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隋易看见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同样看到了他。
彼此相像的外形,很容易吸引住彼此的目光,对彼此的相貌自然记忆深刻。
隋易当先反应过来,下意识遮挡住左手腕,并迅速收在身后,以免给对方看到自己手上,同样颜色的两根皮筋。
双方相向而行,很快就错身而过。
来人见隋易越走越快,显得有些匆忙,心下不由暗奇,怎么这大半夜的,也有人和自己一样,赶着去办事么?
还和自己有些相像……奇怪?
于是来到正门前,下意识的回头,往隋易离开的方向扫了一眼。
正好被他看到,对方居然跨过围栏地基,从一道便道小巷,直接切入居民楼,心头不由嘀咕,真是怪事年年有,居然正门不走,偏要翻围栏,真像是发情的牲口;
哈,暗笑一声,想着自己手头上,还有正事要做,便不再理会。
目光在‘周记排档’颇为显眼的招牌上,逗留片刻,暗道看来地点没错,视线随后落在伍哥这群人身上,感觉比较接近肥八所讲的接头人;
暗忖看来中间领头的大概就是伍哥了,不过看来肥八说的有点不太对嘛,伍哥哪里脾气不好了;
这不都已经过了快半小时了,对方看起来也没见得心情多不好,有这样脾气不好的吗……嘿,看来道上的事,果然是以讹传讹,做不得准。
不过对自己来说,当然是好事,于是满面笑容的走过去。
伍哥身旁的精瘦个,原本正想劝伍哥,早点回去,要乐呵也别在夜宵摊这种地方嘛,可以去彩虹天地这种上档次的地方,有小姐叫,养眼又舒服。
可架不住初次买卖谈的顺利,伍哥心情好,加上手下一帮马仔,刚才因为等人,一直没怎么喝好,这下子总算可以放开喝,便鼓动伍哥,多喝几杯再回去。
众意难违,加上心情不错,伍哥自然是从善如流。
所以,精瘦高个正心中不耐四处转悠,想劝又怕扫了老大的兴,不劝吧,自己在这待的也无聊。
正百无聊赖之际,一个与刚见过面的接头人,装束差不多,且带着一脸谄笑的年青人,好死不死的正往自己这边凑。
正想喝斥一句,闪开,别碍着爷爷们喝酒。
却陡然间瞄到,对方手腕上绑着的一红一绿两根绳子,心头顿时一惊。
这绳子有些细,不似刚才来人粗粗的皮筋很显眼,若是来人不是正好走到这边,被他瞧个正着,一时他还真未必能留意到。
然而再怎么说,手腕上绑两颜色鲜艳的绳子,总是有点怪异的。
而且对方明显是冲着这边来,高瘦个心下顿时就是一个咯噔,暗道不好。
怕不是弄错了吧,有这么巧?
不管怎样,有情况都必须第一时间通知老大,先断喝一声,让对方站住,马上凑到五哥身旁细细耳语,并指了指来人:“伍哥,那边又来一个!”
伍哥先是一愣,啥叫又来一个,来个什么玩意,没见到老子心情好嘛。
旋即在视线转到来人身上,并听着对方提醒,将视线转到那颜色鲜艳的绑绳上,随即脸上的表情,真叫一个精彩!
不过老大也不是白叫的,脸上白了又青之后,心下一沉的同时,黑着脸吩咐道:
“走,去把这小子带过来。”
高个刚走,伍哥越想越恼,再也沉不住气,只要一想到可能最糟的情形出现,就证明麻烦大了。
便再也坐不住,迎了上去。
可没等他走到,刚被高个先一步拦下的小子,已经先一步招了招手,满脸笑容微带几分讨好的道:
“唉呀,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伍哥吧。
小弟我今天实在对不住,晚上吃坏肚子,半道上实在忍不住,就去找个地儿解决,这不耽误了点时间,来迟了,累伍哥兄弟们久等了,实在对不住,对不住……”
可还没等他说完,就发现对面的伍哥,原本就觉得不妙的黑脸,已然变的漆黑无比,简直是黑的不能再黑。
伍哥的心里,此时就像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恨不能将这迟到的臭小子,拖出去爆打一顿。
这该死的小子,什么时候拉翔不好,偏要选这时候。
你小子,知道因为你找泡屎的功夫,耽误了老子大事吗?
