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如果母神能给予指引，咱们就不用这么难做决断了……”尚明芳的另一重身份便是神女，往年罗刹城遇到难事，往往都是由她带领罗刹族高层向母神祈祷，聆听母神的教诲，只不过相比食人族祭司，母神的关注罗刹族的程度明显要弱不少，或许是北边天灾较多没什么人祸的缘故吧，以罗刹族自身的强悍素质，承受天灾不算什么难事。

“行了，母神已经赋予了我们太多东西，做人不能太贪心，想要真正成为这片地域乃至整个东亚的领导者，光是靠母神的指引是不行的，况且，母神在最近几年回应祈祷的次数越来越少，尤其最近一年，一次都没有过，咱们罗刹族总是自称是母神的长子，平白获得了强悍的身体，自然不能太过贪心，现在看来，母神多半已经回归英灵殿，神归神，人归人，以后的路，就要我们自己走。终有一天当我们魂归英灵殿的时候，我们都会无愧于今天的抉择。”

诗明理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其余四位族长自然没有反对意见，周明涅主动应承道：“我会制定一份切实可行的战术计划，最迟后天完成，接下来还需要诗老大跟我一起训练队伍。”

“海运那边我会做好准备。”

“武器装备交给我，保证修整完好。”

“鼓动士气的工作我会尽全力完成。”

“好！后勤物资你们都不用担心，我来统筹。”诗明理见四人纷纷表态，非常欣慰地点点头，起身鞠躬道：“将一切奉献给母神，包括生命与灵魂。”

“将一切奉献给母神，包括生命与灵魂！”

碰头会结束，众人纷纷离开，周明涅表面上跟其他人一样，情绪略有些激昂，但是还能很好地保持住族长的风度，等到他走出诗家的堡垒，面色已经彻底平静下来，无悲无喜，谁都看不出他的心里到底想着什么。

“周哥，等等我。”

春三十娘的声音从周明涅身后响起，他停下正要登上雪橇的脚步，回头瞧了眼匆匆赶来的春三十娘，眼神中带着一抹惊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玩笑道：“三十娘，你来找我，不怕被人嚼舌头？哥哥我可是罗刹第一种马哦。”

“啐！周哥，你拿小妹开玩笑就没意思了，谁不知道你喜欢身高马大够壮够劲好生养的女人？怎么会看上小妹呢？”

罗刹族的女人相比长了个熊鼻子的男人来讲，更接近旧时代的审美，甚至可以说母神创造这个种族的时候参考了旧时代神话传说中对罗刹的描述，所以罗刹族的女人绝大多数都是尚明芳那样身高腿长面容秀美中带着冷峻刚毅，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女人不仅仅漂亮还拥有不可小窥的力量，轻易不要招惹，却也能激起雄性的征服欲，尤其是那些自认强势的雄性。

春三十娘属于例外。

瞥了眼春三十娘相比罗刹族女人小上两圈，至多一米六，勉强算凹凸有致不知道是不是硬垫出来的身材，以及那张近似少女基本看不出发育的清水鸭蛋脸，周明涅哈哈一乐，非常绅士地抬出手，让春三十娘借力爬上雪橇，随即迈步也跨上雪橇，用随身携带的手杖敲了敲软木制造的棚顶，示意司机可以赶路了。

“三十娘当众上我的雪橇，人多眼杂啊。”

“切，让他们说去，靠技术吃饭的，不跟你这个战场指挥官讨论作战装备，还能找谁？再说了，我这个位子，多少人等着看我出笑话，索性给他们点饭后谈资，反正老娘又不是雏。”

女人么，想要在这个秩序靠拳头维持贞洁靠子弹换取的年代拥有自己的权势，与男人比膂力比意志比王之气那肯定是最愚蠢的做法，依靠美色操控男人也不可能持久，稍微有些头脑的女人，比如白漂亮或者春三十娘，都会走技术流，依靠女性比男性细腻专注的特性通过学识技术来博取社会地位，只不过起点不同再加上智商差异导致各人能达到的高度也有区别。白漂亮至多是在白天商会里敲敲打打，弄出来的动力装甲会被管饭贬斥的一无是处，春三十娘虽然是偏房，好歹也是五大家族的偏房庶出，智商超越常人，眼光见识打小就受到培养，自己又肯下苦工努力，在当下能力高于论资排辈的时代，坐上族长位子自然无可厚非。

当然，坐上这个位子不等于坐稳位子，周明涅深知这个道理，他对于懂技术知进退的春三十娘印象不错，帮个小忙让其借势压压家族里上蹿下跳的傻瓜自然不算什么。

雪橇里没旁人，春三十娘有一说一，直接道：“周哥，你觉得诗哥有什么打算？”

“那帮眼高过顶的旧时代遗民拿咱们当炮灰，诗哥心气儿高，忍了一时肯定忍不了一世，我估计，他这趟直接采用我的计划，就是想练兵，顺带摸摸各家反应，如果这些大势力真如白头鹰说的那样，旧时代的遗泽消耗一空，只不过是外强中干，弄点旧时代的残留技术加上各自的改进混日子，我看诗哥的图谋恐怕会越变越大。”

“变大？能多大？”

