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饭努力在摇晃的车厢中站起身,踩着厢板上的杂物探手推开了车厢顶部的天窗,抓稳天窗外沿做了个引体向上,轻松将脑袋探出了天窗四下张望,寻找脱身的办法。
幸好,经过兽潮初期的冲撞,车厢已经脱离了兽潮最前端那帮容易被外伤激怒,往往不死不休的毛猪群,正被一群常在荒原中心活动,外围难得一见的门牙野牛裹挟着笔直向前,这些野牛的体型比他们的家牛先祖小了起码两圈,四颗探出唇外焦黄污浊的门牙与豆丁大小的牛眼,要是没有那两只斜上横长黝黑锃亮的牛角,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放大后的短嘴老鼠,由于转基因病毒的影响,它们已经从食草动物变成了杂食性动物,连腐尸都可以嚼烂咽肚不会有任何问题,要不然荒原面积再怎么广阔也养不起这么多门牙野牛。
带着防风镜的管饭尽量无视雪粉刮脸带来的刺痛感,半转身看向车厢后方,果然,一头门牙野牛低着脑袋正顶在车厢后部努力前行,它的喘息明显比其它野牛剧烈,口鼻冒出的白气量几乎是周边那些野牛两倍,显然,这头野牛的小脑袋里自然无法理解为什么要跟上牛群如此费力,完全忘记之前它顶上了什么东西,只知道低头用力前冲,不能落在同伴后面。
扫了眼车厢与牛角贴合的大概位置,管饭当即缩回到车里,翻了翻杂物堆,找到配给他的半自动步枪,拉栓上膛后重新钻出天窗,也不用特意瞄准,对着车厢后面还在不停努力的野牛连连射击!
枪声的巨响顿时刺激到了牛群,车厢的速度没有因此减慢,反而被车厢后受惊的野牛顶快了少许,车厢后门明显凹陷了下去,碎裂只是迟早的事情了!管饭见适得其反,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尽量端稳步枪瞄准这只傻帽野牛的肩背,将子弹全都打了出去!
要么,车厢提前碎裂管饭落地被牛群踏成肉泥,要么,管饭赶在牛群到达贫民区之前弄死这头顶着车厢的傻牛以及后续顶上来的傻牛,救自己一命!
管饭努力求生,那俩丢下管饭跑路的枪手也在奋力奔逃,他俩相比管饭早跑那么一两分钟,借着新雪初下,雪面光滑以及自身滑雪技术尚可,两人你逃我跑,愣是在城内传出刺耳警报声的同时,赶在兽潮之前踏上了贫民区那条通往铁渣城水泥路!
此时的水泥路也被积雪彻底覆盖,善用滑雪板确实可以冲过去,只可惜不少没冻死而且察觉到兽潮来袭的贫民也在奋力向铁渣城的城门口逃命,虽说没有阻塞道路,却也减慢了两人滑雪的速度。
这些荒民算是贫民区里的‘富户’,也都是残酷环境中优胜劣汰的聪明人,往日里比多数荒民见识更多反应更快,所以有吃有穿有住个个枪刀在手动辄流血搏命抢女人抢地盘,比那些流浪在城里捡垃圾过活最终冻死的倒霉蛋要强上许多,哪怕往年有荒兽潮来临,也可以躲进自家挖出的地窖里捡条活命,也正因为他们足够机敏,才会第一时间判断出今天的兽潮非比寻常,地面震颤剧烈平生罕见,躲进自家挖的小土坑,依靠薄薄的木板铁皮只能是被荒兽群踩成肉泥或者被凶兽挖出来吃掉,所以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冲进铁渣城躲避,至于自家那些破烂,只要人命在,总会从荒民身上再赚回来的!
赵生抢在阿大前面进入贫民区的水泥路,由于他需要双手握着滑雪杆不断滑动前行,所以不可能开枪驱赶人群,只能嚷嚷着快让开之类的废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盖过城内愈加高亢刺耳的警报声响,努力闪过一个个惊恐蹒跚努力奔跑的背影,希望可以在兽潮到来前冲到城墙下!最起码也要进入到雷区的范围,到时候只要兽群受到地雷爆炸的惊吓放慢前冲的速度,赵生自认生还的几率自然要大上许多!
眼见穿过雷区的水泥路入口就在前方,与此同时身后的兽潮轰鸣与贫民区破烂房屋被撞碎的噪音也愈加清晰,赵生那张黑脸狰狞到连血红的牙龈都呲了出来,他不由得手上用力撑了几下,加快了自身滑动的速度。
可惜赵生学识有限,没听过那句古话。
欲速则不达。
刚刚闪过一个奔逃的贫民,赵生忽然感到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要是他速度稍缓还能找回重心平衡,可惜刚刚加速完毕的身体实在来不及反应,赵生只觉得头下脚上一个跟头就摔了出去,硕长的滑雪板与撑杆顿时变成了攻击他的凶器,尤其是右脚上甩歪的滑雪板,一端着地另一端恰好戳到了赵生的胸口,虽说不可能戳进他的肉里,却也相当于赵生用尽全力撞在了滑雪板的尖头上,只这一下,便让他眼冒金星嗓子发甜刚刚吃过的午饭全都喷了出来!
