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柳根连夜返回向管饭汇报柳村的情况之外，一夜无事。

第二天天色刚亮，管饭从沉睡中迅速醒来，隐约的喧闹声从布帘外传入，他翻身站起以最快速度着装完毕，刚从枕头下抽出手枪揣进枪套，白天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随后寸头美女推门而入，一只手举着两串还散发着热气的烤肉，另一只手提着半壶热水，明眸半弯轻笑道：“别都就着烤肉喝了，记得留点水漱口。”

原本躺在管饭身边的白天养哪怕身上还有些许酸软残留，却起的比管饭还早，贤妻良母模式白天养自认做不到，替情郎安排一顿早餐还是手到擒来。

况且今天这头炮全靠管饭打响，要是闷筒子了，别说两人镇住山民图谋报仇以及后续，这帮被五条人命镇住又被白天养老疤头轮番鼓动，连存粮都拿出来‘糟蹋’的山民保不齐今儿晚上就把五个人剁吧剁吧下了汤锅。

毕竟，在饿死与子弹打死之间选择，恐怕久经饥饿折磨的山民们脑袋一热真会改了性子扑向管饭的枪口。

所以白天养耐下性子做足了小媳妇，就是要让管饭轻松上阵来个开门红。

管饭一个速生纯爷们哪能看透白天养的小心思，但是架不住脑子那位二十四小时笑脸的家伙叨叨叨起来没完，只能笨嘴拙舌道：“那个……你别担心，疤爷的计划很全面，快的话，我傍晚就带着鹿肉回来了。”

呦呵，小男人挺胸抬头故作成熟的样子对于白天养这样的‘大龄’女子杀伤力自然更大，要不是时间紧任务重，白天养真有心拽着管饭做点有益身心的运动，现在却只能将这份悸动压在心底，抿嘴笑了笑，道：“我不担心，只是一直以来都靠自己支撑着商会，装模作样都快忘了自己是谁，突然有个人可以依靠，感觉……说不上来的感觉。”

得了，这二位凑到一块不是没有原因的，起码感情上不善言语几乎一模一样。

两人离开本属于三蹦子的水泥房，山民们已经聚集在跨河寨寨门前整装待发，老疤头靠坐在队伍左前方一张铺满破布与烂毛皮的椅子上，身旁正站着姚、李二人。

姚慧心面色不虞，李敏硕脸上无伤，脖子上却多了几道抓痕，明显他擅自作出承诺导致昨天晚上经历了些许磨难，见管饭两人过来，李敏硕出于礼貌还是干巴巴打了声招呼。

气归气，姚慧心并没有对管饭提出的要求进行讨价还价，毕竟她没打算履行承诺，开玩笑，如果真到了罗刹城联系上保安队，说堂堂研究所副所长竟然低头跟个试验品做交易？那才真是把保安队的脸都丢光了。

至于管饭与白天养，压根也没指望这二位履行承诺，他俩只希望这个虚假的交易可以稳住二人一段时间，方便管饭彻底控制村庄人心，好歹操练出几个可堪效命的手下，不然军火交易做成了，仅靠两人四只手能搬回多少东西？而且，也不能真指望张卫良变成光杆站长，等两人找到机会刺杀张卫良的时候，这些山民做不到效死冲锋，能望风接应提高二人的生存率便足够了。

好歹依靠一份双方都不在乎的交易，四个人在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管饭看着歪歪斜斜凑在一起的山民，抬手招呼柳根过来，正声道：“武器、干粮、水、材料都准备齐全了？”

默认成为管饭身边第一助手的柳根顶着俩硕大的黑眼圈，很明显忙了小半夜，不过精神头却十足，特意整了整衣服，大声回应道：“全了，管少爷，全都是按照疤爷的吩咐，从俩村选了最棒的小伙子！整二十！随时可以出发！”

“很好。”管饭点点头，挥手示意柳根退开，上前两步戳在这二十人面前。

数天前还是为了生存疲于奔命受人胁迫的试验品，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统领上百人的村寨头头，即便管饭平日里沉静到有些木讷，此刻也有些踌躇满志的自豪感，他特意挺胸背手，在这二十双眼睛的注视下高声道：“我知道，在你们眼中，我还是个没长成的半大小子，我想，昨晚上肯定有许多人私下议论过我，猜过我的来历，只不过怕我直接开枪崩掉张口提问的人，所以没人敢来当面问我。现在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们，我来自铁渣城，一座不算太大，但是人口肯定比你们多许多的城市！至于我的身份么，即使我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理解。”

