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次偶遇，一行人直到山庄入口前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管饭站在山庄入口多少有些失望，经过岁月洗礼环境变迁气候侵蚀植被覆盖的山庄远观似乎还不错，凑近之后才发觉已经是个半残的遗迹，那些看起来还算完好的建筑仅仅是保存个外形，大多数建筑的屋顶已经坍塌，酸腐的雨水浸入房间后，可以预想里面的家具必定风化严重，唯一让人庆幸的是在旧时代末期，北方为了降低温差对建筑物影响，高纬度建筑的外墙厚度普遍超过三十公分，不计成本的地方都是五十公分往上，这座山庄的原主人也是个不差钱的主，所以刨去令人失望的屋顶，多数建筑的外墙与地基还算完好，尤其是正对着山庄正门的主楼，几乎保存了旧时代的原样，只是斑驳脱落的外墙装饰着实让它看起来像是座鬼楼。

一如老疤头的判断，山庄外围修了半环绕式的排水沟与暗渠，扒开排水渠上的积雪杂物，用手电筒照射看似冻到底的冰层，隐约还能看到活水在流动，这说明山庄里的井水温度较高，即便达不到温泉的级别，起码在冬天不会封冻。

“先别着急进去，绕着山庄转一圈，重点观察荒兽的足迹、粪便。”管饭原样复述了一遍老疤头的嘱托，这样做自然是求稳，省的几个人贸然进入山庄再迎头撞上荒兽，那可是自寻死路了。

沿着围墙的残迹转了差不多一小时，基本上都应了管饭的观察与老疤头的判断，从外面山庄建筑破损的程度比较严重，对于山民来讲却比地窝棚强太多了，作为堡垒绰绰有余，而且只要稍作修整架几座吊桥便可以将主楼副楼连接起来互为奥援，到时候什么血鹿群、狼群还是驼鹿都只能望着条石钢筋混凝土构成的楼体干瞪眼，想要对山民造成伤害几乎不可能。

绕到山庄后方，被建筑与地势遮掩的大片雪地算是个不小的惊喜，扒开雪层可以看到倒伏的野草，连灌溉用的水管都保存了下来，这里多半是旧时代人工开垦出来的草场或耕地，即便平地周边被血鹿森林侵蚀了不少，剩余的面积种上庄稼也足以供应上百人一年食用，如果花费人工清理一下周边的灌木，按照老叔的估算，养活数百人绰绰有余。

视野开阔的雪地还有个好处，通过雪地上的印记可以很轻松地判断出山庄周围有什么生物在活动，结合山民的经验，确定这片树林里不止有血鹿、驼鹿，还有野狗、野兔、油老鼠，估计驼鹿属于食物链的顶端，有它们在血鹿森林活动，鬼猫、尖牙狼之类的变异生物群轻易不会越界。

只是不知道剩余的驼鹿还有几头，是公是母，无论如何，要赶在其他变异生物群意识到血鹿森林里没有顶级生物之前占据这里，并且尽快开拓出适合人类活动与生存的设施，这样才能在顺利度过整个冬天之后集结必要的人力去罗刹城或者其他市镇。

有稳定的后方才能指望这帮山民青壮愿意跟随管饭去搏命。

重新来到山庄正门，这一次管饭带头走进山庄主楼，倾斜坍塌的正门遍布墨绿色的锈迹，一楼大厅的理石地面已经被泥土冰雪动物粪便所覆盖根本看不出原本的花纹图案，四周的墙壁外层大多也被早年的酸性雨雪所腐蚀，露出了里面的水泥钢筋，管饭随手扣了扣，残留的水泥还算坚硬，要是抬手就能掰下一大块的话，整栋楼随时坍塌的几率太大，估计没人愿意住在里面。

指派了俩山民分别搜索左右走廊，管饭迈步上到二楼，除了十几根立柱，整层二楼都是通透的，得益于环绕着整个二楼外墙的观景连廊，风雪酸雨对二楼内部的侵蚀没有预期的那么严重，内层的门窗大部分完好无损，估计这是举行大型活动的场所，绛红色的舞台、黑色的音箱、橘红的条幅以及条幅上金色的文字都保存完好，仿佛刚刚才结束一场热热闹闹的产品发布会，只可惜充斥着整个空间的陈腐气息以及那些随处可见的厚重灰尘都在向管饭这样的闯入者倾诉。

辉煌的时代已经结束许久了。

三楼、缓台、三楼半的阁楼与一楼、二楼大同小异，副楼、鹿苑也都差不多，倒是在仓库里的装备区有了意外的发现。

几排大概两米高的灰绿色货架上摆放着护具、滑草板之类的器具，不少东西别说管饭，老叔都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只能依靠包裹这些器具的纸箱来判断它们的用途，在装备区的角落里有一个单独的铁皮柜，上面的挂锁是不锈钢制的，管饭探手摸去灰尘，挂锁立刻在正午的阳光下闪起银光。

