哼一声，迈步往里走，对于那些挂着把锈迹斑斑的燧发枪就敢说自己是百年老号童叟无欺百发百中的摊位连眼皮都不夹一下，管饭没有逛这种地方的经验，也知道跟着白漂亮多看少说话就不会犯错，倒是桃姐与花姐在管饭身后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算他们识相，没上来烦人。”

“这二年是被小姐教训怕了，你还记得早先不？”

“当然，小姐刚入行的时候，没少被他们忽悠，那时候仗着岁数小不用顾忌老会长的面子名声，每次都让咱们帮忙找回场子。”

“是啊是啊，还真有点怀念。”

两人的窃窃私语在嘈杂的市场中显然传不到白漂亮耳朵里，管饭多少还是听到了，换成一般的少年，肯定想多听两句，管饭却没这份闲心，反而快走半步来到白漂亮身侧，问道：“赌局里对装甲配备的武器有限制么？”

“没有，你要是有能耐，弄出电磁炮都没人管你，前提是核电池不会因此融毁把你烤成人干。”

“哦，这个我知道，我见过。”管饭点头道。

管饭说的是他亲眼见过关师傅被电池融毁烤成焦炭，白漂亮却想岔了，忍不住道：“你要是装失忆就彻底点，少说这种话，省的被我哥听去抓你上刑拷打弄得血淋淋脏兮兮的很恶心。”

没有白小兰的前车之鉴，管饭真觉得这姑娘心不坏知道关心人，就是这张嘴太损容易聊死天外带行事毫无顾忌不管后果。

穿过这些忽悠生瓜蛋子的摊位，四人没有在相对专业的二楼停留，而是径直走到三楼，这里的入口增加了两名荷枪实弹身穿防弹衣戴着防弹头盔的守卫，看起来确实要比城门口那俩伪装成装甲战士的花架子更有威慑力。

很显然白漂亮进入三楼是可以刷脸的，两名守卫半句废话都没有，直接侧身让开路放四人进入市场。

相比一二层的喧闹，三楼要安静宽敞许多，一个硕大的LED贴片屏占据了一整面墙壁，这应该是白漂亮所说的比赛信息展示板，除此之外，三楼简单分成四个区域，包括城主铁家在内主营武器装备的四家势力各占一区，这里经营的都是相对高档一点的军火，从动力装甲配件到各类轻重武器乃至冷兵器可以说应有尽有，只是单品的数量不多，很多种类往往只有一两支，比如当初青管事如同宝贝一样随身携带的八一杠，被商家系上红布特意挂在店铺显眼的位置，旁边的纸板写着‘经典好枪只此一支’八个字。

八一杠属于经典这个是共识，剩余六个字里有多少水分那就有待商榷，毕竟从八一杠服役的年代到现在也近百年了，不过终归比某些枪支远看还很不错，凑近了一瞧却是模型上面刻了可定购三个字要强上许多。

白漂亮倒是没忘记之前对管饭说的话，挑选装甲配件的同时丢给管饭一支单筒望远镜，让他站在三楼的缓台上眺望铁渣城的后山，自己则一心扑到成堆的装甲散件上左挑右选。

正如白漂亮所说，铁渣城的后山没什么好看的，整体呈弯月形，多数区域其说是山坡，不如说是地势相对高些略有坡度，沙多土少低矮灌木遍布的碎石滩，估计也是在大洪水消退后才形成的，不少两三米高方圆大概五六米的嶙峋山岩遍布其间成为天然的战术掩体。从城边开始往西延伸了三四千米，山势才陡然高升变得陡峭难以攀爬，最终形成了高矮不平的山岗山梁，总体呈现东北西南的走向，将大半铁渣城夹在了山梁与湖水之间。

大略端详了几分钟，管饭根据赌局地形想到了几个设计方案，既然白漂亮说这个赌局是按照出局顺序论高下，考量的自然是装甲的生存能力，再加上地形因素的影响，通常情况下，如果交战双方的攻击、防御都近似，哪具装甲的瞬时最大输出功率更高，机体在中近距离内的机动性更好，存活率自然就会更高一些。不过么，这只是通常情况，如果采用某些极端的设计，也许会有更加惊人的效果也说不定。

管饭重新与白漂亮汇合的时候，后者正在挑选电磁肌肉束。

电磁肌肉束是动力装甲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外表看起来跟茄子差不多，铁渣城能买到的电磁肌肉束绝大多数长度不超过三十公分，粗细各有不同，少数会在五十公分以上，估计是特种动力装甲上拆下来的。

管饭简单扫了几眼，货架上的电磁肌肉束呈现黑棕色，说明其主要材料是碳纳米管穿入纳米级的合金钢丝，深红色的肌肉束只有寥寥几根单独放在一个位置，无论折旧程度如何，价格都高的出奇，这是因为深红色肌肉束采用的材料是碳纳米管穿入纳米级的合金铜丝，无论从导电效率还是材料寿命都比合金钢丝要好的多，至于浅灰色的合金银丝肌肉束以及金红色的特种合金肌肉束管饭一个都没找到，这不奇怪，管饭脑海中冒出的莫名信息显示后两种肌肉束只有现今技术层级最高的几处地方才能出产，并且成品率很低，等闲不会外流。

该死，是哪几个势力拥有这些制造基地来着？

管饭对于这种挤牙膏式的信息提醒十分讨厌却无可奈何，他不止一次默想着恢复记忆，我来自哪里等问题，却始终没有答案，经过无名小镇到铁渣城的长途跋涉与不停尝试，管饭不得不沮丧地确认，光凭自己的想象很难收到信息，只有亲自看到听到闻到尝到触摸到实物，或者身边人突然提到个名词概念，有关信息才可能会浮现在自己的脑海里，仅仅也是可能，所以他之前一定要弄架望远镜眺望铁渣城的后山，也只有这样才会想起一些适合在这种地形作战的装甲配置。

恼火归恼火，管饭压下略微烦躁的心绪，他总不能看着白漂亮一个女孩子在那里忙乎，即使他的外表也不过十二三岁，帮忙翻检肌肉束还是可以做到的，看店的伙计本来不想让个半大小子随便挑拣商品，只是白漂亮恶名在外他一个小职员犯不上徒增麻烦，一个半大孩子懂得什么？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看不见。

况且，铁渣城的商家只会根据电磁肌肉束的大小不同粗略分类，价钱也是根据长短粗细制定，顾客选到适宜的肌肉束仅仅能在旁边的工作台上通个电做下简单测试，更详细的测试就只有买回去后自己做，而且明文规定买定离场概不退换。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种购买方式类似旧时代的赌石，好坏贵贱一半靠眼光，一半靠运气，管饭的加入对于白漂亮来讲，未必是好事。

原本白漂亮也不认为管饭这个岁数除了理论知识外能有什么实践经验，又不好打击管饭帮忙的热情，随口指使道：“给我找两条小腿后侧的肌肉束，要爆发力强一些，长度按通高一米八的装甲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