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就像生根一样，紧紧地连接着她的每一寸血肉、每一丝神经，每当她拔出一分，额头的冷汗便会多出一层。

这一枚信仰终于拔了出来，和之前那枚一样，闪闪发光，她左手抓着一个，右手抓着一个。

连满脸的汗水，都无暇顾及，只痛苦地、微笑着、静静地站在那里，随后膝盖一软，喘着粗气，瘫坐下来。

光芒很温暖，将附近的黑暗驱逐，也将她惨白的脸色，映得更加惨白。

可是她那脸上的笑容，突破了身体的痛苦，像白色的雪莲一样绽放，那样的美丽，那样的疯狂。

石燕抹着发红的眼睛，含着眼泪奔跑回家，他的脑海中那副画面一直挥之不去，仿佛近在眼前。

那个瘦弱的女人，左手拿着一拳发亮的信仰，右手从肚子里拔出了另一拳信仰，要给他吃。

当石燕跑回家后，石俊楠问他怎么哭了。

石燕望着父亲，心里好多好多想说的话，像一头冲撞栅栏的野兽，又像即将来临的洪水，可是哽在喉咙处，很难受，又难以吐出。

他最终沉默了，泪眼闪耀，鼻子抽噎着，什么话也没说，只无力地摇了摇手。

他觉得，母亲为自己缔造的梦幻童年，在今夜彻底破灭，但是那一阵所爆发的温暖，让他在残酷的现实中，找到了最明亮的光芒。

石俊楠也没有过多追问，毕竟夜里的风大，沙子进了眼，还是有可能发生的。

过了一会儿，王月推门而入，脸上除了失血般的苍白外，再也看不到一丝痛苦，和一滴汗珠。

这一幕似曾相识，石燕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每次他都高兴地跑上前去，讨要食物吃。

然而今天他却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他憋住哭意，不想让母亲看见。

石俊楠看见王月回了家，终于放下心来，说了几句后，打着哈欠，就转身回房睡觉了。他今天劳作了一天，也是够累了。

“燕儿快来，看妈妈给你带回了什么。”王月迈着小步。

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是在知情的石燕眼中，轻易便看出了她的疲惫。

看着王月装作并无痛苦的模样，石燕不知道该不该揭穿，揭穿母亲为他精心编织的美梦。

他一脸恍惚，不知所措地低着头，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母亲说的什么，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他在心里歇斯底里地大喊：“我究竟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

王月朝他走来，奇怪道：“你怎么愣在哪里啊？站着不累吗？快坐下吧。”

“嗯。”石燕看似平静，低着头，握着十指，嘴里应了一声，实际上心乱如麻，正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之战。

他在想，如果将这一切说破，那么母亲会不会因此陷入尴尬的境地？他又该怎样面对？如果不说，又如何防止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面对当下的处境，石燕也是茫然无措，在两个决定中摇摆不定。

这时候，王月欢愉的轻笑声，闯进了石燕的耳朵里，同时那双捧着信仰的双手，也跟着递到了石燕的视野中。

“燕儿，饿了吧，这是妈妈给你找来的食物，别愣了，多吃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年龄。”

看着两拳本该晶莹剔透的信仰，内部却是泛着淡淡的腥红，石燕感觉心里好难受，好心酸，那是母亲的血与肉啊！

为什么以前十多年都没有发现？都没有在意？为什么？

石燕好自责，无比地痛恨自己，自己都已经是仙龄十多岁的人了，还不能让母亲过上幸福的生活，反而让她一次次受罪。

看见母亲的手，分明在轻微地颤抖。石燕的指甲顿时刺到了皮肤中，眼窝一阵酸涩，终于忍不住，抽动着肩膀，呜呜地放声大哭。

带着哭腔大喊道：“妈，你还要骗我到几时？！”

面对突然的质问，王月惊骇失色，手中的信仰在她失神之际，“嗒嗒”地掉落在地。

望着石燕脸颊上极速滚落的那两行眼泪，她终于猜到，石燕肯定知道了一切。

王月垂着头，眼皮耷拉，小声说道：“妈知道骗人不对。”

石燕心头一揪，这时候，母亲还只顾着责怪自己？！石燕悲从中来，只觉鼻头发酸，倒抽了一口鼻涕，闪着泪光的眼睛凝视着王月，任由下巴处的眼泪滴答落地。

心里对母亲的感动和愧疚，化作一句带着哭腔的大喊，一股脑地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我说的不是这个！”

四目相对，一下子沉默下来，只有屋子外面的虫鸣。

在石燕越发模糊的视线中，母亲也哭了，没有声息，两行清泪“唰”地滑下，眼睛通红了一圈，像两点颤抖的星光。

她不愿在儿子面前哭，侧转身子，伸手擦拭着眼泪。

“妈，孩儿不肖，让您受委屈了。”石燕不顾一切地飞跑上去，用力抱住了自己这位无私的母亲。

“傻孩子。”王月眼眶通红，轻轻地抚摸着石燕的头发。

此刻，石燕的目光变得坚毅，口中不停抽噎，暗自在心中发誓：“娘，孩儿以后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信仰来孝敬您！”

天还未亮，挂着稀稀疏疏的晓星辰，石燕从床上一翻而起，穿上了白色的衣衫和裤子，快速洗漱了一番，便走出了家门，往后山奔去。

将附近可口的野果采摘回家，放在了桌面上。

紧接着，又出了门。

以前听刁豹说过，他无意中发现，东面八百里，有一处天然温泉。

泡上一泡，不仅能够消除疲劳，还能带来好运，而且包括桃花运。

石燕挑了挑眉毛，他觉得，刁豹的话可能并不可靠，毕竟运气一说，实在虚无缥缈，怎么可能泡上一澡，就能带来好运呢？

不过对于这一点，石燕也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他只想去清洗一下身上的汗渍，顺便在山里摘一些野果子充饥。

听刁豹说，这处温泉在半山腰，位置非常偏僻，附近古树参天，万紫千红，犹如神秘的桃花源，很难被人寻到。

刁豹第二次再去寻找，也是一无所获，那处天然温泉，仿佛藏匿起来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