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三百二十二年,北玄大陆,帝国都城:玖宫。
今逢小皇孙满月,四方朝贺,热闹非凡,与那黑云摧城,形成鲜明对比。
距此大约百万里的东南封魔峡谷上空,一人一枪,如白马流星,一掠而过。
恰值冬来,冷凛的寒风也挡不住此人似箭归心,久经沧桑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如鹰般的眼睛,望向曾经离去的方向,恨不咫尺。
天下第一院,超神院第一峰,恨天峰峰顶,一人一剑,如木墩般伫立,剑眉之上挂了一层银霜,寒风吹起,白衫猎猎。似是心有灵犀,也朝远方凝望而去,欣喜之间带着淡淡的忧愁。
玖宫数十丈高而威武雄壮的城墙,也禁不住那柔里藏刀的雪花片,被嵌的失去往日的色彩。宫内欢腾一片,宫外兵甲凛然,闲杂人等,一律禁近,方圆十里之内,人去楼空。
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低压压的黑云,像是和老天较着劲,又或者是在等什么人,始终隐忍着。
“情儿,你说吾儿起个啥名好啊。”。
宫廷下首,最得当今陛下宠爱的七皇子,侧脸看向身旁一绝美的女子,醉意朦胧的眼神中透露着深深的得意。
那女子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主人公,北玄第一美人,冰璃天尊的小女儿萧梦情,本来是冰璃宫指定的下一代继承人,不知什么原因,竟成为了北玄帝国的七皇子妃,还诞下小皇孙。
与那七皇子上下华贵,满身皇者之气不同,萧梦情一袭淡蓝长衫,白绸挽高髻飘飘,两耳垂青丝微微,铅华淡淡妆成,似无意与芙蓉争宠,一派静娴仙然之气。
箫梦情闻言从微微蹙眉中回神,看着怀中那嘟嘟的小脸蛋,瞬间变得温柔起来,摸了摸他抓着自己脖颈的小手,自言自语道:“那就叫小鱼吧。”。说完掰开了他的小手,从脖子上取下小家伙爱不释手的一串挂饰。
那是一个双鱼玉佩,两面皆有一欢腾的小鱼,像是要跃海而出。
“好...好,以后就叫你小鱼了,记住了,你...以后就是皇...皇太孙...皇太子...皇上,你是吾...儿。”七皇子正在劲头上,口不择言,幸好口齿不太清晰,宫中又哄哄然,虽说他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但事可小可大。
来贺之人,除皇家、军方以及各方有头有脸的大势力,还有天下最超然的大修行者,可见下一任皇帝,七皇子的呼声有多高。
大修行者徐大代表超神院率内门精英弟子来贺。
大修行者屠四、屠方代表虚道门率内门精英弟子来贺。
大修行者萧默然夫妇代表冰璃宫来贺。
...
帝国雄狮忠勇侯来贺。
帝国苍狼四方侯来贺。
...
天下第一商行大当家慕文华来贺。
天下第一联盟盟主肖无漄来贺。
...
最后,散修木通来贺!
