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欢呼雀跃的人群一下子愣住了。
杀人?
开玩笑吧?
他们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哪怕在这片法外之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故事,可却从未作奸犯科过啊!
如今却要他们动手杀人?
还是杀的往日里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海贼?
众人仿佛一下子被泼了一盆冷水,纷纷愣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陈闲说的没有错,也没有想错什么。
这些人就是一群待宰羔羊!
他们被人欺侮,被人虐待,被人当做货物一样买卖交易,甚至连性命都保不住!
可他们却一点都不敢反抗,在北方岛屿是如此,哪怕上了银岛,他们也是如此。
一遇到事情便像是鸵鸟一样要把头埋到沙堆里,仿佛外头便无事发生!
可会有人放过他们吗?不会!
这些海盗死了,还有别的海盗前来奴役他们,海盗世世代代传播,繁衍,这些流民也是如此,他们永远都是流民,永远都是奴隶。
陈闲不需要奴隶,他的船将是自由的,他需要的是能在海上驰骋的狼兽。
如何蜕变?
见血!
只有见了血,这些羊羔才会变成一只只的狼崽子,而熬不过去的,一辈子都只能是羊!永远永远都不得改变!不得始终!
偌大的洞穴之中鸦雀无声,就连几个学士都屏住了呼吸,他们才是狂人,只不过他们早已错过了做海员的时机。
但他们对于杀人是没有什么障碍的,在这里,为了研究杀过俘虏,研究过尸骸的人不在少数。
他们并看不懂陈闲想要做什么。
但他们知道这是一场关于人性的拷问。
会有赢家吗?那些流民会不会动手?他们兴奋地等待着结果。
却无人动手。
那几个被捆住的海盗原本还在高声叫骂陈闲,也有人在讨饶,但不多时,他们似乎感受到了场内的凝重,有几个哈哈大笑了起来。
“陈闲小子,你想要让他们反我们?做你的春秋大梦!狗改不了吃屎!奴隶就是奴隶的样儿,你再怎么都改不了,他们改不了的!哈哈哈!”金成玉知道这次也算是难逃一死了,他说话极为不好听,只是陈闲却不理他。
陈闲只是看着那些畏畏缩缩的眼光。
人并非生来就注定是一个奴隶。
只是有些人的背脊折断了许久,那么要重新直起来,便没有那么容易。
陈闲仍是举着那柄小刀。
这把小刀哪怕扎在这些海盗的身上也不会致死,只会让他们流血,待得所有人都纳了投名状,他们便会在这个洞窟里哀嚎,最终死于失血过多。
他看着那些犹如羊群一般的流民,他的眼底满满的是一种哀其不争的怜悯,身边的则无有止境的叫骂,与得意的嘲弄。
这便是人性的脆弱吗?
陈闲笑了笑,他们知道这些孩子的恐惧,也知道这些低贱的流民绝对不敢对他们拔刀相向。
“狗七,你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吗?是我叫你哥哥给他沉了塘!是你亲!哥!哥!他不是嘚瑟吗?敢不听我话,偏要让你去学堂吗!那我就要他死!要他死!”金成玉叫嚣着。
陈闲也微微阖上了眼。
这便算是绝望和失败的味道吗?
忽然他的手中一空。
一个看上去颇为羸弱的孩子已经夺过了自己手上的小刀,他疯了似的往金成玉的身边冲去,金成玉却抬起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得意地大笑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他觉得自己的脚尖一疼,他看到的是那个叫做狗七的孩子,像是一条狼狗似的咬住了自己的鞋子。
他大声喊着松开!松开!可没有半点用!他越咬越狠,哪怕牙齿崩下来了几块,哪怕背脊被踢得血肉模糊。他都不曾松开,他的嗓子发出低沉的咆哮,像是一头幼兽。此时的他,脸上已是满是鲜血。
几个学士面有不忍,让到了一旁。
而正当这时,人群之中有一个人长身而起,大喝道:“弟弟!”
那个人影飞也似的冲到了狗七身边,他抓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冲到了海盗面前,狠狠地一刀扎进了金成玉的身上。
金成玉发出犹如野兽一般的哀嚎,可不远处却传来地动山摇一般的呐喊声。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有面吃!”
“我爹也是被这群狗杂种害死的!”
“狗杂种!杀了你们!你们糟蹋了多少姑娘家!”
“畜生!”
陈闲手中只有一把刀,如今这些人一拥而上,犹如狂潮,他们没有兵器的,便从地上捡了石头,如果连石头都没有便如狗七一般亮出自己的獠牙,那些海盗原本还觉得尚可镇住场子,可等到那些流民扑到他们的身上,一口咬在他们的皮肉上的时候,他们忽然恐惧了!
他们怕死了!
他们不怕死,但他们怕这样死!
怕自己原本的权威被人狠狠踩在脚底下,怕自己再也无法再这些奴隶面前直起腰!他们也怕死,怕屈辱的死,怕不甘的死!他们怕死!
“陈主管,救命啊!”
“是啊!都是金成玉这狗东西管不住自己的嘴!哎呀,别咬了!我服了我服了!”
“陈主管,给我一个痛快吧!”
陈闲看着已经迅速失控的一切,这四个海盗他本来还另有作用,只是如今,恐怕不久之后,他们就会四块烂肉了,怕不是连喂鱼都嫌弃了。
不过倒是收获了一群狼崽子呐。
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海上之民最是淳朴,也最是彪悍,有人在他们脖子上套上枷锁,而有的人却放开了锁链。
陈闲宁可这些人变成这般模样,也不愿意他们失去自己的灵魂。
被囚禁在躯体之中,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陈闲也想过,将所有人都牢牢捆绑在自己的这辆大车上,只有杀人,鲜血,才是最好的羁绊。
陈闲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那处的撕咬已是近于尾声。
那几个原本尚在求饶,仍在发狠的海盗已经渐渐没有了声音,到处都是流淌了一地的鲜血,到处都是被抠下来,咬下来,砍下来的碎肉。
四个海盗的绳索已经被人解开,流民像是吞噬尸体的恶鬼一般,将他们覆盖在身体下方。忽然,他们犹如潮水一般退去,露出了下方已经露出累累白骨的尸骸。
都死了。
陈闲想要说上两句,却发觉那些流民正静静地盯着自己,他的喉头滚动了两下,用低沉地嗓音说道:“你们是人,从此之后,我们亲如兄弟!”
此时,那些流民像是骨牌一般连绵不绝地跪倒在地,他们齐声大喝道:“拜见主公!愿为主公效我死力!此生此世!绝不言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