老子下次让你直播吃翔!
可,错已经错了,再怎么暴揍这小子出气也没用,还是想想怎么解决刚才的麻烦吧。
脸色铁青的他,直接挥手打断这小子废话,有气无力的道:
“别说了……”
若不是想着,与这小子还有可能合作,他真不想与这小子再废一句话,直接一巴掌拍死了事。
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凭着多年的镇定功夫,好不容易把这股邪火压下去。
问精瘦高个:“你说,现在再去追那小子,来得及吗?”
精瘦高个听的明白,沉吟道:
“时间上应该还来得及,这附近不好打车,那小子单凭走,肯定走不远!”
茫不知自己已被李代桃僵的对面,看伍哥脸色一会一变,心头暗恼,这就是社会人的变脸绝技……
你妹的,亏老子刚才还觉得你脾气好,果然肥八才是对的,社会人哪有脾气好的;
不过你这当着面,无视我这个初次合作伙伴,真的好么?
还是想给自己来个下马威,多吃点货,压价?
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作为曾经的书呆子,哪怕后来开窍,也难免有点脾气。
故作一脸茫然的问:
“这是,怎么了?”
伍哥我也不喊了,让你们看看,哥也是个有脾气的人。
伍哥虽冷静下来,却仍有些悻悻,闻言瞪他一眼“你小子来晚了,刚才有人冒你名来过,还拿到了我们的商量好的接头消息……”
出于本能的,他把全部责任都推到对方身上。
对方闻言就是一愣。
这是真有情况,还是这帮人的套路,准备合起伙演戏,诈自己呢?
没办法,彼此初次见面,此前从未打过交道,根本没信任可言,在遇上突发情况时,本能的就是怀疑对方。
不过嘴里不忘追问:“是谁?”
伍哥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顿了顿“对了,你倒底叫什么?”
“杨天明”
“嗯……扬铁饼!”
杨天明脸上一黑,纠正道:“是杨-天-明,木易杨,天上,明,听清楚了!”
伍哥淡淡哦一声不置可否,边上精瘦高个却轻轻嘀咕一句:“不还是羊……”
声音虽然轻,可架不住大家离的近啊!
杨天明忍不住狂翻白眼,却又兴不起计较的心思,只能当做没听到!
旋即为转移话题,追问到“那他怎么能冒充我?”
“谁知道,你俩手上的标记一样,穿着打扮又差不多,认错也不稀奇,你又没说过名字……”
“可我……”
他虽然不懂推卸责任,可也懂锅不能瞎背。
可他可是了半天,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只能长叹一声“那怎么办?”
伍哥也知道迁怒他是无济于事,道:
“当然是找到那小子,那小子和你打扮差不多,刚走开,操的,偏不清楚这小走哪边,不然还能追的上……”
杨天明连忙追问“就刚才吗?”见伍哥点头。
喃喃道“和我差不多……”蓦然脑海闪过刚才的人影,不由的呀的一声,惹的伍哥皱眉后,忙解释到;
“我刚才进来时,路上正好遇上一个,和我说的差不多的人,莫非……”
不等他说完,伍哥已经激动的一把提起他的肩膀,一脸凶相的喝问到“往哪边!”他被伍哥的凶相毕露,给骇了一跳,有些期期艾艾的,指着刚才的方向到“在……在那边……”
不等他说完,伍哥已经甩开他,招呼手下人“带上这小子,我们追!”
……
伍哥带着全部人手,朝着隋易扑来时,发足狂奔的隋易,正心想着,这群人没这么快追上来吧。
不过也难说,刚才过去那小子,应该就是被我冒充的正主,两边一对上,不用想也知道,正商量怎么收拾自己呢。
只是他没想到,就这片刻光景,人家已经领着大队人马,气势汹汹的杀来了。
恰于此时他眺望那边。
然后,世界仿佛忽然瞬间消失。
然后他的目光,立时跨跃了时空的界限,直接落到了伍哥,那对杀气腾腾的眼珠子上,四目相对。
刹那间,所有感觉同告消失。
周围一切化作黑白二色的玻璃世界,就好像一切都化为原始的黑白底片,充斥着无尽的神秘与幽诡。
思维仿佛无限延伸,到极为遥远的未知某处的某个点,探索其中毫无反应,只有彻底的孤寂,恍惚朦胧中思维光速流转收回。
‘嘭’
思维蓦然炸开,形成一片光幕。
神秘的轮盘缓缓浮现,维持着仿佛万年不变的徐徐旋转,亘立于他与伍哥四目相对的中间!