木通作为一介散修,来贺众人并不意外,他是近来声名响彻整个北玄乃至整个天下的后起之秀,从无背景无资源,仅凭一股狠劲和毅力,迅速崛起,打遍同阶无敌手,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记录,是天下寒门修士之楷模,所以被帝国当作典范宣扬,更是邀请参加如今的皇室庆典,帝国重视标竿的作用可见一斑。
皇者宝座之上,暮暮垂已的陛下,眼中却是精光闪烁,手持七宝皇杖,望一众来臣,微微点头,轻松自然,有归去安心之感。
待到午后,数十响惶惶天雷过后,陛下率群臣出庭祭天。
小皇孙好奇的望着天空,好像在寻找着刚才那很有节奏的响声,看着那漫天的雪花,伸出小手握住了一片,冰凉的感觉让他打了个哆嗦,不但没有哭,清澈的眼瞳还绽出了光,嘴角弯弯,幸好有妈妈的温暖,也只微微红了小脸。
第一国师袁霄,站在祭天台之上,停下布雷之术,拱手面向陛下,六个黑袍大术师分站六个方位,双手结印,朝上一举,一道铺天光幕如湖面上涨,瞬间隔绝万千雪花。
“哇...”的一声,小皇孙立马大哭了起来,小手在空中不停地抓,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越飞越远。
“鱼儿不哭,喔...”。
“我从南儿来,独自一人闯天下,待到满山红遍...”萧梦情在他耳边轻轻了哼起来。
小家伙立马不哭了,看着妈妈,跟随着妈妈的嘴型一起动。
“待到满山红遍时,你我携手仗天涯!”。
就在此时,一人一枪,如流星划过,从天边来。
萧梦情听到那道熟的不能再熟的声音,全身颤抖了一下,该来的,还是会来。
“大胆,何方鼠辈,竟敢擅闯宫城!”忠勇侯一声大呵。
顿时便有数队凛然甲兵,围上陛下等人,保护了起来。
众人皆举头望天,只见宫城上方,一人负枪,刺破光幕,徐徐而下,落在了祭台的另一方。
气势凛凛,俨然无惧,又超然不群,没人敢先动。
几大修行者则微微皱眉,像是认得来人,不清楚他的来意之前,静观其变。
没有理会众人,来人直面萧梦玲,颤声道:“告诉我,为什么?”。
萧梦情别过了头不敢看他,幽幽道:“你,还是来了。”。
“你,却是...走了!”来人显得很激动。
寥寥数语,明眼人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立马有人交头接耳。
七皇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的酒醒了大半,看着众人的表情,一种侮辱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碍于身份,强压内心的愤怒与不安,冷眼看向来人:“她,现在是我的女人。”。
“看来你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来人回敬了一个鄙视的眼神。
“那又如何,瞧你那落魄样,情儿不跟你是对的!”七皇子坦然承认,也是豁出去了,脸面虽重,却还不能和她相比。
“情儿,我只问你,到底跟不跟我走?”来人眼睛都没眨,盯住萧梦情的侧脸。
萧梦情指甲已陷入手心血肉之中,咬了咬牙,终于蹦出了几个字:“我现在很好,你走吧。”说完之后,她感觉到一阵摇晃,看着怀中的孩子,硬是支撑住了。
“战羽裳,我妹妹已经讲的很明白了,你不要再纠缠她,你好歹也是...”萧默然此时开口了,眼中尽是鄙夷。
“哈哈哈哈...”不待他话落,战羽棠便失声狂笑,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悲凉之意。
“纠缠?真是个天大的笑话!”怒意、恨意、怨气瞬间攀伸,与他的气质完全不符。
“你...你,怎配的上我的妹妹!”萧默然下意识怒道,看着他那有些扭曲的脸,寒从心生。
萧默然的妻子凌翠拉了一下夫君的衣袖,示意他不要插手。
萧默然怒视了她一眼,继续道:“你虽说是出于名门,但一介灭落旁支,潦倒的只剩下一把破枪,要背景没背景,要资源没资源,有什么资格纠缠我妹,你瞧瞧,光是一个满月,七皇子就为她弄了这么隆重的庆典,试问,你能么?”。
人群中的木通闻言直皱眉头,似乎也触碰到他的痛处了。
战羽裳怔了一怔,像是明白了所有因果。
难怪她会不辞而别!
