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疤头开始打开设备呼叫的时候，张卫良正和孙狼在谈话，或者说，分赃。

两人心知肚明往后在铁渣城双方肯定会有摩擦龌龊勾心斗角乃至图穷匕见的那一天，但是，在没有稳定局势，达成各自目标之前，双方通力合作还是一个必须捏鼻子承认的前提。在二人看来，这些铁渣城所谓的十强，个顶个的low逼加卢瑟，除了一门心思鼓捣那点小生意，养活手下几百上千张嘴之外，根本没有从更高的角度来看待铁渣城，看待铁渣城周围的情况。

诚然，以两人的级别，同样涉及不到环境恶化、文明倒退、人口危机这些事情，那是大人物要操心的。

两人更关心的是整合了铁渣城现有的人力物力之后，如何能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拓展铁渣城的规模，提升物资产出，获取各类样本，给两人在各自势力中的履历增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到了那个时候，无论双方背后的势力派谁来摘桃子，起码建功扩土的二人都会得到心满意足的奖励，至于暗地里还有什么小动作，那自然是各弄各的，心照不宣罢了。

用白天商会的两成物资换取了铁渣城北面一片处速生铁木的砍伐权之后，两人瓜分铁渣城的商谈终于告一段落，张卫良迈着短粗萝卜腿将孙狼送到了门外，再转身的时候，笑意盈盈五官都快挤成团的面容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倒不是孙狼贪得无厌漫天要价，纯粹因为这次商谈冗长而琐碎，偏偏还避免不了又无人替代，着实让张卫良有些心烦。

七叔也是倒霉，临了要摘果子身体却出了问题，平白便宜了孙狼，也让张卫良在两家分赃这件事上浪费不少口舌，好在，商谈最终还算顺利，孙狼没有头脑发昏狮子大开口，却也没注意到张卫良私下里的‘小动作’，说到底还是年轻，做事无法面面俱到，要是七叔在，张卫良哪敢将管饭送到老疤头那里当诱饵来个一箭双雕？早就乖乖给七叔送过去了！

目送孙狼离去，无需再多说，常年随侍在身边的助理径直上前搭乘人轿，抬起张卫良来到她的休息室，早已准备好的热水与香薰让这个身材痴肥头脑灵活的女人将身体浸入浴池之后，满足地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天终于要过去了，无论如何，终归是让人满意的一天。

享受着助理手法娴熟地服侍，张卫良微闭着双眼，抬手往自己嘴里塞了个浆果，让酸甜的果汁溢满口腔，正在盘算等下召哪个俊男侍寝，浴室门外传来一个干哑的声音，“站长，我是保风啊。”

副站长这时候出现肯定有重要的事情，张卫良再怎么心中不耐烦，保副站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她从浴池中站起身，挥手示意助理拿来毛巾与浴袍，简单擦拭后穿好浴袍走出浴室，抬头瞧了眼保风的神色，发觉对方那张干瘦到青筋血管都暴露出来的马脸上带有几丝兴奋，应该是个好消息，便放缓语气道：“走，去旁边的休息室谈。”

两人在科考站合作数年，也算是老搭档，客套话一概全免，张卫良甚至大大方方地趴在休息室的床上让助理继续给自己按摩。

“刚刚我们监听到了一个无线电信号，有人使用了加密呼叫，内容无法判断，不过就时长与频率特征来看，很可能是盗火者，三角定位基本上可以确定，老疤头的嫌疑最大，不是他也是竞技场里的某个人。”

保风副站长的话并没有让张卫良有多大反应，诱饵都已经丢下去了，咬钩正常，不咬钩才是应该惊诧的。

见张卫良没表示，保风略停了停，才迟疑道：“接下来怎么办？”

“不急，你记得派人盯着老疤头，他敢送走管饭，咱们正好顺藤摸瓜！到时候又是件功劳！”特意扭头瞧了眼欲言又止的保风，张卫良继续趴着，闷声道：“你担心什么？”

“秦会计证实管饭最早出现的地方是辐射荒原的无名小镇，他又和那三个改造人有关……”

“你是不是觉得管饭的价值比较高，用来做诱饵太浪费了？”

“是。”

“那三个改造人的生物信息不是早就搜集完了么？管饭的信息取样也完成了不是？咱们保安队也会经常投放样品到相对恶劣的自然环境中检验基因改造的效果，不过这种外放的样品通常都是外销品，保密级别不高，技术么，也就那样，甚至比真正的外销品还要差上一些，毕竟是样品么，基因稳定性与后续效果都是未知的，有了死伤丢失也不当回事。我觉得孙狼对管饭不放在眼里，多半是这么想的，他刚刚跟我商讨利益分配的时候，我故意引起话头却被他岔开了，无非是不想让我用管饭做筹码换取他已经到手的利益，既然他不在意自己公司的财产，我一个外人干嘛操心教他聪明？留个坑他的后手不好么？”张卫良心知保风这是在拍自己的隐性马屁，这点道理他一个副站长要是不明白，干脆辞职养老算了，所以，张卫良也不介意浪费点口水显示自己作为领导的英明睿智。

果然，保风感慨道：“果然还是站长看的深远。”

