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掩。
如果我们一时头脑发热,做了有愧于心的事,那么第一反应通常不是祈祷,而是遮掩。
强盗用黑布蒙面,行以杀人放火;小偷遮掩面目,行以偷鸡摸狗。
那么一个假的王子脸上带上黑巾,就很能说的过去了。
……
被黑巾遮住面目的格兰与衣衫破烂的约翰元老在身穿甲胄的士兵带领下,来到了格伦城主的府邸门前。
过程与他们的计划有些出入,他们本打算在上岸之后,先想办法换一身衣服,然后再面见格伦城主,谈论借兵之宜。
但格兰毕竟第一次出如此远门,而格伦港作为银雀王朝东南部最大的港口,他们在上岸的时候无可避免地走了错路,而衣不蔽体的两人自然就被巡逻的士兵误当成了偷渡者。
就在两人即将被丢入大海前,约翰元老拿出一块金制的腰牌,随后他们便被带到此地,省去了中间自己问路摸索的麻烦。
两人等在门前,不消片刻,门内便走出一位大腹便便,油光满面的男子,男子围着约翰元老转了一圈,这才双手交叉在胸口,鞠躬道:“在下格伦城主莫斯,恭迎元老。”
随后在自称莫斯的带领下,他们进入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厅,大厅由四根立柱支撑,每根立柱上都挂着价值不菲的油画。
三人坐罢,约翰元老开口道:“多谢莫斯公爵款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上一次见面还是五年前。”
莫斯公爵体型硕大,以至于他屁股下面的椅子看起来格外苗条:“没错,那时西部还没有开战。”
约翰元老似乎刻意避开这个话题:“雀都可有传来消息,国王身体如何?”
莫斯公爵:“这可不好说,它比我大腿内侧的黑痣还要隐秘。倒是元老前往海洋彼岸大陆迎接王子的事,世人皆知,让我很是敬佩。”
约翰元老在胸前点了两下:“上帝保佑,尽管路途不顺,但鄙人终是没有辜负银雀王朝得期望。”
莫斯挑了一下眉毛,看着局促地坐在约翰元老一旁的格兰道:“这是王子陛下?”
约翰元老没有任何迟疑,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书,递给莫斯公爵:“千真万确。”
莫斯翻开由于被海水浸泡而有些发皱的文书,快速扫了一眼,然后递回约翰元老手中,这才起身半跪,对格兰行礼道:“拜见王子。”
格兰被他的举动弄得浑身不自在,依照约翰元老在船上教给他的礼节,开口说道:“公爵安好。”
然后约翰元老将他们在海上所遭遇的事情说了一遍,只不过隐瞒了那座岛屿的存在,而是说成遭遇海难后,随行士兵皆葬身大海,只有两人幸存,漂泊至此。
而格兰脸上的黑巾,则被解释成是受了风寒。
在莫斯表达不幸之后,约翰元老切入正题,开口道:“上帝保佑,王子虽历经磨难,但好在身体无恙,此番前来,正是想向公爵借一批人马,护送王子返回雀都。”
莫斯公爵笑容满面,覆满半张脸的胡子上下抖动:“这真是上帝给予我的荣幸。只不过王子既然身体不适,理当在此地修养几天。”
约翰元老“嘶”了一声,犹豫道:“可此事万分紧急,我怕...”
莫斯公爵打断约翰:“等王子身体恢复,我自然会派城里最强壮的士兵,拿最锋利的武器,用最快的马迎送王子归都。不过现在,我得好好想想晚餐要用什么招待两位。”
随后在莫斯公爵的安排下,一名身穿白色长裙,头上系有一条白色围巾的女人领着两人前往休息的地方。
走了将近5分钟的路,路上时常会有巡逻的士兵走过。两人被带到一处带有花园的阁楼,阁楼共有两层,墙体是珍贵的白色大理石,屋檐上挂着精致的蓝色灯笼。
约翰元老住在一楼,而格兰则被带往二楼。走入房间,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房间内摆设极为奢华,只不过窗帘却是粉色的,而在窗户的一旁的桌子上,摆满了散发香气的瓶瓶罐罐,还有一块方形的镜子。
待那女人离开后,格兰这才摘去脸上的黑巾,在屋内逛了起来。
房间面积很大,床头依靠的那面墙壁上挂着一幅油画,油画镶在黄木相框内。画里是一名身姿略微富态的女子,女子面容清秀,黄色长发犹如瀑布,双手遮在胸前,她嘴角勾笑,含羞地盯着格兰。
格兰目不转睛地看着油画,感觉到身体传来一阵火热。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道敲门声。
格兰脸上发烫,赶紧走开,想要去开门,走到门口才发现自己脸上没有黑巾,又赶紧取了带上。
依旧是刚刚领着格兰上楼的女子,女子此时与用手拖着叠好的衣服,站在门口。格兰看着这名女子,又想起油画上的内容,呼吸不觉有些加重,不过好在有黑巾遮挡,不至于被女子发现。
女子将衣服放在摆着花瓶的桌子上,而后说道:“请王子见谅,这里之前是公爵夫人居住的房间,因为时间紧迫,还没来得及收拾。”
格兰环视一周,比他之前所住的房子简直干净一万倍,哪里还用得着收拾。女子放下衣服,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继续说道:“夫人走后,房间一直闲置着,王子是第一位客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另一道门,示意格兰过去,格兰走近,发现里面有一口椭圆形的木桶,只不过这个木桶比他所见过的要大上很多。
“这是洗漱室,王子可以在这里沐浴。”她在木桶上方一个铁条上一拧,铁条下面的口便流出水来。
格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发现与这女子相比,自己简直如同苏菲尔婶婶门前黑狗一样肮脏,这也难怪她会专门带自己来欣赏用来洗澡的地方。
之后,女子走出房前,在门口微微颔首道:“我叫黛莉,王子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叫我的名字。”
黛莉走后,格兰又返回洗漱室,按照她刚刚的动作,拧了一下那根铁条,果然又有水流出来,他心里暗暗称奇,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
他脱去那身有些发臭的衣服,跳进放满水的木盆,发现水竟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冰凉,反而有些温热。他全身浸泡在水里,头枕在木桶边缘,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待遇。
毕竟岛上用来取暖的煤石稀缺,像现在这样用热水洗澡,简直是梦里才会有的场景。
他不由又想起挂在床头的那副油画,难道那就是公爵夫人?不过话说回来,黛莉说夫人走了,那么她去哪了呢?
洗完澡后,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舒服,换上黛莉刚刚拿来的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到无比的陌生。
合体的衣服遮住他瘦弱的身躯,暗红色的头发被他梳向后面,整齐地趴在脑袋上,幽深的眼眶里,那双眼睛充满光亮。
他此时已经有理由相信,自己就是真正的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