可惜没有钥匙。

锁鼻也是不锈钢的，可惜固定用的螺丝是铁螺丝，已经锈蚀殆尽，随便砸了两下便放弃了它的使命，乖乖变成了一堆铁渣。

柳根招呼身边的山民搭把手，两人把住铁皮门的边缘，在嘎吱嘎吱地刺耳噪音中合力将铁门彻底拽开。

铁柜里摆放着大大小小数十个纸盒，包装用的纸箱已经接近风化，好在字迹依稀可辨，管饭只扫了一眼便知道捡到宝了！

按照纸盒上的字迹与残留图形可以确认，里面分别装着复合弓、复合弩、反曲弓等等打猎用的冷兵器！

上前两步，管饭随手掀开一个标着复合弓的纸盒，结果纸盒瞬间变成了碎渣，好在固定弓弩用的塑料泡沫仍然保持着六十多年前的模样，里面的弓弩零件没有组装，搭配的弓弦还放在带有封蜡的罐子中，从外表看，应该还可以使用。

管饭没开口，其他人都没有下一步动作，即便这帮山民能认出纸盒里装了什么东西，没有老叔的学识，想要在说明书彻底溃烂的条件下组装复合弓，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瞧了几眼轮组、弓片、平衡杆、螺栓、箭台、林林总总装有二十多个部件的复合弓盒子，管饭非常明智地转手拿起了铁柜最下层标有简易反曲弓的细长铁盒。

打开铁盒，依照老叔的提示依次安装好弓柄、弓片、箭台、瞄具、弓弦，稍作调整后一把来自旧时代的利器便完成了。

在铝制箭杆上拧上三棱箭头，管饭特意试了下刃口，还挺锋利，随即他提起弓箭带着其他人来到仓库外，选了个十米开外的砖墙搭弓瞄准。

几位山民的脸上都露出了心疼的神情，这可是上好的精钢箭头，要是落在他们手里，都得成天当宝贝一样揣在怀里，轻易不会使用，怎么可能拿来试弓？捆个骨头箭头不可以么？

心疼归心疼，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会对管饭的举动提出异议。

以管饭的身板，玩这种成年人尺码的反曲弓稍微有些勉强，倒不是他的力量不足，而是臂长受限无法拉成满弓，只能勉强拉到七成满之后，无奈地松开了手指。

乌光闪过，精钢箭头径直戳进了砖墙里，箭尾微微颤动后便静止不动了。

“不错不错！柳根，你们一人选一把反曲弓，我现在给你们配好，回头再弄个箭囊配上箭，好好给我练！二十米之内，必须达到百发百中！明白么？”

管饭这么说也不是一时兴起，皇帝不差饿兵，除了柳根之外，六位山民之前的表现管饭多少也有些印象，既然他们肯跟着自己搏命，好处肯定少不了，至于什么公平公正平均分配？那也要看个人贡献。说白了就是对管饭有用又忠心的人自然会分到更多好处，除去这些‘好处’之后，再说平均分配这个规则。

至于更加复杂的复合弓、复合弩，这帮山民已经看过那些纷繁复杂的零件了，他们根本连贪心的念头都没有，再怎么没见识，起码知道越是复杂的东西越不容易使用，而且很容易损坏，还不如这种简单明了的反曲弓更靠谱一些。

来的时候衣衫褴褛几乎手无寸铁，回去的时候衣衫依旧褴褛，气势却截然不同，有了反曲弓与精钢箭头做底气，收拾驼鹿做不到，那些落单的血鹿即使饿傻了呲着牙扑上来，至多也不过是嘴里再戳上一支利箭罢了。

当管饭眼睁睁看着柳根在根本不熟悉反曲弓用法的情况下仍然能射中匍匐在枝头的麻雀，而且是距离接近三十米的情况下，才恍然自己还是轻视了这帮山民，能够靠骨箭头猎吃食的他们，射箭的准头都不会太差。

叶巧对此的评价也很简单，‘你小子命好，要是这帮山民遇上你之前就弄到了类似威力的弓弩，随便来个柳边带俩心腹就能把你射成蜂窝。’

管饭心说咱仨一个身体，真出了事你也跑不了，叶巧这才干笑几声不再言语。

等到一行人返回树林外围与等候在那里的山民汇合，气氛又是不同，那些没被选上跟管饭一起进林子，心底多少有些庆幸的山民几乎各个红了眼，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好的弓箭？尤其是柳根如同炫耀般地弯弓搭箭，在众人注视下几乎将四十米开外，手腕粗细的血鹿树射了个对穿，精钢箭头在正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时候，无需管饭作出鼓动与承诺，几乎所有没进树林的山民都在心底下了个决定，再有战事一定奋勇向前，管少爷绝对不会亏待替他搏命的爷们！

人逢喜事精神爽，似乎是托了新发现武器的福，山民的迁徙入住都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等到太阳下山，山庄内外燃起篝火，沉寂数十年的建筑仿佛在一瞬间活了过来，驼鹿肉的腥香味开始在四下里飘散，孩童吃饱后的嬉闹声，山民之间的谈笑声也随着肉香充斥了整个主楼，连山野间的寒风似乎都减弱了不少。

有时候，残酷的生活稍微宽松少许，人们就会有置身天堂的感觉。

所以说，人性本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