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的最累人的就是名号。
人怕出名猪怕壮,老嫖死在妓身上。
江湖中人成于江湖,败于江湖。
年轻的必然取代老的,新的也必然取代旧的。
胡才杰,江湖人称“一剑客”,意思是说见了对手只须出一剑,一剑之后呢?对手自然死了。
作为新一辈的高手,他最喜欢的是挑战高手,无论是新一辈,还是老一辈儿。这次他要挑战的是被称为如今武林剑法泰山的人——“神拳飞剑仙”正凡石。
“小伙子,你我无怨无仇,何必动手。”正凡石说道。
“岂能无怨?你记得胡世德吗?”胡才杰怒目而视。
“不记得!”
“贵人多忘事!当年你自称劫富济贫,只因我胡家是肥城首富,便上门强要金银,我父不予,你们便强行抢夺,事后将八成金银分予城中贫困之人,可记得?”
“不记得了!”正凡石摇了摇头,“我劫富济贫的事做的太多了!”
“好记性!就是因为你们抢了我父原本要归还钱庄的金银,害家父无法及时还贷,被官家抓去拷打,后被仇家害死于狱中!那些穷人无非是多吃几顿饱饭,却害了我家破人亡,你们倒得了大侠之名!这难道我们不是有仇吗?”
“好!有仇应该报!”正凡石点了点头。
二人出手。剑光如电,人怒如火,夕阳如血。
二十余招,胜负即分。
“为什么不杀我!”
“留你一命,让你尝尝世间滋味!”
命运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这里还是有一个被废了武功的人。
但是正凡石有希望,他有亲人,有本家,有朋友。
他躺在床上养伤。
但是家人没来。
但是本家没来。
但是朋友没来。
一个多月后,他知道自己应该走出山林,大概大家不太熟悉他隐居的地方,他现在不想隐居了——他想活。
正凡石用了三天的时间,终于花完了身上的金银,到了他自己的家。
“你曾经做过的恶事,仓阳已经传开了,不要回来了!”儿子厌烦地说,“不要连累我们,这些金银你拿去。”
他也很愤怒,但没有说什么,只是用手打落了包金银的包裹。
“你曾经做过的恶事,江湖上已经传开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朋友愤怒地说,“我们从此一刀两断!”
他很失望,吐了口唾沫在朋友的大门上,“呸!”
他把身上的玉配当了,十两银子!虽然他买的时候值一千两,但他搬不动那么多,只要十两。
然而一出门就被叫花子们抢走了!
“嘿嘿!”这就是他曾经救济过的人群。
没人喊他正善人了,人们低着头快速从他身边走过,大概是离开太久了,熟人都死光了吧。
他只好一路讨饭来到他出生的地方。
“麻烦……”
“滚!快滚!”在门口站岗的士兵头目抽出了刀,“再不滚就宰了你!”
“我是庄主的大哥!”他喊道。
“滚!庄主是我们武状元的爹,再敢乱讲打死你!”士兵头目怒道。
另一士兵给他耳语了几句。
“去叫个管家来。”士兵头目眼珠转了转。
不一会儿,管家出来了,瞧了瞧正凡石,正凡石瞧了瞧他。
“三儿?”正凡石忽然有点儿想哭的感觉,几十年没见过了。
“大少?”管家认出了他,两人抱头痛哭,过了一会儿,三儿进门通报。
等了许久。
一仆人出来了,手里拿了五两纹银,丢在地上。
“这是老爷赏的,老爷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敢称他为兄弟,老爷很高兴,赏你!不过现在你得走远点儿,少爷如今是朝庭命官,不小心冲撞了少爷,小心你狗命!”
“三儿呢?”正凡石一听仆人讲这话,心里凉了半截,也不再说“我是你庄主他哥”之类的话了。
“什么三儿呀四儿的!滚!”那仆人过来踢了他一脚。
他没说什么,屁股上挨了一脚,然后颤颤地离开了。
要去哪里?还是回仓阳吧。
离开庄子,他看着地里的谷子要熟了,心中伤感,“这就是收获的季节吧。”
这时,过来三四个人。
“凡克,你们要干什么?”正凡石毕竟是老江湖,这架势不妙——他和正凡克好久不见,但这个兄弟人品不怎么样。
“哥,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根叫花子没什么区别了。”头发苍白的正凡克冲他笑了笑,用力揉了揉手,“兄弟听说你要走,是特地来送送你,不忍心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上路呢!”
话已至此,别无他言。
动起手来,无非三拳两脚。
所用方法,无非麻绳口袋。
“人生不过百余年,死后埋坑三尺宽;纵使英雄多豪杰,盖上黄土面朝天。
富在深山多亲朋,举手投足世称善;若是一朝遭了难,穷在闹街无人怜。
儿女情长江湖常,行侠仗义俗人议;唯修长生真快活,跳出愚苦在人间。”
声音和竹板和鸣,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结束的。
“人间世态炎凉,道尽俗事,无非一个‘势’字,得势则众人聚,去势则众人弃!明白否?”
“明白了!”
“那还不醒来!”