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玄之东,大漠之西。
茫茫草原上,成人身高的青草,黑压压一片,铺天盖地。
一巨灵兽拉着一辆宽大的黑车,向南急驰。
“婉妹,这次带孩子去满月,你父亲会不会...”黑车之中,一雄阔大汉,看向了熟睡中的胖墩墩的婴儿。
“生米已煮成熟饭,还能怎么着,我是上了贼船了,哼!”怀抱婴儿的妇人,坐在他身旁,翘起了嘴。
“哈哈...”大汉一笑,给了她一个拥抱。
“去去去,别压着我的孩儿!”妇人手腕一别。
“走了这么久,歇会吧,四弟,停一下。”大汉朝车外喊了一句。
“好哩,大哥。”巨灵兽背上,一虎背雄腰的汉子应声停了下来。
四人于草原之上,欢声笑语,围火而坐,吃着烤肉。
“你们两个啊,少喝点。”妇人看他们开始满嘴胡话,拍了一下夫君。
“大嫂,待到孩子他姥爷家,可有好酒?”四弟开怀一笑。
“少不了你的。”妇人向他丢了一把草。
“哈哈哈...”。
....
一道流光,出于北玄,向东而来。
“扶苏,你走吧,他们要对付的是我。”战羽裳感觉重伤之下,自己灵力流逝的飞快,速度已然慢了下来。
“懂我就不应该这么说!”扶苏携他一起御剑而行。
“哈哈哈哈,吾平生足矣!”战羽裳释然一笑,不再劝他。
后方数十道光影,紧跟不放。
扶苏随手一挥,瞬发万道剑气,一去千里。
“要是平时,我定斩他们个片甲不留!”。
知道他是在打趣,不让自己担心,战羽裳心中一叹,自己数次进出鬼门关,生死早已看淡,只是挚友...
他们在空中且战且退。
“咳...”战羽裳大咳了一口鲜血。
那神秘老者的一剑,让他受了道伤,短时间根本难以恢复。
“再坚持一下。”扶苏眼中亦是现出了一丝平生未有过的焦虑。
前方是有名的倒天涯,恰如其名,一望无际,飞禽不过,万重迷雾,深不见底,如果投下巨石,不论多久,都听不到回声,据说只要进入涯海范围,不管是上天还是入地,皆会受到一股神秘力量的牵引,如果没有足够的灵力,即使是大修行者,也将有去无回,有如九天倒转,名为倒天涯。
站在倒天涯之顶,两人停了下来。
“可有把握?”战羽裳看着眼前茫茫涯海问道。
“有!”扶苏深吸了一口气。
“那你先走,我随后。”战羽裳知道,以他们的修为,要过这倒天涯,倒是有些把握,但自己已身受重伤,二人同过,万万不可。
“上来!”扶苏之语气不容置喙。
“想跑!”。
只不过数息,倒天涯右方过来了四个蒙面身影。
“原来是你们,我当那些气息是何方神圣,连你们都已沦为鹰犬了么?”扶苏清晰的感应到了,冷冷道。
“桀桀...”一人奸笑。
“你不除,吾等如何出头?”又一人道。
“原来这不仅仅是个人恩怨,还是蓄谋已久的阴谋!”扶苏刹那明了。
“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你不参与这场游戏,也只是时间上晚一些而已。”。
“你们受何方驱使?”战羽裳亦是心中亮堂。
“黄泉之下再去想吧。”。
“是么?”扶苏淡然道。
他和战羽裳是同一种人,越是危险越无惧。
“不得不说,你的心境太强了!”感受到他那种俨然无惧的气质,一人赞道。
不到片刻,倒天涯后方,又现数十道光影,刹那而至。
十八剑侍与那些大修行者,对他们两人形成包围之势。
“何德何能啊!哈哈。”扶苏蔑笑一声,一股睥睨众生的气息勃然而发。
多年未出之剑似是再也按耐不住,骤然颤动,似乎在渴望出鞘,只待主人号令,大杀四方。
“一起上,速战速决!”四人心中一抖,但如此绝佳的机会就在眼前,岂能放过。
“来吧!”扶苏随手布下一道剑阵,护住战羽裳,随后凌空而起,直上九霄。
四人亦一闪不见。
十八剑侍的目标本是那战羽裳,但真霸岂能那么容易对付,临死反扑,可能一时半会也拿不下,只要解决了那扶苏,一切都不是问题,一损俱损,时不我待,怕四人坚持不住,犹豫了一下便冲天而去。