顿了顿，管饭环视四周，喧闹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所有人都等待管饭开口，这种让普通人紧张发抖的场面对于管饭来讲却很平常，能够控制肾上腺素分泌的他根本不怯场，反而换了个相对放松的站姿，继续道：“来到这里的原因相信你们都清楚，没错，就是我乘坐的飞艇坠毁，至于为什么坐上村长的位子，很简单，我不想在这个破地方活成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吃不饱，冻的半死！至于你们活成这样的理由，我不想听，没兴趣知道，从今往后！我只希望你们记着一句话！”

看着这些衣衫褴褛的山民，饥寒交迫的山民，营养不良的山民，满脸木讷的山民，管饭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出了六个字。

“跟着我，有肉吃！”

多年以后，少数活到那个时候，并且还记得这看似平平淡淡一幕的山民，或躺或靠在某张舒适的躺椅上时，偶然提起这六个字，才惊觉他们到底见证了什么。

他们见证了一段历史画卷正在徐徐展开。

许多许多年以后，当人类已经如病毒一般蔓延到整个银河系的时，也有某些穷经皓首的历史爱好者曾经提过某种历史转折点的假设：如果传说中的管饭没有被异常的冬季飓风吹到东亚大陆北方的一个小村，而是被刮向南方或者干脆死在了失控的飞艇里，那么人类会不会因此灭亡？

得到的答案是。

并不会。

因为求生欲是人类的终极本能，在那段极致黑暗沉沦的历史时期，即便没有管饭这类踏上潮头的幸运儿，也会有其他人砥砺前行，毕竟管饭只是一个起点，还有更多来自旧时代的助力与不甘沉沦在大破灭时代的清醒者在推动文明的复苏。

英雄造时势？不，时势造英雄。

不知道自己在未来会遭遇什么的管饭，同样不知道有肉吃这三个字对已经被生活折磨成木头的山民意味着什么，其实他之前巴拉巴拉说的的那些话，这帮年轻人多少听进去一点，周围看热闹的妇孺山民，压根半个字都没记住。如果管饭只是空口白牙说大话没给这些山民灌肉汤，山民至多也就是看在他以及其余四人手持连发火药武器的份上姑且听听，现在两顿肉汤存进肚子里，浑身多少有些力气对管饭多了几分信任后再听到有肉吃三个字，也不知道是哪个小破孩开始兴奋地嚎叫，紧接着这些妇孺陆续开始疯狂叫嚷，个别早上多喝到半碗热汤的女人还开始尖叫着挥舞她们的胳膊，这阵势别说等待出发的年轻人没想到，连管饭都差点被吓到，好在他一直板着脸，除了眼角略微抽动外，远看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或许，带着这帮妇孺去狩猎效果会更好？

明知这个想法不切实际，管饭还是忍不住在脑子里想了两遍，惹得叶巧抗议才摒弃了这个念头。

队伍就在这种亢奋的气氛中出发了。

或许是吃肉的欲望太过强烈，更可能是冬季飓风终于彻底结束，天公同样作美，暖阳升过树梢，整个天空如碧如洗没有丝毫杂云，连空气中常见的悬浮污染都消散一空，除了雪地上偶尔还有的灰黄色已经经常可以看到的畸形树木，一行人仿佛是在冬季出游，连挥舞滑雪杆的手臂都仿佛轻了三分。

如果不是老疤头需要坐雪爬犁，临时筹集的蒸馏设备与物资也需要爬犁运输，队伍的速度还能更快一些。

柳根在前面带路，出于白天养维系平衡的建议，管饭身边换了个来自跨河寨的跟班，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名叫冰红茶，说是十五岁，身量一如之前的小女孩，看起来也不过十三四，作为队伍里唯一的女性，白天养吩咐她的任务只有一个，照顾好管饭的衣食住行。

“你要是有兴趣，反正我不介意。”

白天养说是这么说，管饭都不用叶巧分析，就知道如果自己真对这个叫冰红茶的女孩子做什么的话，恐怕接下来的日子会相当不好过。

“……管少爷，过了那道山梁就能看到血鹿树林了，按照村里老人的经验，要想不惊动血鹿，咱们就得往下风口走。”冰红茶的声音如同泉水叮咚，确实比一般山女好听，其实细看她的长相，比她的姐姐山寨一枝花要靓上不少，骨架纤细显得身形更加柔美，只是营养不良还没有长开，再加上山寨里一直奉行身宽体壮好生养，最起码也能顶半个男人用的审美，所以很幸运地没被三蹦子得手。

管饭点点头没说话，拉下面罩伸出舌头探了探风向，柳根那边已经开始转向，带着队伍往下风口前行，估计再走上二十多分钟便可以到达树林外围，那是一片林木与灌木交错生长，无需砍草伐木便可通行的区域。他环顾四周，这里视野不是很好，属于两面山坡夹住的洼地，虽说山坡不算陡峭，却观察不到血鹿树林的全貌。

“去告诉柳根，我先去山梁上看看，让他在接近山梁上的时候停下，只把疤爷拉上去跟我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