已有数面之缘的轮盘,此刻形象再变。
由上次半虚半实的光影,骤变为眼下近乎完全的实体,又保持着晶莹、璀璨之貌态,时刻绽放着玄蓝光晕。
既玄幻又美丽!
这面轮盘从最早出现,那堪称遮天盖日的巨大无边,到后来光幕中小而精致,以及这次仿佛突破时空界线,闪现的晶莹璀璨;
次次都是那么的惊心动魄,且次次皆有不同。
感叹中,从出现那一刻起,就成为整个世界中心的轮盘,其中心原点上,悄然前出两束光,一黑一白,白的正面直指隋易的眉心处相连,黑的背面直指伍哥。
同时三根指针中最长的,那直指外沿的玄蓝指针,开始徐徐拨动‘咯……咯’一格又一格,让人感受的很清楚。
这时候,他发现形象各异的三指针,共对应区域,都刻画着相应格数,且极有规律;
内圈红色最少,只有十二数;
中间黄圈三倍之于红色,足有三十六数;
最外圈的玄蓝,三倍之于中间,不用细数也知道,该是一百零八格;
玄蓝指针不停拨动,移动了差不多二十多格,未曾细数,也就三点钟位置,凝止时发出‘当’的一声轻响,却有种颤动心灵的浑厚。
指针尖端,此时炸开晶蓝电弧光,极为刺目;
电弧光飞速回流至原点,再度爆开,化为丝芒迅速覆盖到黑白两道光束上,并不断迅速蔓延。
黑色的那段,丝芒在尚余三分之一处停止消失;
而白色这一端,隋易清楚看到,丝芒直接没入自己的眉心处。
当然,黑色那一面他一无所知。
否极泰来!
幸福来的太突然,快的他还没做好准备。
已被奇遇的大礼包砸中!
……
当丝芒顺着白光,直透自己的眉心时,隋易的心中全是茫然不知所措,世界凝滞了,自己也动不了。
惊恐中,噩运并未降临。
丝芒一进入,带给他的并非如异物般冰冷,而是温暖的相当契合的舒柔,就仿佛丝芒本是身体的一部分,阔别多年游子归乡。
然后丝芒爆炸成千万缕,眨眼便拂遍全身,像母亲的温柔抚触,灌遍身体每个角落,身与心全都酥麻酥麻的。
到最后,尚顾的最后丝芒重新汇成一缕,留在他的双眼中,灼热、伴随着少许刺痛,令他下意识闭上眼。
闭上了!
惊喜中,发现自己能动了,睁开眼,才发现消失的世界又回来了,一切已恢复正常。
脸上喜色忽然一滞,有些不对劲;
自己之前在做什么?
似乎在跑。
对,自己一直在跑,我靠!
你大爷的!
他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在哪里,僵滞的思维终于恢复灵动,然而晚了。
异状消失的太突然,导致身体与思维完全脱节,如果是平常,这点相差尽可忽略不计,很快便能适应。
然而好死不死的是,他之前正在发足狂奔,还偏了偏头。
突然定格的动作被重新启动,身体与意识各自归位,不同的是,身体有惯性飞奔,意识却才刚睡醒。
失去意识操控,身体继续狂奔会有多可怕,想想那些各种绊摔的惨剧,就能明白。
没等他反映过来,狂奔的身体,已因失去平衡而身形走样。
而眼睛正在适应黑暗,这本来就需要时间;
他在第一时间,还去闭眼,我靠。
一闭一睁,一切都已经晚了。
于是他悲剧了!