“旧时代不是有句话，叫什么满万不可敌，我觉得这话放在罗刹族身上也一样，母神估计是想创造最优秀的战士才弄出了咱们，好吧，不包括你，……别生气别生气，开玩笑都开不起？总之呢，优秀的战士只有在战场上才能体现出价值，一旦对手的强大只是外表，诗哥可能会效仿旧时代之前的那个什么清朝吧，弄个五旗出来争争天下。”

“建立个国家？弄个王朝？”

不能怪春三十娘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置信，这年头活着不易，国家民族什么的概念早已经随着旧时代崩塌而消失，人与人，人与人群，人与势力组织之间的关系有时候也很简单，无非是利益交换互相利用，至于忠诚这种概念，那也得分人分事分种族，或许罗刹族人会忠于他们的家族进而忠于他们的种族，让他们了解什么叫忠君爱国为了建立一个国家浴血奋战，估计绝大多数人都会不屑一顾，因为他们压根就不了解什么叫家国什么叫天下。

有奶就是娘，给饭才叫爹，一碗水端平谁也别踩谁，要不然罗刹族凭什么能在苦寒的地方建城，还笼络了一大堆普通人在城里安心讨生活？真要强调什么民族什么国家，自然就要区分普通人与罗刹族，到时候罗刹族里的年轻人难保不会泛起民粹之类的无用理念，肯定要影响罗刹城的稳定。

况且，在充满污染辐射变异生物气候恶劣的土地上建立一个国家，在这种极端恶劣的环境中费力去保护‘国民’以求他们接受国家这个虚无缥缈的概念，真的有必要？落到实地又能换来什么好处？

“好处？好处太多了，只不过这些人目光短浅，根本看不见！”诗明理独自一人坐在资料室内，面前是一副硕大的地图，很明显来自旧时代，只不过地图的材质是塑料的，质地相当坚韧，历经六七十年风雨腐蚀还是历久弥新。

地图上原本的海岸线明显经过涂改，有些地方涂改了不止一次，上面清晰标注着滨海卫星城、至高市、美利坚浮岛等大城镇，就连铁渣城这样的小地方也没遗漏，而且位置同样标准，如果保安队的总座在这里，肯定会异常惊讶，一个偏居一隅根本没踏足过渤海黄海沿岸，连历史也不过数十年，基因组压根不曾稳定的新生种族，竟然能弄到如此详实的地图，着实让人不敢相信，这肯定不是一日之功，没有个几十年积累断然做不到。

毕竟，罗刹族与食人族不同，或者说迁徙到海边幸运建城的五姓家族与那些仍然在苦寒之地挣扎求生的同族，以及没了母神指引连抱团求生都做不到，反而互相算计提防的食人族完全不同，第一代五姓的族长从决定迁徙的那一刻起便明白母神的指引只能做参考，母神投射到他们脑海中的知识只能作为基础，想要在这个没有规则，暴力才是正确的，血腥才是正常的，生存高于一切的破烂世界里活下来，只能靠自己，靠这些携手同行分工合作的同伴！

所以，从第一代族长开始，搜集情报便是五姓的重中之重，即便族长已经传到了第三代，即便各个家族的小辈难免有摩擦，即便诗明理心知自己屁股下的位子并不算安稳，如果不能解决罗刹族人口增多导致的资源紧张问题，五姓之间的间隙便会越来越大终归要走向内讧火拼。起码在当下，依靠数十年来搜罗到的情报，他还是很有信心带领罗刹族五姓闯出一片天地，并借此彻底成为五姓的共主，罗刹族的共主，乃至母神失联后的第一人！

外人如果知道了诗明理的想法，都会觉得他偏居一隅坐井观天进而狂妄自大，但是诗明理却不这么想，相比保安队、CW公司这样的庞然大物，以罗刹族五姓的体量想要挑战，看似蚍蜉撼树，实则却是四两拨千斤，因为保安队也好、CW公司东亚分公司也罢，甚至以情报交流著称的卫星城总工会，都不了解罗刹族的真实状况，但是罗刹族对滨海卫星市、至高城这样的城镇不说了若指掌起码也算是了解颇深。

根据这些年搜集的情报推断，近三十年没有战争消减人口，即使环境依旧恶劣，物资始终匮乏以及畸形儿出生率居高不下，沿海的人类依靠海洋的馈赠，数量仍然翻了最少一倍，这就意味着沿海市镇的发展也在逐渐接近极限，基数最大的底层人类始终受到压迫，别说繁衍需要，就连的生存需求都得不到满足，平均寿命一再缩短，被迫卖身为奴受人压榨，这时候加上变异生物群与食人族那样的类人智慧生物失去母神约束，开始抢夺生存空间，事关生死的不满情绪已经积累到了极限，只需要恰当引导便会成为猛烈喷发的火山！

诗明理所要做的事情说难确实难，如何让底层民众自发组织起来反抗那些庞然大物是件难事。要说简单也简单，他手里有一本来自旧时代的奇书，按照书里讲述的去做，起码理论不虞匮乏，逻辑也能自恰。只要借着这次劫掠摸清滨海卫星市的依仗已经失效，不会威胁到罗刹城，便可以找机会机为那些底层民众点上一把人民战争的熊熊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