不消片刻,天摇地动,声震九霄,一场大战在九天之上暴发。
倒天涯之上,剩下数人未动,盯住战羽裳。
对峙片刻,几人相视一眼后,骤然出手,也皆是狠辣之辈。
数人合击,威势巨大,一起攻向剑阵中的战羽裳。
刹时剑阵旋舞,有如狂风席卷。
两势相撞,震的倒天涯蹋下数方,滚滚巨石而下,却听不到落底之音。
剑气惶惶,噌噌嗡嗡,只不过数息,便听到两声惨叫,修为较低的忠勇侯被一剑拦腰斩断,死不瞑目,四方侯一臂飞舞,掉下倒天涯,鲜血如柱。
随手剑阵,竟有如此天威,几人心中寒气倒生,还是太低估了。
随着灵力耗尽,剑阵亦破。
看着剩下的屠四、屠方和第一盟盟主肖无涯,战羽裳淡淡道:“你们与我并无仇怨,值得送上卿卿小命么?”单手握抢与枪灵合一,无敌之威自然而放。
几人已经心中发寒,俨然生有退意,真霸之威岂能小觑,看他那气场,临死一击,自己也可能有去无回。
“告辞!”肖无涯不敢赌,第一个退去。
剩下二人见他已逃,心照不宣,立马退了,逃的无影无踪。
战羽裳鄙视着他们狼狈而逃的身影,淡淡道:“如此胆小,难成大器,无怪修为止步不前。”。
“求...求你饶我一命!”四方侯未死,但已肝胆俱裂,差点被斩为两半。
“滚吧!”如此废物,他都懒得动手。
四方侯如临大赦,连滚带爬逃下了倒天涯。
“都来了这么久,出来吧!”战羽裳看向一方,淡淡道。
徐大现出身影,打量了一下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凌空而起直上九天,也不知是去帮哪方。
徐大走后,终于来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萧梦情竟后发先至,比萧默然还要早来,可见被冰离宫指定的继承人,天姿妖然。
“你为何而来?”战羽裳眼中无半分激动,十分冷漠。
“我...来看看...”看着他那冷漠的表情,萧梦情感觉自己的心被扯了一下,生生压下了一个“你”字。
“是来杀我的么,修为倒是大有进步,可惜,我至少不会比你先死!”战羽裳言语中带点狠毒。
“...”萧梦情刚想说话,便被来人打断。
“妹妹,还和他废话什么,直接杀了!”萧默然走来,寒声道。
“你这废物,修为尚差自己妹妹一筹,她都没这个能力,你就更不用说了。”言语极度蔑视。
萧默然闻言内心骤然愤怒,扭曲的脸露出狰狞之相,很显然,这话击中了他的痛处。
他先是一笑,笑得很阴险,随后趁萧梦情分心之际,瞬间夺走她手中的婴儿。
“啊...不...”萧梦情揪心一喊,疯狂扑向萧默然。
“你再上一步,我掐死他!”萧默然卡住孩子的脖子。
“不...求...你了,哥哥!”萧梦情惊骇欲绝。
战羽裳被这突来的变故搞蒙了,皱了皱眉。
萧默然阴笑道:“别人或许不知道,我却一清二楚,战羽裳,想不想知道这孩子是谁的?”。
战羽裳心中一颤,下意识出口:“谁...的?”。
萧默然很是满足他现在的这种表情,故意不点破:“你猜?。”。
战羽裳闻言手指一抖,这是从未有过的,即使是生死之际,他都从未抖过,然而,就在前一秒,他的心都开始抖了。他猛然看向萧梦情:“我要你亲口说!”。
萧梦情看着他那从未有过的失态,怔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战羽裳激动失态了,两行热泪顺着他那苍白而坚毅的脸胧流下。
初为人父的感觉竟是这样的,五谷杂陈,有新生,激动,开心,甚至是心酸。
一切的一切,什么仇怨,什么爱恨,什么...通通不重要了,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那个小生命,就如自己身上的一块肉。
战羽裳时而哭,时而笑,竟像一个小孩子。
“你和他,选一个吧!”。
战羽裳还没来得及消化这情绪,耳边便响起了魔鬼般的声音。
萧梦情全身一震,不敢相信,哥哥竟让他做如此残忍的选择,无论哪一种,她都无法承受。