……
他偏头眺望时,正好经过两幢楼中间,底楼住户因为多是老人,习惯地里刨食,都会在门前垄上一块菜地,种点东西;
习惯很好,群起效仿。
于是家家户户,皆如此布置,有的用砖垒,有的用土堆,不一而足;
最夸张的,是用碎石砌的,那个锋利,啧啧,就别提了。
刚被幸福包围的隋易,心情终于享受了把过山车待遇,瞬间跌入谷底,因为衰神已经来敲门!
倒霉的他,经过的正是锋利碎石垄。
失了平衡,重心自然偏头的方向倾斜,瞬间撞上半包围石坛,脚步踉跄下,一个跟头栽了进去,虽然他已经尽力撑着手,无奈发现太晚,左脚还是不免重重的磕在锋利碎石上;
受创瞬间,嘴里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惨叫‘啊’!
惨叫声正好被,摸过来的一位伍哥小弟听见,于是连忙向伍哥,高呼:
“在这里……这边,伍哥,我听到了,那小子在这边呢!”
语气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伍哥刚才宣布,谁要是当先发现并逮住这小子,重奖一万大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人人奋勇争先。
这一声高呼,终于拉开了隋易亡命天涯的序幕,顾不上查看脚上的伤势,呲牙咧嘴的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向着反方向跑去。
夜色中,景物依稀变的清晰,亮如白昼。
顾不上震惊这可喜的变化,隋易只能利用突然的便利,连忙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夜视?
或许是吧,就像猫的眼睛,因为自动调节聚集光线;
清晰的景物,带给他极大的帮助。
就比如,坛边角落放着的一个旧起子,底下斜摆着的一根镀锌管,都是他可能需要的东西,若是正常情况下,他根本没可能发现,周围太黑了。
镀锌管,拿来当武器防身正好,当然这只是以防万一,不保险。
不容细想,脚步迫近,将东西抄在手里,通过夜眼看清楚,摸来的众人方位,连忙朝着缺口处一瘸一拐的跑去。
说是跑,这一瘸一拐的比平时走路,其实快不到哪去。
但却顾不得那许多了,总不能坐以待毙,不管刚才听到的交易涉及到什么,肯定都不是正当买卖,若是风险够大,杀人放火的事,他们也未必没胆子做。
阴差阳错顶个包,就差点惹来杀身之祸,恐怕别想轻易脱身。
对面抓住自己后,肯定不会轻易放人。
至于报警,说真的,他也没信心,刚才其实已经相当于报了次假警,人家还没追究你,还来?
真当人民警察是你家开的,随叫随到……
何况时间上也未必来得及,就算人家真的信你,可怎么说明缘由,又怎么证明这群人有问题?
人家聚众喝酒也有罪?
醒醒,你爸不是李刚!
当然如果对方真有问题,自然是皆大欢喜,自己有功无过。
但万一不是呢……万一呢。
谁能保证?
不能百分百肯定,这些人干的是非法勾当,自己就等于又惹一身骚,还要被警方记录成黑名单,苦也!
眼下没空解释了,逃命都不够用,好吧!
还倒霉催的,把腿给磕伤了,虽然大碍没有,但想要短时间内,恢复行动自由,却是别想了。
而且没甩开对方,他连住处都不敢回,万一跑不掉,还人家堵在家里,那才叫糟糕。
眼下,至少对方还不知道自己身份,自己也没带身份证啥的。
万一被抓了,还能隋便编个名字骗过对方,可要是连老窝都给人堵了,就等着人家把你祖孙三代,都查个底儿掉,他绝对相信人家有这个本事。
夜眼!
平时用处不大,在这种时候,却是好用的很。
可再好用,也被一只伤腿拖累了!
不怪奇遇不好使,只怪废材伤腿太无能,累死三军!
加上严重低估了,小弟们重赏之下的勇武与聪明,几次利用察敌机先险险绕开,但总是拉不开距离,反因频频暴露位置,被对方摸到点规律,包围圈越收越紧。
不行!
再这么下去,老子死定了!
跑又跑不过,甩又甩不开,最后只能是被人活捉。
可怎么做呢……
打量了一圈,发现附近很难找到,可以用来藏身的地方。
找了几遍,仍是一无所获,心中不由着急起来。
正陷入手足无措的窘境时,两三堆草垛子落入眼帘,脑海顿时闪过一缕灵光。
心下大喜,你大爷的,总算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