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安静。
一道半音阶旋律如蜂群从黎明前呼啸而过。
第二变奏应声而起。
对于第二变奏的意境,至少目前秦键没有什么更深的理解。
就是一个字。
“快。”
多快?
“尽可能的快。”
如果是含有大跨度或是拗手的指法,秦键也无法段时间这个乐章练到某种速度。
但是这个乐章的主题就是由音阶的句式构成。
不像激流的猛,也不如冬风的冽。
所以这也算在某种程度上给他降低了一个难度。
只有左右手来回交替的音阶奔跑,一句又一句连绵不绝。
...
不得不说,这又给台下的众人带来了惊喜。
“嘿,普朗克,这次你能再猜测一下他的演奏速度吗?”
几日前双人组钢琴比赛现场的评委席戏码再次上演。
还是发生在裘皮帽和普朗克之间。
只是这次普朗克没有随口就来,他听着耳边的密集的音符,陷入了沉思,他的左手食指在腿上敲打着。
片刻。
“大概在143到146之间。”
普朗克说着突然摇了摇头,“不对,应该在148到152之间。”
“哦,上帝~你看他的表情。”
...
不过秦键此刻丝毫感受不到来自台下的赞美,他的面色看起来有些紧迫。
已经忘记了乐章的初始速度,他只能听见耳边的旋律越来越快。
双手像是脱了僵的野马,再也无法收回。
随着他摆动的头,一滴又一滴的汗水从他的下巴上脱落。
滴答滴答的打在了键盘之上。
“不好!”
满是汗水的手心和指缝之间的潮湿让他感觉手指随时都会在略带汗滴的琴键上栽倒。
而第二乐章已经来到了末尾。
“还有最后两组上行的渐强音阶。”
“撑住。”
一瞬间,秦键的双眉拧成了一股。
专注引导火力全开。
调起每一根神经。
避免打滑,他将十根手指全部立起。
为了确保渐强的音乐气氛不中断,完全由凹陷的指甲尖接过了后面的旋律。
碰撞在了坚硬的琴键之上。
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
秦键牙一咬,十指再次发力。
舞台上。
仿若一道嘶吼的狂风吹来。
四散而逃的群蜂瞬间消散在拂晓。
朦胧的天空,一片空荡寂寥。
完成了最后一个音符,秦键双臂顺着音阶的方向高高抛起。
带到尾音消散,他才收回上手。
“还好。”
这时,大银幕上他的表情才缓和了下来。
接着。
他扭头歉意的向着观众席点了点头。
拿起已经不再干燥的手帕将琴键擦试了一遍,又擦干了手。
他有必要这样做,在第四变奏中的各种大跳技法中,他需要一副干燥的键盘。
再一次,他抬手落下。
第三变奏响起。
小慢板。
被爱抚的一排排黑白键,起起落落,呻吟着。
这是秦键最喜欢的一个变奏,有着廖林君的惊叹,有着段冉的叫绝。
像是一组民间曲调,前三个音伴随着轻柔的七度音程一同出现,慢行的半音仿佛月光陨落。
音乐沉浸在芬芳且弥漫着生机的清晨,牵动着所有人的心绪。
琴声如冬日枯叶在空中飘落、旋转着,悄然无声的落在了地上。
“沙”的一声唤醒了沉睡。。
“叮。”
“发现一张神秘事件卡。”
秦键的睫毛微微一眨,接着轻轻的踩下了延音踏板。
宁静的三和弦就这样停留在这一刻,直到日出带来的第一抹晨光。
音乐熄止。
第三变奏完。
没有给观众席任何回味的时间空间。
松开左脚的一瞬,秦键双手在半空中交叉落下。
主题的新动机再次出现。
第四变奏,交替的三度。
秦键给这个变奏起的名字叫做交替的三度。
三度的交替演奏是高难度的钢琴演奏技巧,也是一个钢琴演奏者的手指技术的试金石。
克里斯巧妙的借用弥撒的主题,将这一技术运用到了这个篇章。
在他手中,这一技巧完美地体现出了钢琴作品的工艺美。
一个个复杂的表情记号在秦键的理解下被一一诠释。
快速轮指,模仿弦乐跳跃的八度大跳。
花里胡哨。
每一个小节在克里斯的编排都会有低中高三个音区的声音同时响起。
少了几分李斯特的集中,多了几许克拉姆的戏剧张力。
或许有人会把这一段音乐在前一秒联想到乔治的游行圣歌或大宇宙,但是下一秒他绝对会打消上一秒的念头。
“这不是一部现代品作品。”
“单引子,单主题,四个标准的变奏片段。”
“完整的保持着主题的旋律,创作者巧妙的将一三变奏和二四变奏和声与织体交叉相融,在不断的发展中,除了从主调体变为复调体的变奏外...”
“主题结构始终都保持着没有变化过。”
维也纳表演与音乐艺术大学的钢琴系系主任弗里德.巴赫曼给出了最终的结论,尽管此时音乐还未结束。
“这是一首纯粹的古典作品。”
“绝妙的观点,”一旁的莫扎特协会会长里格尔点了点头,接着轻生问道:“那么你认为这是一首什么时期的作品?”
巴赫曼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愿闻其详。”
里格尔笑着摆了摆手,“节奏上整体自由,但是音乐的律动一直保持的很好,弥撒主题,前面有托卡塔和赋格的段落,后面有民歌舞曲。”
“这个作曲者很有趣,他大量的书写了不协和音做调性转换并使和声进行富有动力和情感色彩。”
里格尔顿了顿,转头看向了巴赫曼,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这首作品的所有力度变化都没有追求细微的强弱变化,而是采用了较为清晰的阶梯式力度。”
“所以,我偏向于这首作品诞生于巴洛克时期。”
里格尔话音落下,巴赫曼街接道,“或者是一个现代作曲家的仿写。”
“而且是完美的时代呈现。”里格尔补充。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皆是一叹。
他们心中都有相同的答案,如此别致的作品显然不会在欧洲沉寂几百年后,突然一天出现在一个东方年轻人的指下。
所以他们心中又都有相同的问题。
“克里斯,究竟是何方神圣?”
...
...
“巴赫曼。”
“嗯?”
“还记得我给你推荐这个孩子时说过的话吗?”
“我记得,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你说这个孩子可能会改变古典钢琴的发展格局。”
“没错,现在我打算收回这句话。”
“为何?”
“从今天开始,我预感他将会开创一个全新的钢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