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多多,赶紧上去讲两句。”郭红志对着许多多呼扇着手,激动的像是火灾发生时维持疏散秩序的工作人员。
许多多一边脸上皮笑肉不笑的应付着他们,一边腿脚转移,开始战术性后撤,但就坐在他旁边的王康一把拽住了他,眼神咄咄逼人,像是逮住了畏罪潜逃的犯罪嫌疑人。
“躲什么呢?不就上去说两句话。”
许多多在心里暗骂‘王康你就个混蛋’,但是嘴上却很没有骨气的说“康哥,康哥哥,求你替我上去吧,未来一个月我天天给你带饭回去。”
许多多反拉住王康的手,神情温软如玉,目光含情脉脉,像个人显得楚楚可怜,像是无家可归的少女遇到了自己的盖世英雄。
连许多多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还有这种柔弱的潜力,可能是平时绷的太紧了,这一松下来直接连性别都搞不清楚了。
“不行。”
王康脸上带着少有的认真,凑近,用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到的音量说道。
“这次比赛我基本上什么都没干,我有什么脸上去代表咱班领取荣誉。”语气很坚决。
虽说这是一个男人该说出的话,但许多多听完有些绝望,他知道一旦王康正经起来,接下来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旁边传来一阵掌声,是主持人看那边的情形,很体贴的调动周围的人来鼓励他。
而这直接把许多多吓爬在长凳上,他是发自内心的恐惧这种东西,大学的自我介绍,他还可以借着一份无知者的无畏上台,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只想守着自己小小的尊严,默默的努力着。
更何况自我介绍和现在的场面相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人数是一方面,听众的质量是一方面,受关注程度又是一方面。
“多多,怎么了?”王新阳向后望了一眼,发现王康和许多多正在拉拉扯扯问道。
“班长,我不是很会说话,你上去讲吧。”许多多又转移了求救对象。
“鸡蛋羹又不是我做的,我上去说什么呀。”王新阳笑了“没事多多,随便说什么都行。”他努力引导着许多多。
“不行,不行,我上去会紧张的说不出话的。”许多多缩成一团。
“你在磨蹭什么呢?还是不是个男人!上去说个话能把你吓死?”
钱圆圆的魔音穿脑而来,她最看不惯的就是男生畏畏缩缩的样子。
事实证明,想要让人克服心理上的障碍还得硬着来。
许多多像个挨了骂的孩子,垂头丧气的向舞台方向走去。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许多多感觉心脏也与这掌声的频率一样快。
他踏着又软又轻的步子上台,明明肌肉是绷紧状态,但却使不上多少力量,连话筒都有些拿不住。
许多多朝台下扫了一眼,各种各样的眼神都有,好奇,期待,鼓励,质疑,平淡,等待。
他有些眩晕,但他没有犹豫地大声说。
“我叫许多多,是许三多的弟弟,来自二年级七班。”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台词,只不过这次多了个班级。
台下的效果和他刚上大学时自我介绍的场景一样,大家不知所措的相互看了看对方,然后....然后继续不知所措下去。
果然还是没有想要的效果呢,许多多自嘲的想着。
“好!!”
郭红志带头大吼一声,随即七班的五个人齐刷刷的鼓起掌来,像是排练过一样,声音特别的响,排山倒海似的,把周围的同学的看得一愣一愣的,像是在问‘这群人是疯了吗?’
中间居然连钱圆圆都是把头埋在小臂中央,把五指张开,用尽全力快速的击掌。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看你丢脸的人多,而陪你一起丢脸的人少。
许多多突然心头一酸,一瞬间,他所能看到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七班那五张熟悉的面孔,周围的桌子,椅子,甚至餐厅的整个结构,还有一切不相干的人,全部消失不见了。
他忽然明白,站在这个台子上讲话,实际上下面那么多人,但他真正想说的,就只是给那些支持他的人听的,也只有那些支持他的人才会认认真真地听他讲话。
那些与他这辈子可能都说不上一句话的人,许多多根本不用在乎他们是怎么想自己的。
人的精力有限,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是对朋友的不负责,对爱你的人尖酸刻薄,对陌生的人低眉顺目,世上最愚蠢的事情莫过于此。
“首先,我要感谢我的班级。”
他再一次开口,眼睛有些湿润,但许多多竭尽全力不让它们凝聚在一起,每一个字说完他都要咬紧牙关,生怕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冲出来。
后面说的话是什么,许多多后来已经记不太清了,反正和鸡蛋羹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把主持人和评委们都整的是一头雾水。
做糖醋里脊的班级甚至还要提起申诉,但是中途被以郭红志为首,梁琪超和王康为辅,组成的穷凶极恶的暴徒,用A班惯用的肢体力量使他们放弃了。
不过这次的比赛结束后,整个冬天,许多多都感觉到温暖如春。
学院的夜晚总是那么的宁静,暮色的天空像是一条凝固的冰河,让人忍不住想要站上去游走。
一扇巨大的落地窗下,男人悠闲地躺在沙发椅中,手里端着一个高脚杯,里面的红酒鲜艳如血。
窗帘浮动,一道比夜色更加凝实的影子伫立在黑暗当中,放佛一个从平行世界里逃出的幽灵。
“你就是上面新派来的?”男人低沉的声音。
“代号,‘夜莺’”。居然是略显稚嫩的女声。
“夜莺?”男人抿了抿嘴唇,回味着红酒甜香,同时也在玩味着这两个字。
“是种很会唱歌的鸟呢,不过我们干的是杀人的事情,你能办到吗?”
男人说‘杀人’两个字时,语气没有丝毫波动,就像是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水母虽然长相美丽温顺,但其实十分凶猛,被蛰到甚至有可能致命,像我们这种人,表面擅长的东西只是为了掩饰杀机。”
这种危险的话被女生平淡的叙述下来,不由得让人后脊发凉。
“你是个合格的刺客。”
也许这是一句夸奖,男人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找机会把许多多抓住。”
“明白。”
影子动了一下,像是士兵听到了立正,她说“但他好像转走了,并不在我们年级。”
“昨天没有看学院的厨艺大赛吗?他在二年级七班。原本还以为找他要费些功夫,但没想到他居然自己跳了出来,省去了我去找他的时间。”
影子静静的听着,男人抿了口酒。
“有时间可以去尝尝食堂新出的鸡蛋羹,毕竟这是他送给我们的最好的早餐。”
“这算是任务吗?”
“你可以把它当成任务。”
“明白。”
窗帘再次浮动,房间又恢复到了和之前一样,放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男人只是在自言自语。
酒喝完了,男人凝望着星空,细小的眼睛中闪烁着狐一般狡黠的光。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