战羽裳的脸皮抽动了一下,强压内心的极限杀意,盯住萧默然的眼睛:“我从不做这种选择,我只告诉你,他若有闪失,不仅你会立毙当场,还有你的宗门,定会鸡犬不留!”。
“开玩笑呢,他是我外甥,怎会伤他。”萧默然心中骤然发寒,不过早巳料到,松开了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
“你想不想抱抱他?”萧默然边说边向战羽裳走去。
似乎听到了咦呀呀的小声音,战羽裳心中一软,眼神变得慈祥起来,不禁下意识地伸出了大手。
“你看看,这小脸蛋,还有小手。”萧默然到了他近前,却故意走的很慢,边说边把环抱孩子的右手伸进了衣袖中。
“多可爱啊,瞧瞧这小神态,将来长大后,一定像...”。
战羽裳都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儿子的小手,微笑的小脸蛋了,到底会像谁呢?
“像”字刚刚出口,寒光闪过,一把短刀猛然扎进了小家伙的胸口,一道鲜血迸出了老高,小家伙一声“哇...”都没来得及出口。
鲜血溅了战羽裳一脸,腥风中夹杂着淡淡的乳气味。
只觉从天堂到了地狱,在一瞬,战羽裳脑袋一片空白。
“哧!”又是一声,战羽裳身躯一扭,那把短刀刚好插入旧伤口之中。
战羽裳从疼痛中醒来,却已慢了半拍,只觉耳边呼呼作响,伤上加伤已无力挣扎,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的儿子惨死也令他万念俱灰,他用尽最后的气力,扔出了跟随自己一生的离火枪:“吾之伙伴,不应同吾骨化,去吧,终有一天,有缘之人,定将同你一起重现终极荣光!”呯的一声没入了涯壁之中只留枪柄,震的呜呜作响似是哀鸣。战羽裳闭上了眼睛,放开一切,任由自己无穷的下坠。
上一秒,在他分神之际,被萧默然一拳打下了倒天涯。
蓄谋巳久的数个动作几呼在刹那完成,都让人来不及反应。
萧默然狂吸了一口气,刚才赌上小命的冒险他觉得心都骤停了,只要慢上分毫,自己必死无疑。
突来的惨变,让萧梦情感觉天都塌了,竟然这一刻喊不出来了。
“卟...卟...”狂吐数口鲜血之后,萧梦情只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见孩子已没气息,萧默然随手一丢,扔向了倒天涯。
就在他想把萧梦情也一块扔下的时候,后面却风风火火的赶过来一人,萧默然赶紧收回带血的短刀。
“情儿!”七皇子大惊失色,奔向倒在地上的萧梦情。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吾儿哪去了。”。
“七皇子,回去再说,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走。”萧默然抬头望了一下天,诡异的安静让他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七皇子没有多想,抱起了萧梦情便离去。
就在他们离开不久,九天之上下起了一阵血雨,连同残肢断沫飘散而下,甚是恐怖。
天空之中渐现一人影,急速向倒天涯而来。
正是扶苏,他披头散发,眼睛模糊,身受重伤,摇摇欲坠。
另有一血人亦从天而降,立马扶住了他,看了一眼四周,摇了摇头,御剑而行,带着他向北极速而去。
...
就在皇孙小鱼儿被扔下倒天涯之后,一道淡到极点如同妖魅的人影,从空中接住了他,裹着他向东南而去。
数日之后,皇宫传出消息,罪大恶极的战羽裳胁持七皇子妃和小皇孙,同坠倒天涯,生死未卜。
只字未提扶苏。
有人振腕叹惜,有人义愤填墉,有人...
一时之间,天下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