他仰天狂笑,指着萧梦情道:“是这样么,是这样么?”连发二问,感觉就要失控。
萧梦情怕他发狂不敢语,那绝美的脸上苍白无色,呼吸加重。
见她沉默,战羽裳瞬间怒了,指着七皇子:“我杀了他,你会怎样?”。
萧梦情闻言,猛然回头,眼神之中...竟带着哀求,对他摇了摇头。
“哈哈哈哈。”战羽裳看着她那担心的模样,恨意大盛。
“我只是还乡祭父,不到一年,你,竟然...”战羽裳胸口痛的无法呼吸。
“我真是天底最大最大的傻子,傻子!”他开始自嘲。
那老皇帝听到这,也什么都明白了,心中又惊又怒,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将来的继承者,于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沾辱,将来定会成为史上最大的笑柄,于是不动声色,对身旁之人吩咐了几句。
“天下无敌又怎么样,想我三岁修行,七岁知境巅峰,十二岁入觉境,三十岁成就霸者,不到四十便站在启境绝巅,成为天下最年轻的真霸,以为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到头来却发现是一梦黄梁,终抵不过区区富贵和权势,俗人,天下皆俗!”战羽棠越说越激动,状若疯狂,自己最在意的人,竟伤己至深。
她曾经说过,拦在他们之间有重重大山,鼓励他不要放弃,只要站在绝巅,即使是宗门顽固,也不能再说什么,于是他拼命修炼,没日没夜的修炼,与人决斗,与无数强者决斗,心怀梦想,苦亦是甜,数次在生死徘徊,是她在默默垂泪为自己疗伤,而自己终于做到了,她却要离开,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众人表情非常丰富,有同情,有相惜,有感慨,更多的是愤怒。
萧梦情转过头,垂下两行清泪,滴嗒在小家伙的小脸蛋上。
“战羽裳,你的戏,该到此为止了!”。
忠勇侯,名忠勇,对帝国忠诚无比,一向疾恶如仇,以暴脾气著称,如此堂而皇之的挑衅,他岂能忍。
“尔区区伪霸,竟敢自命为侯,是来送死的么!”战羽裳正好无处发泄,藐视了他一脸。
“敢尔!”忠勇侯暴怒,长枪一闪,去势如电。
“竟在吾前甩枪,不知死活!”战羽裳不屑出枪,就地一脚,荡起三尺涟漪,瞬袭开来。
忠勇候只觉气息一滞,长枪未至便已塌然,“呯。”的一下被战羽裳一脚踩在脚下。
众人大惊失色,堂堂霸者,帝国雄狮忠勇侯,竟会败的如此干脆,那战羽裳,传闻非虚,不愧是天下最年轻的真霸。
战羽裳一招败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环视众人,傲然道:“不怕死的,敢一战否?”无视寻常众生,盯向那些大修行者。
他心中有一股冲天恨劲,杀他个血溅四方,亦不能平,痛痛快快的大战,方能麻木掉那心中那一抹深入骨髓的痛。
众人被他那疯狂的气势吓得一退,场上瞬间只剩下一群修行者。
“不愧是南瞑第一人,离火之枪,我也想亲眼见识见识。”屠四站了出来,神情凝重又有几分兴奋。
“你们两兄弟一起上吧,你,还不是我的对手!”战羽裳并未轻视他,只是实话实说。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一起见识一下吧!”屠方不敢托大,也站了出来。
屠四和屠方亮出了灵兵,只见两人手上各拿一寒光灿灿的半月形银轮,相视一眼,同时运转法门。
两轮倏地飞向上空,不断旋转,竟引动四方风云,形成两个巨大的漩涡,相互合拢成暴风巨眼,极速而慢,形如太极,吞吐着光影。
“好个太极天轮,稀有的风属性天赋加成,威势不俗!”徐大暗暗点头。
战羽裳不慌不忙,一掌擘天。
只见一个巨大的柱子瞬间拨地而起,轰隆隆摇的大地一晃,临近风眼,五道粗壮的黑影突然迸出惶惶金光,只消刹那,便探入其中,一搅,顿时嘶嘶作响,一阵闪电过后,掌影模糊,风眼亦是消散不见。