躺在路边努力翻过身,冰凉刺骨的雪水顺着赵生冒着热气的头颈向下流淌,也让他有些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少许,正好看见满脸胡须都沾上雪粉的阿大从他身边滑过,连看他一眼的动作都没有,自顾自奋力前冲。
赵生先是回头瞧了眼惶急奔逃不断的人群,虽然他躺在地上被人群遮挡看不到兽潮的位置,但是耳中越来越大的噪音与震动更加强烈的地面都预示着兽潮近在眼前,胸中一股邪火莫名勇气,赵生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手枪,对着尚未逃出射程的阿大连连扣动扳机,几名跟在阿大身后的荒民顿遭无妄之灾,身上血花四冒,没等兽潮涌来便成了翻到在路上的尸首。
也好,起码死了以后才会被兽潮踩成肉泥。
至于自己这几枪打中阿大没有,赵生并不知道,因为他生前最后一个画面是毛猪充满臭气的血盆大口……
其实赵生真是冤枉阿大了,他摔倒在路边浑身滚满了雪粉雪块,匆忙间阿大哪会注意到路边的‘雪人’?既然没看到人,又怎么谈救不救的问题?
至于赵生临死前开的那几枪,连阿大的毛都没伤到一根,反倒是在路上造了几具尸体,帮助阿大拖延了荒兽潮领头的那几只体格粗壮的毛猪,给阿大穿过雷区中间的水泥路创造了宝贵的时间。
当荒兽群如潮水般碾碎贫民区那些破烂房屋,少数运气好的荒兽得以品尝人肉填补一路跑来的饥饿胃肠,多数毛猪、尖牙狼、门牙野牛、野狗等荒兽还是闷头扎进了雷区里。
轰鸣闷响爆炸声顿时如雨打芭蕉般响起!
毕竟是多年积累下的雷区,荒兽引起的各类爆炸连带周边震动产生殉爆实在是太过密集,甚至超过了人耳可以分辨的上限,陈大嘴站在城头,只感觉那些爆炸不光掀起大片烟尘雪粉遮蔽视野,连声音都混合成了漫长巨大的嗡鸣!
其实,陈大嘴本来不用苦哈哈地在冬季上城墙带人守卫,最多坐在墙根烤烤火,烧点油老鼠尾或者毛猪皮当零嘴,怎么说他也是保安队的外聘枪手头目之一,这点身份架子还是有的。只可惜他之前围剿白天商会余孽的时候,被管饭坑了个损失惨重,连配备的重机枪都被管饭手里的电磁狙击枪打成了废铁,人手更是死伤数十,要不是资格还算够老,这些年在保安队没功劳也有苦劳,这才没有丢了枪手头目的位子,只是被打发到城墙上吹风。
错了自然要受惩罚,怎么说也是那么多条人命,陈大嘴自然不好跟其他小头目一样躲在墙根烤火,而是兢兢业业地检查城防,来回巡视,起码也要作出点忠于任事的姿态不是?
说起来也算因祸得福,原本张卫良是想让保风与陈大嘴搭档去无名小镇抓大姐头,当时她的考虑是正手副手都用自己人比较稳妥也省的扯皮,再怎么说也是五套苍龙动力装甲的赏金任务,真要成功了,办事的枪手战士最少也是双份红利,肥水不流外人田么。
最终结果却换成了CW公司的枪手头目许四根,一方面是孙狼出于制衡的考虑,他可不想派出去的五名动力装甲战士成了炮灰,别看两家当时好的蜜里调油,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只是孙狼没料到张卫良早给他挖了坑,而且不止一个。另一方面陈大嘴已经领了整个冬天的守备城墙工作作为变相惩罚,再让他跟着保风荒野里跋涉两星期,哪怕当时觉得这活儿危险性不大办成了好处多多,传出去也显得张卫良小心眼不饶人,逮个错处往死里罚。张卫良作为女人却能决定铁渣城大部分人的生死,最忌讳的就是外人认为自己办事不够稳妥大气。
所以,陈大嘴最终幸运地与死神擦肩而过,接替他的许四根成了食人族壮女们的口中美食。
只不过躲了上次未必能躲过这次,看着爆炸连绵血肉横飞速度稍减却仍然没有溃散,疯狂向铁渣城涌来的兽潮,陈大嘴深吸一口气,无视城墙下传来尖声叫嚷,抓起大喇叭,几乎用喊破嗓子的声量吼叫道:“全员准备!重机枪上膛!顶梁柱放下来!”
什么?城下还有人没进来?嚷嚷着开成门?怎么可能!城外只有荒兽和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