“行了，我一个女人能看多深远，看细节总比你们这些男人要多一些。”

“要是老疤头弄死他们三个，尤其是管饭，怎么办？”

“要说他不是盗火者，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现在么，他舍不得！白天养用管饭在赌赛搅局，稍微用点心都能察觉管饭与铁锤身边的三个基因改造人关系不一般，现在那三个改造人已经死了，要是管饭也死了，他们背后的技术线索自然就断了，盗火者怎么甘心呢？咱们看不上眼的外销品，盗火者多半会当个宝贝，就算盗火者的技术储备比咱们预期的高许多，拿管饭不当宝贝，可是管饭岁数才多大？一个十二三岁的样品，孙狼傻，盗火者可不傻！”在助理的按摩下发出了满意地哼哼声之后，张卫良抖着她那一身肥膘，继续道。

保风连连点头，深以为然，事情谈完马屁也拍的绝妙，他正想借故离开，反倒是张卫良继续道：“说起那个秦会计，你对食人部落定居无名小镇这件事怎么看？”

“算是个好事吧，如果明年春天这些食人族还没有将小镇上的普通人吃光的话，咱们在这条线路上的受益就可以抵得上在白天养身上的付出了。”

张卫良点点头没再说话，保风知机离开。

房门关上，张卫良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自己的心腹助理听，“食人族外迁可是自打凛冬结束后从没有发生过的事，背地里牵扯的事情肯定相当多，这个保风啊，是真傻眼界低，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助理没开口，他很清楚面前这个袒露全身的肥婆只不过需要个听众，自己如果觉得受宠便能随便插话，肯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果然，张卫良略停了停，继续道：“算了，这种高大上的事情还是让高层去操心吧，我不过是个站长，管不了那么多，硬要伸手，搞不好就是断手断脚脑袋都保不住。”

张卫良确实不想管太多事情，安安稳稳捞功绩比什么都强，不过她有句话无意中说对了，作为副站长，保风确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的野心可不仅仅是做个副站长，只是维持那条与食人族交易的商路，自然也无法满足保风的野心。

此时的老疤头已经结束了呼叫重新将设备收好，他的心情有些沮丧，上级固然承认管饭的重要性，却也觉得管饭很可能是保安队或者CW公司抛出的诱饵，毕竟盗火者是他们这些大势力急于除掉的死敌，这么多年的辛苦潜伏，老疤头已经给组织输送了许多重要样本，不能因为一个区区的管饭冒险，除非老疤头可以弄到大势力拥有的高端人才，否则不能轻动，免得因小失大。

可是，那些为大势力效力的高端人才无不生活在守备严密易守难攻的地方，有些甚至干脆住在某个拥有淡水来源的海岛上，哪能来铁渣城这种偏远危险的荒野之地？

因此，上级的命令是按兵不动一切照旧，无论管饭看起多么重要，老疤头也不能因此暴露，所以，管饭的命还得靠他自己去挣！

对于管饭来讲，这个判断自然不是什么好消息，老疤头洗漱完毕躺在床上静下心之后，便开始盘算怎么利用管饭、白天养、白漂亮三人在年度赛上开个好头，最大程度炒热比赛，赚取让他满意的利益。

相比装甲赌赛，更加直观血腥的年度赛其实从收益上来讲，不过是装甲赛的一个零头，当然了，这个零头是相对于十强的赌资来说，如果单独将年度赛的收益拿出来，也足以让人心动，所以，当年老疤头推广角斗坐地收钱的时候，也遇到过明里暗里各种手段都上的竞争对手，最严酷的年景老疤头甚至关闭了竞技场只做押镖派送的生意，整整熬了一年，直到对手因为太过贪心，自己将自己玩死。

这并不奇怪，说白了，年度竞技赛也好，日常角斗赛也罢，明面上最大的收益来自于赌资中的抽头，但是，任谁都清楚，想要利益最大化，操纵赌局才是赚取暴利的最佳手段，当大量钱财在赌局建立者手中流过，真正做到公平公正的根本没有，伸手做局是迟早的事情，一次甜头尝过，便很难再收手。可惜的是，很少有人明白，操纵赌局固然会在最短时间内获得最大的利益，却也在最短时间内损害了赌局建立者的声誉，即使有些自认聪明的家伙能做个阴阳局，仙人局，搞些明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手段，短期内欺瞒住那些将血汗钱投到赌局里赌徒，几次三番之后，再傻的赌徒也会看出破绽，肯定会捂紧自己的口袋，不再为那些圈傻子的赌局掏出哪怕一颗子弹。

老疤头的做法自然与那些短视的人不同，他绝对不会连续操控赌局，大多数时候都是将决斗赛放在一个相对公平的环境中进行，赔率也是尽量准确，如果爆了冷门，哪怕倾家荡产勒紧裤腰带也要兑现赌金，只有在极少的情况下才会动些绝少能被人抓住的手脚，赚上那么一笔，所以，铁渣城竞技场多年来任凭风吹雨打，这块招牌始终不倒，方圆数十公里的赌徒提起老疤头，哪怕输到没裤子穿，也得翘起大拇指说声公平。

对于管饭三人来讲，老疤头秉承的公平二字，也是他们唯一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