“要见识吾之枪,这,还不够!”战羽裳霸气外露。
屠四屠方两人调息片刻,吐出一口气,心中凛然,接近全力的一招,居然被他轻描淡写给破了,要逼他出枪,实不可能。
此人,竟如此强大,比传言更恐怖。
“羽裳,收手吧。”徐大出言相劝。
战羽裳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道:“吾之友,天下仅一人尔,你与他虽像,却终究不是他,如果是他,一定不会劝我!”。
徐大未怒,叹了一口气,迫不得已,也只能兵戈相向。
“吾与你一战!”。
出言之人并非徐大,而是一身布衣,双手怀抱大刀的青年人,散发披肩,不修边幅,貌虽平平,却眼神有光,浑身上下散发着冷傲之气。
正是那木通。
战羽裳正视了他一眼,微微点头:“你我很像,皆出于微门,连修炼之道也颇为相似,有今日之成就,着实不易。”。
言语之间有丝相惜,又何尝不是在说自己呢。
“还请前辈成全!”木通眼神炙热。
曾经的第一人,如今的第一后起之秀,相遇会有怎样的火花呢,众人也皆在期待。
战羽裳默然,单手负背,气势凌然:“让你一手!”。
即是这样,木通也不敢大意,抽刀环于胸前,暗暗聚尽浑身灵力,全身紧绷,如临大敌。
“不用再战,你已败!”战羽裳收回气势,淡淡道。
“为什么?”木通不解。
“你心有惧!”。
“你走勇道,应不俱于心,不茫于神,不束于形,不羁于野,方能一往无前,睥睨绝巅!”战羽裳难得的欣赏一人,下意识地说出了这番话,连自己也是一怔,原来修道之心,才是本心。
木通听后,如提壶灌顶,心中瞬间亮堂,自己苦苦欲求而不得的契机竟然在刹那来临。
“多谢前辈!”木通说完,恭恭敬敬地对他拱了一手,然后凌空而去,留下一众惊讶和愤怒的表情。
战羽裳抬头望了望那黑压压的云,感觉极是沉闷,眉毛一皱,单手侧天,往一旁轻轻一拔。
天地刹那大放光明,万千雪花从九天而下,落在他那刚毅而沧桑的脸胧,让他突然生出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
在这一瞬竟发现自己...恨不起来了!
“如同这漫天雪花,飘飘洒洒而来,干干净净而去,世间凡俗,又岂能羁绊于我!”他喃喃自语,回想过往,甚是荒唐,吾之枪,才是吾最忠诚的伙伴,同我而来,伴我归去,什么情爱,什么山盟海誓,皆不过是刹那烟云。
不知是麻木了,还是顿悟了,战羽裳怔怔对天半晌,一言不发。
就在此时,天空闪了一下。
“裳哥,小心!”萧梦情一声惊呼,抱着孩子就冲了过来,却被萧默然一手阻挡。
来不及了,在战羽裳出神之间,一道剑光,撕裂天穹,瞬间而至。
“尊者!”徐大眼瞳一缩,以自己的修为,竟然觉察不到半点气息,剑光出现的那一刻,巳至近前。
“哧哧...”剑气穿胸而过,若非偏差少许,战羽裳定命丧当场。
“咦,枪灵附体!”天空中现出一个虚幻的人影,似乎有些惊讶。
原来在战羽裳回神不及的情况下,离火枪枪灵瞬间护主,附体的那一刻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扭了一下,堪堪躲过那惊天一剑。
“十八剑侍,听我号令,助陛下斩杀此贼。”来人说完,身影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原来只是一道分身,究竟是什么人,难道陛下...”徐大向陛下望了过去。
陛下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一跺七宝皇杖,便从四下现出多个白影,刚好十八名。
战羽裳捂住胸口,看着那汩汩而出的鲜血,迅速拔了两指,然后环视十八剑侍,战意又起。
离火之枪,永不言败,誓死血战,不辱青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